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山:“……”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游仔,这《江湖》……咱是一定要闯的吗?”
沈游川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滴滴滴”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一辆敞篷的黄色法拉利张扬地驶到他身边,里面坐着的赫然是江俊达。
江俊达开着车缓缓跟在沈游川身边,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讥笑道:“哟——这不是咱们的优秀毕业生‘沈同学’吗?穿得人模狗样,却只能骑着破电动去参加典礼,你不会是想笑掉大家的大牙吧?”
他一边说,还一边操控方向盘向沈游川挤来,想用车把人逼得摔进绿化带里。
可沈游川一个眼风都没给他,骑着电动车灵活地拐了个弯,绕进花坛的环形小路,顺顺当当地朝着礼堂方向去了。
反倒是法拉利逼得太近一不小心没刹住,直接怼进了花坛。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电话那边的伍山担心地问。
“没事,”沈游川淡定地骑着,对身后的破口大骂充耳不闻,“就是遇见一个晦气玩意儿,影响不大。”
“不过……”他沉吟片刻,“给你打电话说和成导搭上话的是桂老师吗?”
“没错,是桂淑芳老师。”伍山给出肯定的答案。
“好,我知道了。”沈游川抵达礼堂后门。他不慌不忙地把车停进车棚:“别担心,我要进去了,先挂了。”
*
毕业典礼顺利结束,沈游川再次用他光芒四射的脸、身高腿长的挺拔身姿、文采斐然的发言征服了观众席。
伍山作为主持人,在舞台旁一直找各种机会观察成导和宴影帝。影帝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但他很确信成导在看到沈游川后,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事情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嘛。怀着欣慰的心情,伍山在礼堂前的草坪上找到了自家好友。
大家都在草坪上的校训石前合影,有小道消息说成导一会儿会来这里和大家聊几句,所以人群久久不愿散去。
沈游川已经被乌泱泱的人群包围了,不光有和他同一届的,甚至不同届的学弟学妹也都挤过来和他合影留念。
事实证明,尽管他混得不算好,但同学们都很喜欢这个演技好,人品佳,开朗谦逊,常帮助大家的沈学长。
还有人感慨地拍拍沈游川的肩膀,无声地给他打气。
反倒是现在已经在娱乐圈有不小名气的江俊达那边,合影人数寥寥,大多都是微笑假面,寒暄几句。
眼看江俊达的脸色越来越黑,伍山差点笑出来。
果然,在沈游川那边的人群散开一些后,江俊达忍不住走过去,讽刺道:“有些人就演了一些烂角色,不知道都在得意什么。”
沈游川静静地看过来,没有说话。而他旁边的人已经对着江俊达怒目而视了。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江俊达只觉得自己憋得快要吐血了。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欺负沈游川,可没人看出来这小子有多阴险。
是,他是打压沈游川没错,可他也没少吃亏啊!
最早他发现沈游川试镜上什么好角色的时候,会自己拿过来演,因为姓沈的目光确实不错。
可折腾了几次之后,他发现这兔崽子会故意试上一些不适合他外形或是难度很大的角色,变相阴他。他演了之后不但没得到太多好处,反而招来骂声。
被他识破后,沈游川又去面试那些没什么钱的小剧组。他自然是砸钱把人换了,捧自己的小弟去演。
一开始他还没察觉到不对,直到有一次他发现一个小破剧组的导演请沈游川吃饭,还想给沈游川送钱。
他这才知道沈游川是在遛他呢!这姓沈的借机做好人,另辟蹊径给人拉投资呢!
真是岂有此理!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把人摁死了。但那边还有一群豪门的少爷小姐对着沈游川虎视眈眈。
江家虽然算是老牌世家,但家产缩水严重,在他父母那一代已经沦落到二三流了。外人面前还能充点数,可在真正的豪门圈子里,他也得捧上面的臭脚。
所以他不得不投鼠忌器,揣摩着那群二世祖们的心思,要打压又不能不给人活路。因为他还真怕把沈游川逼急了,这狗东西转头爬上哪位大少大小姐的床,借刀给自家来个绝杀。
有时候江俊达甚至都怀疑沈游川是在逗人玩,把自己塑造得跟个凄风苦雨里的小白花一样,可他明明不是!搁那儿演戏呢?真是有病!
没人理解他江俊达的憋屈!所以他就是压不下这股火,非要和沈游川杠上不可!
