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季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件,自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江羡寒,你之前跟我说, 你的私宅有一个隐蔽的地下室。”
江羡寒弯了弯唇角,用一种细细打量的目光盯着季裴,眸子里的笑意涌动着。
“怎么?你想看看?”
季裴耳朵一热,解释说:“我那个是研究一下具体地下室的构造嘛,人家也想弄一个。”
江羡寒见季裴两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粉色,笑着问:“你弄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想把我关进去吧?”
季裴支支吾吾地说:“有……有用,反正有用就对了,你别管那么多。”
江羡寒甩出了一张王牌:“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婚后财产均分,我也有知情权呀。”
“我真的没有想把你关进去,但是……”
季裴偷偷地看了一眼江羡寒,小声说:“但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闵春听着这两个人之间糟糕的对话,坐在副驾驶上,大气不敢出一下。
“我们先去疗养院。”
季裴点点头:“嗯,走吧。”
*
“VIP房间那个女人醒了。”
“植物人都快二十年了,居然醒了,真是奇迹啊。”
“醒了还不如那什么呢,双臂双腿截肢,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
“……”
季裴跟江羡寒两人赶到疗养院的时候,这群护士们正叽叽喳喳地聊着江羡云的事情。
疗养院院长跟在江羡寒和季裴身后,用眼神警告了她们一下。
“江总,您姐姐已经醒了,现在拒绝接受理疗,非说要见您。”
江羡寒嗓音淡淡的:“她还说过些什么吗?”
院长想了一下,说:“没有了,只是说想见您。”
她见江羡寒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偷偷打量了一下江羡寒身边这个女人,表情似乎有些讶异。
江羡寒三个月来看江羡云一次,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第二个人。
季裴见院长正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她,笑着解释说:“院长您好,我是江羡寒的爱人,季裴。”
院长的眸子里显露出震惊的神色来,朝着季裴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季小姐,您好。”
电梯来到三楼,江羡寒信步朝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每一步似乎都带着说不出口的沉重。
季裴的目光落在江羡寒的身上,见到对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进去。
院长小声地提醒说:“江总,您的外甥女谢贞在里面。”
江羡寒转头看了一眼季裴,对方牵着她的手放了下来。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谢贞首先和江羡寒打了个照面,紧接着目光转向季裴身上。
“小姨,你来啦,我妈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黏在季裴身上的。
季裴感受到这种强烈的目光,用手戳了戳江羡寒的手臂,轻声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目送江羡寒走了进去,跟着院长来到了贵宾休息室。
谢贞一直跟在季裴身后,目光带着粘稠的胶质感,从上到下,打量着季裴全身上下。
季裴哪怕不看,都知道身后这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她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坐在沙发上,接过院长倒的温水。
“谢谢。”
院长离开后,休息室内只剩下她和谢贞两个人。
季裴喝了一口热水,低垂着眸子。
谢贞却看着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愣了许久。
“阿裴。”
季裴的左手指节蜷动了一下,听到谢贞笑着说:“你跟我小姨结婚啦?”
“嗯。”
她轻轻地点点头,转头看向谢贞,说:“我们明年结婚,如果你想来的话,我会亲手给你写请柬的。”
谢贞愣了愣,紧接着弯了弯唇角,说:“好啊。”
季裴坐在沙发上,身体僵了一下,她也没想到谢贞会答应得那么快。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季裴的目光有一些缥缈,而谢贞的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脸上。
“阿裴,你的伤好点了吗?”
季裴点点头:“好的差不多了,钢板已经拆掉了,医生说我复原得很快。”
谢贞的眼角弯了弯,说:“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谢贞的脸上竟然t露出了一些略带羞涩的笑容。
“不过,阿裴,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呢。”
季裴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在谢贞的脸颊上看到了一抹红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谢贞,你还喜欢我吗?”
“阿裴……”
季裴深吸一口气,说:“别叫我,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喜欢,你知道的,我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做梦都想,我连梦里都在和你……”
季裴听着她露。骨的告白,捏着手里的水杯,把半杯水泼到她脸上。
“你清醒一点,我已经结婚了。”
季裴紧紧捏着手里的玻璃杯,不去看谢贞的眼睛。
“我知道你结婚了,但是那又怎样?”
谢贞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站起来单膝跪在季裴的面前,一只手搭在沙发上。
“阿裴,是我做错了事情,你离开我以后,我一直都在忏悔我的罪过,我不该对你做那种事情,你原谅我好不好?”
季裴看了她一眼,说:“我早就原谅你了,否则你觉得我今天还会来这里吗?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
谢贞眸子里闪烁着泪花,她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季裴语气生硬地说:“你想多了。”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忍不住问:“谢贞,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放过我?”
谢贞的目光随着季裴的目光,看着她的戒指。
“我不甘心。”
她抿着嘴唇,咬牙切齿地说:“我马上就要得到你了,如果没有叶文竹的话,现在跟你结婚的人一定是我,还有她江羡寒什么事!”
季裴听着她口中的荒谬言辞,皱了皱眉:“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谢贞笑了笑,一只手准备去牵季裴,却被对方躲了过去。
“阿裴,你说谎,你当时那么好的脾气,我再稍微努力一段时间……”
“你再努力也没用!”
