原以诗很快道:“感兴趣。”
连想都没想,风浅念无奈地笑了:“我以为原师姐会对器物堂二十年的变化感兴趣点的。”
她进入明越宗时,原以诗已经入宗多年,两人同是器物堂弟子,又都是阁主的亲传弟子,日常相处多,难免会更了解些。
她记得原以诗不喜外出闲逛,炼器大概是她唯一的兴趣爱好。
这次原师姐提出让她带着在明越宗转转时,她当是二十年的闭关让原师姐有了改变,今日一看,和从前倒是没变。
原以诗停下脚步,漆黑的眸子中映出浅淡的阴影:“浅念。”
风浅念也停下:“原师姐?”
原以诗听见风过林梢的声音,继而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她低下头,盯着脚边的小块小碎石,脚尖碾过,往前轻踢了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风浅念温柔地说:“当然可以。”
原以诗问:“你……还喜欢慕师妹吗?”
风浅念怔愣,没想到原以诗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早在数月前,原以诗就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当时回答的,应该是“不喜欢”一类的。
今日再被提及,风浅念唇边的笑意凝滞了瞬。她深呼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柔和的五官舒展开来,答案一如往昔:“原师姐多心了,我同她,只是师姐妹的关系。”
“师姐妹吗?”原以诗呢喃。
“以前或许会有别的情谊,”风浅念肯定而轻柔地:“但现在,我对她便只有师姐妹之情。”她坚定地说,“也只能有师姐妹之情。”
她挥手降下一道屏障:“还请原师姐以后不要再问类似的问题了,会给我,或者是她们造成困扰。”
原以诗弯唇,皮肤下青紫色的经脉依稀可见:“抱歉,是我冒昧了。”
“无碍,我们继续吧。”风浅念撤下屏障,还是笑着的:“原师姐,前面那座是两年前建成的,用来储存中级炼器之物,多是用来炼制比试台和比试用的武器。”
原以诗“嗯”了声,跟随着风浅念的脚步上前。
此地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弟子们进进出出,井然有序。
风浅念解释道:“据说宗门大会弄损了许多的比试台,现在在炼制新的,它日炼制够一定数量,会放入专门的储物之地,留以下一届宗门大会用。”
她们当初前往邬家时,宗门大会开始不久,回来时,宗门大会已然结束一段时间。
原以诗自是知道这些。
“你能不能主动点,动作快点,再慢点,黄瓜菜都要凉了,刚锻造好的比试台没灵力撑着,会裂开的。”建筑门口,传来一道笑音。
紧接着,另一道笑声传出:“凉了就凉了呗,重新锻造。”
先前那道声音又说:“可就不一定有机会了,这次奖励的灵石这么多,一大堆人抢着来呢,失误了,可就没重来的机会了。会被人替换的。”
“天,我差点忘了,我现在就来。”
“……”
风浅念和原以诗安静地行走着,将前面的对话听得完整。
原以诗指节紧紧绷着,指尖因过于有力,血色线往后退,前端露出半月牙形的白色。
风浅念回过神:“比试台这里……”
她的手腕被人攥紧,余下的话卡在了喉咙中。
她诧异地看过去,原以诗牢牢握着她的腕部,五指不断地收拢。
腕骨被捏疼,但带来的影响力远不如原以诗此刻举动的震撼。
原以诗舔了下唇,指腹摩挲,她忽然转过身,拉着风浅念往后跑去。
风浅念不得不跟着她跑。
凭借对器物堂的了解,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气喘吁吁地来到一处人烟罕至的地界。
原以诗病白的脸色出现淡淡的红润。
她咽了下喉咙:“浅念,我……”
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缺失的二十年间,很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
她闭了闭眼,稳定心神:“我很后悔,当初选择了闭关修行。”
原以为只是数月的修炼,可从闭关状态中出来,二十年已过。
风浅念喘息着,扶住腰腹。
她视线落在仍旧被牵着的手腕,过往的一幕幕闪过,拼凑出早该想到的结论:“原师姐,你喜欢我,对吗?”
心底的秘密被轻而易举地说出,原以诗呼吸僵滞,大脑空白,紧张地握紧拳头,本能强制性地拉回不多的思考能力。
她说:“为什么这么问?”