于是江俊达又忍不住嘲讽道:“没有那个命,就别装那个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出这些声势打得是什么算盘。我告诉你!《江湖》小师弟的角色腾跃已经谈妥了,你别痴心妄想!”
可沈游川却没有接话,只是看向他身后,态度尊重地微微欠身:“各位老师好。”
江俊达转头一看,桂淑芬带着成导、宴影帝等一堆人,正站在他们身后。
第5章
江俊达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站在原地张口结舌。
他刚才大放厥词,圈里的人虽然觉得他吃相难看,不得体,但看在腾跃的面子上,却也不好再直接上前去对沈游川示好。
甚至原本计划的和同学们亲切交流几句,也没有那个氛围了。
周边同学们都看出了这一点,对江俊达的眼神更加愤怒和鄙夷了。
只有头发花白的成导走过来,像刚才的同学们那样,拍了拍沈游川的肩膀,笑着鼓励道:“年轻人,未来可期。”
沈游川恭谨地表示感谢,又抬头望了一眼遥遥冲着他点头微笑的桂老师。
他迅速明白,《江湖》试镜的机会,妥了。
桂老师又带着一群大佬离开去观赏校内各处搭建的小舞台节目。
沈游川注意到人群里的宴影帝脱离出来,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宴影帝临走前似乎还转头望了他一眼,沈游川赶忙转身假装和伍山说话。
直到用余光确认影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边,他才松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因为各种各样的定制西服是BOSS宴影帝的永久性装备——影帝自出道至今,除了电影角色服装,在任何场合被拍到的永远都是西装,顶多加一件大衣。
所以沈游川在仔细研究之后,为自己定下了“绕行西服NPC,持续提高警惕”的战略目标,并已经在生活中贯彻执行。
可就是今天!今天!
今天毕业典礼大家都穿正装,他又知道影帝从不应邀,结果一时不备!全军覆没!
想到那公主抱,那扶人家腿岔开坐好,还有车上反手搂人家腰……沈游川心情沉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把人给得罪狠了。
不过看影帝态度似乎还好?
沈游川正琢磨着,转头看见江俊达正死死盯着自己。
江俊达眼睛充血,一字一顿:“你故意的。你算计我。”
江俊达真的要气炸了。刚才的狠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也不算毫无依据。因为在腾跃的运作下,他已经拿到《江湖》负责选角的副导演的准话——试镜时会优先考虑他。
圈子里即便私下有交易,大家也要看破不说破,闹到台面上就不好看了。被成导直接撞见,不但会让他的印象分大减,还会让腾跃之前的努力大打折扣。
“咱们走着瞧!”江俊达恨得冒火,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管我试镜结果如何,至少你、在腾跃手下、绝对拿不到试镜的机会。”
沈游川旁边的同学们都看不下去了,有人忍不住冲上来:“我说你别太嚣张……”“这关沈学长什么事……”“明明是你自己……”
沈游川伸出右臂,拦住了身后想冲过去的同学们,颔首冲江俊达微微一笑:“毕业快乐。再会,江同学。”
“啊啊啊——”江俊达怒吼一声冲上来就想打人,却被伍山一把推回去摔在自己小弟身上。
那边伍山摁住了江俊达一次又一次的前冲,也有人横七竖八地去抱江俊达的腿和腰劝架。
这边的沈游川岁月静好地与担心自己的同学们依依惜别,然后借故离开了混乱的现场。再待下去,他怕江俊达被他气出脑溢血。
毕竟他确实不算完全无辜,因为他猜到桂老师一定会带着成导,在江俊达和他同时在场时出现。
他只是和老师有着不用明言的默契,在这场斗争中身为一个道具,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顺便给自己解气而已。
“胖揍”了江俊达,因为“影帝事件”而产生的郁气仿佛也消散了一些。沈游川神清气爽地往校外走。
“你刚才帅呆了!”扬眉吐气的伍山一边走,一边学着沈游川刚才的模样,眉眼低垂,唇边含笑,“再会。”
“你看到江俊达当时的表情没哈哈哈……”伍山说着,又有点疑惑,“不过这种矜贵优雅的调调不像是你的风格啊,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招……”
正常来讲,他家游仔应该是爽朗一笑,虽然同样能达到气死人的效果。
“帅吧?”沈游川眼神逐渐沧桑,“帅是因为我学的宴影帝。我见他的两次,他都是这么笑着和我说话的……华生,你怎么看?”
