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凉舟看着手背上熟悉的银光闪闪微笑猫猫头,焦虑的情绪果然缓解了些许。
沉游川向他保证:“如果雨停了他们还没回来,我就陪你一起上山去找,好吗?”
宴凉舟沉默着点了点头。
好在雨势很快变小,在乌云完全散去之前,考察团队就回来了。
大家除了淋成落汤鸡,并没有什么大碍。唯有平梁鞋上沾了一脚泥,看起来有点狼狈。
问起来才知道,他们在走一条狭窄山道时,他脚下的土不知道怎么突然垮下去,他差点摔进沟里。
“幸亏伍山兄弟反应快,力气大,一把攥住了我。”平梁笑着宽慰大家,“一点儿事没有,虚惊一场,也怪我自己走路喜欢沿边儿。”这是他身为管家一个下意识的习惯。
见宴凉舟神色不安,平梁也没有再提之后的遭遇和心中的怀疑——除了踩空的这一下,他们走过一处茂密的竹林时,他头顶的山壁上还突然掉下来一块大石头。
好在因为刚才差点摔下沟的事,大家都比较机警,及时躲开了。
村长很是歉疚,说山里雨水大,这种石头被冲击松动掉落的情况时常发生,所以雨天大家才尽量不要上山,没想到今天雨来得这么急。
这些注意事项进山前村长都交代过,平梁倒是不怪他,他只是出于一些经验和直觉,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在调查清楚之前,就不必说出来平白惹人担忧了。
大家互相道过晚安,分散到各家洗漱休息去了。
宴凉舟在听完平梁这场有惊无险的意外之后,渐渐放松了不少。他十分郑重地向伍山道谢,还给他发了一个盖着猫猫头印章的大红包。
这一举动让平梁很是感动,但也把伍山吓了一跳。
在好兄弟紧张望来的视线中,沉游川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伍山这才放心收了下来。
夜晚,因为有些心事,沉游川闭目养神许久,才听着宴凉舟平缓的呼吸声睡着。
然而到了深夜,他迷迷糊糊中听到有谁呜咽的声音。
沉游川猛然惊醒看向对面墙角的帐子,宴凉舟果然做噩梦了。
他点起灯去看,发现宴凉舟正紧蹙眉头,神色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口中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对不起……都怪我”。
沉游川迅速握住他的手,轻声喊他,然后在他神色稍缓时用了点力气推醒他。
宴凉舟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绽开了,他迷迷糊糊的眼睛蒙着一层微润的湿意,恍惚的样子显然是还没有彻底清醒。
“宴……”沉游川刚想继续喊他,就见他眼神朦胧地伸出手来。
宴凉舟微凉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眼角。
“对不起,游川。”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眼底蓄着的水光里挣脱出来,划过他的脸颊,迅速消失在黑暗里不见了。
宴凉舟眼神不太清明,声音很轻地呢喃着:“我明明下定决心答应了你,会去四处走走,会用你的眼睛去看世间很多不同的风景,会在四十岁的时候替你养一只名叫不惑的猫,可我没能做到……”
沉游川心中一震。
他努力保持微笑,轻声回复道:“没关系,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宴凉舟喃喃着,“是啊,我还有机会……”
他似乎是想要微笑一下,但最后只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睡着了。
沉游川轻柔地试探了一下对方额头的温度,还好,没有烧起来。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房间里那盏昏暗的烛火在夜风中忽大忽小,快速地摇晃颤抖着。
在不停忽闪的光影里,沉游川的视线落在了桌上那只优雅端坐的狮子猫摆件上。那对美丽而明亮的猫眼石正映着“火光”,来回变换闪烁。
会用你的眼睛……
“难办了啊……”半晌,沉游川收回视线,苦笑了一声。
*
夜晚虽然做了噩梦,但第二天醒来的宴凉舟却似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精神居然还不错。
“游川,我昨晚是不是吵醒过你?”
面对宴凉舟暗藏忐忑的试探,沉游川面色如常地笑道:“没有啊,我一觉睡到天亮,怎么了?”