风浅念轻叹:“原师姐,你太明显了。”
看向她时,不加掩饰的目光,接触时,若有若无的触碰,日常中,言语中流露的关心,和对她感情的关注。
风浅念本就细心,怎么看不出原以诗的意思。
现在,原以诗将她拉到这里,又说出那样的话,让风浅念更加确信了这点。
虽然亲口说出来很让人羞涩。
原以诗苦笑:“很明显吗?可能是吧。”她难得迟疑,“那你愿意……”
风浅念打断她:“不可以。”
原以诗微张着唇,脸色更加白了,脊背小幅度地垮下去,她松开风浅念,后退半步,极力克制那股冲涌的失落:“好。”
“原师姐,”风浅念心一疼,“我没有说不愿意。”
原以诗看她,漆黑的眸子中显露出脆弱。
风浅念压制住心疼:“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她咬住舌尖,天秤倾斜,“等我完全清除内心多余的情感,再给你准确的答复,可以吗?”
原以诗静静地看着她,心口酸涩肿胀,良久后,释然一笑:“好。”
风浅念轻轻抱住她,银色长发遮挡住她的面容:“原师姐,谢谢你的喜欢和偏爱。我很感激。”
第88章
云层之上, 一柄长剑凌空滑过,徒留下浅白色的痕迹。
慕初静操控着寒月剑,居高临下地扫视下方, 不多时, 终于在一片树木涨势旺盛的地界中寻得建筑的一角。
她御剑而下, 待下行到距离地面约莫半米的地方停下。
身后,白清凡先一步下了剑,勉强在一处少有杂草之处落下脚, 她环顾周遭,熟悉感渐渐归来。
自想起自身先前修炼的注咒之术后,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与上次慕初静带她来时,多了些许不一样的触感。
场景与数百年相融合,只是少了当年的喧闹和繁华, 余下的落寞和冷清, 只觉惋惜。
但注咒法阁注定是不可能重新修建的。
慕初静收了剑,挑开小路上, 新长出的长枝,空下可容纳两人行走的空隙。
她在前面清理, 白清凡与她岔开一个身位。
“师姐,我躲你的那一年中,有一段时间就是在注咒法阁的主建筑内修炼的。”慕初静眼底荡漾的水波涟漪,边挑边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 最悄无声息的地方。”
几个月过去, 杂草丛生, 枝桠疯走,阻碍着前来探索的人的步伐。
白清凡别开差点弹到脸颊边的树枝:“我猜过这个地方。”
慕初静诧异地停下,零散的几根树枝被斩断,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地。
白清凡淡声说:“你会去的地方不多,遇情堂是一个,那是整个明越宗弟子最少的峰阁,又是辅修之道,少有人去。第二个便是这里,除了你我之外,近百年来,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会主动而来。”
慕初静笑出声,继续挥动长剑:“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延展出的树枝被清理,再往前,就是注咒法阁的主建筑,许是因为数月前,慕初静在这修炼的缘故,导致法阁有了注咒的气息,枝桠生长避开了这边,却更显破败。
白清凡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巨石,上面雕刻的名字模糊了许多,她上前,掌心抚在巨石之上,垂头摇了摇,收手:“怎么想到来这里?”
慕初静跟在白清凡身旁,抬目,隐约可见藏在主建筑后方的大片花海,她从空间储物中取出画纸,双手撑开:“师姐不是说,要教我画画吗?”
她笑容明媚:“该验收成果了。”
白清凡一愣:“嗯?”继而想到什么,笑出声,“那片花海,用水墨的形式,画得许是不见得好看。需得用颜料上色,方可展现出其本身之美。”
慕初静早有预料,头一歪,画纸上顷刻间出现各种不同颜料。
朱砂,赭石,藤黄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白清凡拿过一盒鸦青:“你从哪里弄的?”
慕初静神神秘秘:“不告诉你。”
是之前在燕城看见,随手买了点,不想今日就有了用。
白清凡看过这些颜料,品质尚可,用来作画倒也不错。
她只一扬下巴:“带路。”
慕初静笑嘻嘻地:“好嘞。”
数分钟后,一大片萦绕着浓郁灵气的花海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慕初静眨眨眼,念动之间,一只类似于画架的物品被幻化出,她脚一勾,移动了个位置,将画纸放在倾斜的木板上。
细长的手指按在上面,固定住画纸,几根笔尖粗细不一的笔摆放在一旁,慕初静抬眼扫过面前的场景,并不着急作画。
她指一点,道:“师姐,花海中的灵气唯有修炼注咒的人可以吸收,如今你既已想起大半有关注咒之事,应该也可以吸收,说不定对你修为的恢复有好处。”
白清凡顺着慕初静抬手的位置看过去,微微眯起眼睛,她自是知道这些花吐露出的灵气并非所有人都能吸收。
只是……
她摇头:“不了,我现今是音修,未来也不打算再用注咒,吸收这些,于我而言,意义不大。”
慕初静见状,不再勉强,她幻化出两把椅子,一把放在画架前,一把放在旁边,而后自己坐到了后面的那把椅子上。
将正对着画架的椅子留了出来。
白清凡挑眉:“不是要验证成果吗?”