季裴紧紧地盯着谢贞的眼睛,眸子里流露出的全是苦楚。
“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谢贞摇摇头:“可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季裴闭了闭眼睛,喉咙梗塞,过了一会儿才缓了一口气。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阿裴,我不甘心,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明明是我先碰到你的,为什么你最后会跟江羡寒在一起。”
季裴觉得她在无理取闹,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始。
而且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谢贞也不会听的。
“我对她一见钟情,我见色起意,我爱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人,从头到脚甚至是每一根头发丝。”
季裴深吸一口气,看着谢贞,左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你有多爱我?你只是不甘心,你对我只是一种无法破除的执念,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爱我?”
谢贞又摇了摇头:“我小姨她配不上你,她是个坏人,她为了争夺家产,亲手把我妈撞成了这个样子,她就是个恶魔。”
季裴愣了愣,终于无奈地笑出声来。
“你给我起来。”
她拉着谢贞的手臂来到门外,指着走廊尽头的VIP房间,说:“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听听她们说了些什么?”
谢贞张了张嘴,喉咙微微发涩,盯着季裴牵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发愣。
“……”
*
病房内,江羡寒站在江羡云床尾,静静地看着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
她来过这里很多次,看到的都是江羡云闭上眼睛的样子。
“你来了。”
江羡云喉咙沙哑,早已听不出原本温柔的音色,这些年的植物人状态,令她全身上下各个器官都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
“姐姐。”
江羡寒淡淡地喊了她一声,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叫过这两个字了。
念出来的那一刻,竟然觉得生疏得很。
“阿寒,你变老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江羡寒站在她面前,看着头发剃光,脸颊消瘦如同干尸一样的江羡云,笑了笑。
“姐姐还记得我之前的样子啊?”
江羡云笑了两声,声音仿佛生锈转动的齿轮,刺耳难听。
“当然记得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江羡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拨弄着手里的戒指,被江羡云看了个正着。
“你结婚了?”
江羡寒点点头:“嗯,刚结的。”
“是哪个家族的公子?叫什么?”
“她和我一样,都是女人。”
江羡云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眸子里的不可思议渐渐显露出来,过了一会儿,违心地开口说了一句。
“恭喜你啊。”
江羡寒看见她的眼神,轻描淡写,不带一丝关心地说:“姐姐,当初还要谢谢你,亲手把江家送给我,否则我哪有那么顺利啊。”
旁边心电监护仪的心率猛地上升,江羡寒看了一眼,笑着说:“别激动,你刚醒,医生说了需要静养。”
江羡云眸子里的狠辣一闪而过:“难得你这么关心我。”
“姐姐,你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是不肯骗骗我吗?”
江羡寒的手指慢慢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她靠近这个女人,轻轻地开口。
“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爸妈都去世了,世界上只剩下你跟我是骨肉至亲。”
江羡云红着眼睛,质问道:“既然你那么心疼我,为什么当初不把我杀了!我现在瘫痪在床生不如死!难道这一切不是拜你所赐!”
江羡寒弯了弯唇角,笑着说:“姐姐,我看你这十几年是睡糊涂了,难道你忘了,当初到底是谁谋划的这场绑架案,又是谁分赃不均引火上身。”
江羡寒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江羡云的心口,语重心长。
“姐姐,你太贪心了。”
江羡云两只浑浊的眼珠鼓起来,死死地瞪着站在她面前的江羡寒,眼神似乎想要从她身上剜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
“你看你,心跳都快到一百八了,怎么还是不听医生的话?”
江羡寒走到她面前,给江羡云戴好氧气面罩,动作温柔又慢条斯理。
“我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哄我睡觉的,还总是偷偷带我出去吃好吃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每次带我偷偷出去,都是在等待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
江羡云甩头挣脱氧气面罩,抬起僵硬的脖子,看着江羡寒。
“姐姐,其实我并不想跟你争什么家产。”
江羡云的声音沙哑难听,江羡寒见她喘不过气来,拿起氧气面罩,面无表情地盖在她脸上。
“你想杀我,就要做好被杀的心理准备。我留你一条命,就是想等你醒来之后让你亲眼看看,我究竟活得有好。”
江羡云拼命咳嗽,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声音。
“姐姐,你后悔吗?”
江羡云面如死灰地说:“后悔。”
江羡寒的手指微微蜷缩着,但是下一秒就听见江羡云的另一番话。
“我后悔没有早点动手。”
“就算我没办法毁掉你,我女儿也会听我的话,我让她……”
江羡寒用余光看了一眼屏风后面隐隐约约的人影,问:“你女儿?你女儿早就夭折了?你还有哪个女儿?”
“小贞!小贞呢!”
“小贞难道不是你亲手把她送出去的吗?我当年接管江家以后,找了很久才找到她的下落,把她从养母家接了回来。”
江羡寒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她很瘦,营养不良,接回来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公斤。”
“姐姐,她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
“什么亲不亲生的?”
江羡云断断续续地哈哈大笑。
“她是我不小心怀上的,谁能想到月份太大打不掉,否则我怎么可能让她出生。”
江羡寒垂下眸子:“你还真是……”
屏风后面,听了很久的谢贞站了出来。
她站在江羡寒身后,看着这个自己的亲生母亲,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妈”。
江羡云看见这样一幕,也不想再发扬什么“母慈子孝”了。
“你都听见了?”
谢贞愣怔地盯着她,眸子里含着水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妈,你刚才跟我小姨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不是真的?这跟你之前和我说的不一样,你说是我小姨嫌我是个私生女才把我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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