“没什么,”宴凉舟松了一口气,“可能是我做梦了吧。”
“宴老师你是昨天担心太过才会多梦。”沉游川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会顺利完成这个项目的。”
他陪着宴凉舟坐上三轮车。
宴凉舟今天就要回去了。宴老爷子八十八岁大寿即将到来,宴家要办一个盛大的寿宴,广邀各界的顶尖精英人士参加。
宴会定在五日后,但据说宴家至少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了。宴凉舟现在赶回去其实已经不算早了。
平梁和伍山今日还要上山,沉游川和米溪承担了送宴凉舟到镇上的任务。
宴凉舟本来非常抗拒沉游川送他,但沉游川一定要送。
然后,他果然在路上一边颠,一遍忍不住笑。
在宴凉舟眼神气愤的瞪视中,沉游川极力拉平唇角:“对不起嘛宴老师,但是你面无表情被颠上颠下的样子真的好好玩哈哈哈……”
就知道他来是为了看这个,宴凉舟绷着脸,气得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就这么一路颠到了镇上,一直以打工人强大的自控能力维持着淡定微笑的米溪先去路对面帮忙寻找宴家派来的司机。
宴凉舟和沈游川守着行李箱和一众乡亲们热情塞来的土特产等在原地。
宴凉舟看着米溪渐渐走远,突然说道:“我总觉得……我听过米溪这个名字。”
沉游川有些疑惑:“我听大山说米溪姐从大学时候就一直在做志愿者,毕业后更是直接进了华京慈善基金会工作,或许你们是不是在什么慈善项目里碰到过?”
宴凉舟摇摇头。不光是名字,米溪还让他觉得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前世,他并不记得“山晴慈善基金会”里有这样一位能干的员工,也没想起和对方在什么项目里遇见过。
正说着,接他的车开过来了。想不出个所以然,宴凉舟只好先放下疑惑。
而送走了宴凉舟的第二天,沉游川就接到了陶亮十万火急的电话。
“游川啊,你得快点赶回来!宴老爷子的寿宴给你发了请柬!”
沉游川十分迷惑:“怎么会给我发请柬?”
以宴家和宴老爷子的地位,这个寿宴的门槛是相当之高。
沉游川听说不少资产过亿的企业老总、手握多项专利的知名教授、资深望重的社会名流都在到处走关系,想尽办法争取一张帖子。
这是个大型的社交名利场,而沉游川作为一个一穷二白的娱乐圈“新”人,说实在话,是不够格参加这种宴会的。
再说一般情况下,请柬至少该在举行时间的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前就送到受邀者手中,怎么会没几天了突然冒出来一张?
反常之事必有妖。
想到最近网上纷纷扰扰的那些热闹,陶亮也很紧张:“总之你先回来,我们得抓紧时间定下礼服。不管怎么说,总要体面地出席。”
指名道姓的请柬都发到手上了,不去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沉游川叹了口气,不得不提前结束自己志愿者的工作,再度一路“颠颠颠”地出山了。
第55章
宴会当天。
因为是八十八岁难得办一次的吉祥大寿, 宴家为了给老爷子庆祝,包下了一整个庄园酒店。
庄园占据了一个不小的山头,除了山顶气势恢宏的城堡式建筑群, 山上还附带有高尔夫球场、小型马场、可以划船垂钓的依山湖泊、综合型体育馆等一系列的配套娱乐设施。
可即便是这么大的空间,从上午就开始陆续到来的宾客们还是渐渐将其填满,各处都显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沉游川没有来太早,半下午的时间,一身款式中规中矩的礼服,随大流进了山脚的大门。
陶亮忧心忡忡地送他到门口:“游川啊, 虽说咱是想低调行事, 但真要有人欺负到头上来, 你也不用忍太过。不要怕, 大不了我舍了这张老脸去求小宴总。”
沉游川哭笑不得:“哥,这是老爷子的寿宴,又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场酒会,大家都紧着弦呢,一般不会生事。”不然就是把宴家得罪惨了。
“你是不知道豪门圈子里能有多乱,再说,那些没脑子的蠢货二世祖根本就没法用常理判断。”陶亮嘀嘀咕咕,“还有宴家把你喊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能让我不担心。”
他原本还期盼着能从小宴总那里探听到一些消息,可惜宴乐逸这段时间是肉眼可见的忙碌,已经有一阵子没到亮晶晶来了,发给宴乐逸秘书团的邮件也石沉大海。
陶亮还想劝沉游川问问宴凉舟,但沉游川这段时间不太想联系宴朋友,他需要独自消化一些情绪。
沉游川也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利用他这颗棋子做些什么,这种时候不要把宴凉舟牵扯入局,谨慎行事似乎才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对于这场宴会,他倒没有像陶亮那么紧张。受邀前来的贵客那么多,宴家大概率是顾不上他这个“小喽啰”的。再说即便有心之人想使坏,也要看他愿不愿意配合。