原本兴奋的伍山一噎,也跟着变得沧桑起来:“华生建议你想想办法,和宴里亚蒂教授搞搞关系。”
“算了。”沈游川一声叹息,打算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交给以后的自己去面对,“顺其自然吧。”
说话间,沈游川的手机叮咚一响。他拿起来一看,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是他的经纪人祝杨发来的消息。
*
另一边,坐上车的宴凉舟正在应付自己喋喋不休的表哥。
宴乐逸作为投资人年年被邀请,以前他都是在校园里欣赏俊男美女的表演到最后才走的那一波人,这次因为不放心自家表弟,硬是挤上宴凉舟的车跟着一起走了。
“小舟啊,我听说典礼开始前你身体不舒服,没事吧?”宴乐逸把脸凑过来上下打量。
“没事,最近失眠,被太阳晒久了头晕而已。”宴凉舟淡淡地用抱枕推开宴乐逸的脸。
其实是那架子坍塌的巨响把他拖入了上一世他最不愿回想的记忆,所以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也正是这一瞬间的恍惚,让他体验到了两辈子都没尝试过的事,比如被某人用电动车载着“兜风”。
原来沈医生在年少时是个粗神经,甚至有点缺心眼。宴凉舟唇边泄出一缕笑意,想到青年明亮的眼睛,他心底残留着的,被那巨响摄住了心神的恐惧感似乎渐渐淡去了。
“你还在失眠吗?不是哥说你,天天窝在家里自己钻牛角尖,没病也给憋出病了。你还是要多出来看看,多和有趣的人交流,白天活动多了,心情疏阔了,晚上睡得就香了……”
宴乐逸语重心长地劝着,转头却看见他表弟眼中还未完全散尽的柔和笑意,一琢磨,急了:“不是,我跟你传授正道呢,你想什么去了?不会又在想那个‘菠萝蜜’吧?”
“舟啊,那‘菠萝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话还没说完,宴凉舟一个眼风就扫了过来。
“他有名字。”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不是个好灯!”
宴乐逸崩溃地抹了把脸,然后在自家表弟的逼视下改口:“好好好,沈游川、沈游川行了吧?我和你说,就比如今天这事,根本没看上去那么简单!我问你,你觉得沈游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内心温柔,有趣的人。”别人对他的冒犯他总是很包容。想到今天那个江腾跃冲他大喊大叫的样子,宴凉舟皱起眉头。
“我让你多出门找有趣的人交谈,不是找这种有趣!你对他到底是有什么滤镜?”宴乐逸出离震惊了,“你听我给你分析!今天江俊达栽得是不冤,但沈游川也没你想象得那么纯洁无害。”
“虽然我不确定他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但是带我们去的桂淑芳,就是我之前和你说因为找沈游川做主角,电影项目被腾跃搞黄的那位老师。他们……”
宴乐逸还在说个不停。可宴凉舟的思绪已经渐渐飘远了。
他并不是对他有滤镜,而是自己亲身与他相处过,才会这样觉得。
宴凉舟与沈医生的第二次见面,是晴朗的秋日。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忠叔告诉他今天是晴天时,宴凉舟还是有一瞬间想起了沈医生,今天他会用什么理由拉开窗帘吗?
九点,沈医生如约而至:“上午好,宴先生。”
那轻淡的嗓音说道:“我今天带了香味淡雅的兰花,您要触摸感受一下吗?”
宴凉舟绷紧肩膀不语,沉默地拒绝,不给对方以话柄。
他如临大敌的姿态似乎惹笑了对方,沈医生的话音里带上了轻缓的笑意:“好吧,那我找个花瓶把它插起来。”
自觉丢了面子,宴凉舟硬邦邦地回复道:“我的房间没有花瓶。”
自从他有一次情绪崩溃发怒,把床头的花瓶砸了,并用锋利的碎片割伤自己后,忠叔再也没有在他房间摆放过易碎的东西。
他病房里的花,是每日早晨换一束新鲜的,直接带着扎好的包装摆放,到晚上就丢掉。
“唔,那我用包装纸折出一个花瓶好了。”对方很坦然地提出办法。
“不需要!反正到晚上就会扔出去。”
“可是花店的老板告诉我,如果好好养护,这束兰花明天早上就会完全盛开,很漂亮。”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苦恼,同时也很恳切,“至少让我们一起期待地等它到明天的清晨吧,可以吗?”
好像很久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呵护一个精致又脆弱的东西,共同期待美好的明天到来了。大家似乎已经默认他是个天生的破坏者,是带来一切不幸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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