慕初静笑嘻嘻:“师姐不先给个示范?”
白清凡失笑,脚步调转,坐在了空闲的椅子上,打开颜料盒,拿起粗细适中的毛笔,看了眼面前的景物,垂目作画。
每当师姐作画亦或者是写字时,头低垂下的角度,认真凝视的模样都格外吸引人,慕初静的目光每每先是被画吸引,然后不知不觉间,视线转动,落在了师姐身上,就挪不动眼了。
白清凡自是感知到身旁人眼神的热切,滚烫的舔舐着她的肌肤,她不由得偏过头。
那人一惊,回神,迅速低下头,又觉不对,赶忙看向画中之景,语言先于大脑而出:“师姐画得真好看。”
白清凡怀疑她说这话时,甚至不曾看清画纸上的内容,有意为难小师妹:“是吗?哪里好看?”
慕初静笑:“哪里都好看,作画的人最好看。”
白清凡指尖一顿,轻笑:“倒是会说话。”
慕初静毫不在意:“真心实感。”她看着师姐,认真地说,“初见时,我就觉得师姐美得像是画中人。”
无论是上一次白清凡是《注咒法典》主人,还是这一次的初见,惊鸿一瞥所带来的惊艳,近乎烙印般的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白清凡轻笑一声。
慕初静也笑了:“但是当然啦,我喜欢师姐,可不是单纯的因为外表。”
白清凡放下毛笔,画纸中是栩栩如生的花海。
慕初静认真道:“大概是,所谓的灵魂相吸。”
她总是能说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话,白清凡大抵是习惯了,可还是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慕初静仍旧是那副认真的模样:“我最喜欢师姐了。”
她的耳根红了起来,声音低了下去:“师姐也是,只能喜欢我。”
白清凡“嗯”了声,“只喜欢你。”
慕初满意极了,这才有心思赏析师姐的画作,然后忍不住感慨:“师姐,你真是神人,又会剑法,又会阵法,还会音律,画画也很擅长,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她算了算自己,好像别无其它技能。
白清凡站起身,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修炼之路漫漫,闲暇无聊,总要有东西打发时间。你若是感兴趣,我再一一教你。”
慕初静眼睛发亮:“真的吗?”
白清凡点头:“自是真的。”
她让开位置,上前数步,弯腰,轻嗅迎面而来的花香。
清雅的香气不重,很是好闻。
围绕着的灵气许是感应到了白清凡体内潜藏着的注咒气息,皆是一点点地顺着空气,自女人毛孔中渗入。
白清凡有所感知,封闭了灵海,这些灵气无法进入,盘旋着像只无头苍蝇。
范围扩大,越来越多的灵气被引来,团成一团,被白清凡拒之门外。还在,这些灵气感知到另一位身上的注咒气息,蜂拥而至,涌入慕初静体内。
灵海内瞬间掀起波澜,火灵珠和雷电灵珠共同吸纳这些灵气。
慕初静只觉得灵海处一暖,稍一内视便知缘由,任由它们涌入。
以她刚入紫灵的修为,这些灵气的吸纳,还不足以让她继续突破。
但一切风平浪静,慕初静不需要急于求成,只顾修为的拔高,她可以静下心,巩固修为,稳扎稳打。
花海上空,缭绕的浓郁灵气被吸收干净,这些花朵似是极为高兴,在阳光下,清风中,花枝晃动。
慕初静仔仔细细地卷起白清凡的画作,放入空间储物中,她上前牵住师姐的手,捏在掌心,松松握握,玩得不亦乐乎。
白清凡由着她。
画架被撤走,只留下两把椅子,慕初静坐姿不端正,长腿伸直交叠,头斜斜地靠在白清凡身上,慵懒随性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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