而且不管内里原因如何,表面上对于圈内人来说,能受邀参加宴老爷子的寿宴,是一种相当了不得的荣耀。
这张请柬代表一种认可,有力地破除了一些人在背后有关“包|养”话题的造谣。
毕竟宴家小辈们玩一玩的“情人”是绝不可能得到一张请柬的,连身为“男伴女伴”被带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陶亮这几天在帮沉游川选礼服的时候已经给各方“亲朋好友”们“炫耀”了一圈了,接下来少不得要扯着这层虎皮给他争资源去。
所以沉游川觉得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他淡定地递上请柬,冲“两眼泪汪汪”的陶亮挥挥手,跟着引路的侍者到了山脚处的一片露天花园。
花园装点得十分漂亮,整齐的草坪,颜色搭配和谐的大簇鲜花,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条桌案上摆放着各色的酒水饮料和琳琅满目的精致甜点。
白色的小圆桌和配套的镂空雕花高背椅三三两两地放在鲜花屏风后,于是穿着美丽礼服的女士和西装革履的男士们便也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
这场景不像是在过寿,反而更像是相亲。
沉游川注意到这片区域的宾客全是年轻男女,而且打眼望过去,基本都长相端正,举止得体。
他拿起一杯果汁后,很快有人认出了他前来攀谈。沉游川如鱼得水地融入人群,迅速摸清了状况。
这里的宾客基本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年轻精英们,未婚,家世平常但出身清白,名校毕业,工作履历优秀,在自己的领域内获得过不错的成就。
所以真的是个相亲的地点。难怪他拿到的请柬是粉色的,而进门时他看到门卫手中明明有其他颜色的请柬。
沉游川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发现大家虽然都着装得体,但很多人没有佩戴什么奢侈的珠宝或是穿着大牌的衣服。
反倒是他,虽然选择了款式比较低调的礼服,但陶亮生怕别人看轻了他,给他订的是高奢品牌还配了宝石胸针和腕表,混在这个场子里反倒显得有点打眼起来。
而且相亲市场上,脸是最先被人看见的硬通货。因此尽管沉游川无意出风头,但他还是被人群推着推着,就到了这片区域负责招待大家的,应该是宴家旁支的几位小辈身边。
沉游川也渐渐猜到自己拿到请柬的缘由。
宴家主枝目前没有适龄且未婚的女儿,儿子们倒是有几位到了年纪,不过旁支和依附着宴家的一些家族里有不少正在适婚年龄的男女。
他大概率是因为和宴凉舟一起拍过戏上过节目,被宴家搜罗相亲人选的负责人看见了,给他塞进来凑数。
不同颜色的请柬代表不同的待客区域和重要性等级,他现在应该就是最外环的那批了。
一群年轻人一起吃吃喝喝结交点人脉,也是借着参加宴老爷子寿宴的名头给自己镀层金,实质恐怕连宴乐逸,或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侄子这类宴家主枝第三代第四代的年轻“宴总”都见不到,更不用说其他了。
琢磨出来味儿的沉游川打算摆烂,混混过去得了。
然而他实在是小瞧了自己的杀伤力,在聊了一会儿之后,招待大家的一位宴家旁支很自然地说起庄园里有个不错的茶馆,邀请了几个人一起去品茶,沉游川便在其中。
主人家的邀请自然是不好拒绝的,沉游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又坐着游览车进了茶馆。
然后他发现茶馆里依然是各色俊男美女,但这里的大部分年轻人家世明显要比花园里的那些高出不少,招待人或是正在“相亲”的宴家旁支的血缘关系也更近了一些。
沉游川:……
好家伙,这是从一级相亲市场晋升到二级了。
然而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在品过茗、赏过画、听过琴等一系列社交活动之后,自觉一直在无所事事摆烂的沉游川又被茶馆这边的负责人笑容亲切地邀请一起去靶场玩会儿射击。
这次受到邀请的只有他和一位面色沉稳的女士,就更不好拒绝了。
心里苦哈哈的沉游川面上维持着八风不动的微笑,又晋升到三级相亲市场。
到了靶场,他先看见了平梁。对方遥遥和他点头打了个招呼,于是沉游川就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明显多起来。
靶场里的年轻人并不比茶馆少,能看出他们身上的衣饰奢华,脸上的神情也体现出从小富养的骄矜气质,应该是直接被邀请来的二代们,而不是从“相亲市场”里筛选上来的。
沉游川的一身行头到了这里便不再显眼了。他心里松了口气,估摸着这应该是最后的场子了,终于可以安心混时间了。
跟沉游川共同“晋级”的那位年轻女士倒是目标相当明确,直接奔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二代去了,给人递了名片像是想洽谈什么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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