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036凝视空白信封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信封很薄,里面似乎只是一张质地稍硬的纸而已。
他缓缓将信封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复印件。
照片画质略显老旧,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拍摄日期,的确是十多年前拍摄的了。
照片上有七个人,三个坐着,四个站在后排。
他们装束相似,全副武装。其中有五个人露出了完整的脸,还有两人的脸被涂成了黑色。
而那五人中,最右边的脸AS036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每天照镜子都会看见的面孔。
“这张照片上的,是猎隼武装解放组织的几名核心骨干成员。为了保护核心成员的安全,照片不会轻易流露在外,能露出面孔的成员都已经牺牲,被涂掉的人是幸存者。”
崔宜的指尖点在那张与AS036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这是猎隼前任首领的儿子,十年前在一次政府剿灭行动中被擒,不知所踪。组织内部认为他已经被杀害,失去首领的组织也因此四分五裂。”
“我把你的照片发给猎隼解放组织仅剩的骨干之一,希望得到对方的确认。组织干部得知照片上这个人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把这张照片传了过来,并且表明迫切想要见到你。”崔宜娓娓道来,密切关注着AS036的表情变化。
谈判局势非常不错,这张照片的说服力太强了。
虽然来得有些晚,还好不算太晚。
AS036看着这张照片,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看着照片上的一张张面孔,却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什么呼之欲出,但丝毫相关记忆都没有的焦虑感令他痛苦万分。
“三号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十七号,我们会好好安葬他,你们剩下的三个人都需要好好治疗休养。”崔宜朝AS036伸手,“走吧,等你们休养一阵,我就安排你们离开。你可以做一些准备,到时候,我们会正式安排你和猎隼组织成员见面。”
AS036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最终,他握住了崔宜的手。
太好了。
查理由衷感到松了一口气,然后强势把AS036的手接了过来,热心地搀扶他起来。
不道德地想,比起四个在外边活蹦乱跳的实验体,还是现在这些伤残人士让人省心。
这边几个是处理妥当了,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AS003。
他会带着简白藏到哪儿去?
万一AS036说的是真的,简白藏死了……
想到把这三个实验体伤成这样的AS003,查理就头皮发麻。
之前与AS003交过一次手,胜在有个简白藏可以当人质,否则最终结果还不一定。如果连牵制他的人都没了,AS003来找这些实验体复仇,查理可没自信拦得住。
这些特殊武器,最终可能得用到AS003身上了。
不,查理觉得自己应该虔诚祷告,简白藏最好没死。
可恶,这些路灯都不剩几盏的破烂街区,连监控都没有,他上哪儿找人去啊!
第92章
不知等了多久,晁戎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门打开的声音。他倏地转过身,却看到走出来的约翰。
手术室的门重新关闭,约翰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两只手胡乱挥舞,搭在了晁戎的手臂上:“快,扶我一把。”
晁戎没有动,也没有推开他。
被抽了血的约翰脸色发白,头晕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他估计大概被抽走了五六百毫升的血,中途开始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就要对医生喊出:“快把那些血给我输回来!”
但他秉承答应了就要做到的原则,还是坚持了下来。
约翰看愣愣站着的人不顺眼,作为献出血拯救了简白藏的救命恩人,他面对晁戎终于能够挺直腰杆,不满地指责:“医生不是说让你把门关上?站在这里干嘛,这点忙都帮不上?”
金属卷闸门隔绝了外界逐渐亮起的天光,晁戎的全部注意力又回到了那扇紧闭的门上。
约翰不再管他,自顾自倒在了那张折叠床上,顺手给自己拉上帘子,两眼一闭,即将陷入昏厥一般的睡眠。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片刻停止,又响了起来。
约翰无法忍受,坐了起来,哗啦啦地拉开帘子:“你听不见手机在响吗,倒是接啊!”
晁戎目光落在柜台上,然后收了回去。
是医生的手机在响。
“……”约翰认命地挪动到柜台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崔宜打来的。
想了想,约翰还是自作主张地接通了。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对面的崔宜松了口气。
约翰:“我是小李,医生正在做手术,没法接电话。”
崔宜:“他在给谁做手术?是简白藏?”
约翰简直要为他的精准猜测鼓掌喝彩:“没错,就是那个倒霉蛋。他估计是有太多仇家了,才会遭到报复。”
崔宜与查理对视,他们差一点就接受简白藏被AS036那一伙人杀害的事,听那语气,简白藏还活着。
不幸中的万幸,三号还知道去找医生。
既然在做手术的途中,那简白藏的安危就不用太担心了,医生会施救,肯定有把握。
“晁戎也在吗?”崔宜确认道。
约翰快要趴在柜台上了:“他的宠物也在这。不过眼里只有再做手术的主人,恐怕接不了你的电话。”
他瞟了那个方向一眼,晁戎目不转睛,长而直的睫毛坚定地站岗。
确定简白藏和三号的行踪和安危,崔宜和查理安心不少。
另外几个实验体只服从他们的安排,对杨熙爱答不理,他们得先处理好这几个实验体,才能去找三号和简白藏。交代一声让医生结束手术后回个电话,崔宜结束了这则通话。
约翰放下手机,回到了帘子后面,他需要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定得让医生好好给他补血!
数个小时的等待,漫长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晁戎甚至觉得自己等待身体恢复的时间都没有这么长。
门内医生使用缝合线,从皮肉中穿出拉扯的细微摩擦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呼,结束了。”
他听见医生隔着口罩小声说出了这句话。
经历六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了。
由于等待时间过长,晁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医生脱下带血的手术服,疲惫地走出来,从晁戎身边经过。
“手术还算成功,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使用那个特效止血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你做得很好。”
得到夸奖的晁戎并不开心,简白藏本就不该受这样重的伤,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他的心已经飞到门里的简白藏身边去了,表面还是礼貌地听着医生的话。
“从医者的层面来说,伤患刚做完手术是不应该随便移动的,但是……”医生犹豫着开口。
晁戎望着他,医生继续说了下去:“当你们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你们就是借住在这里的客人。身受重伤来到这里,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我这里终究不是庇护所,我只是一个医生,除了医治,没有办法提供更多的帮助,也没法承担更大的麻烦,你能理解吗?”
晁戎思考片刻,点点头:“我们不能在这里多留。”
医生摊手:“很抱歉,这是我的规矩和原则。你们得再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等他醒来,你们就得离开了。”
“我会带他走的。”晁戎说,嘴里应付着医生,眼睛不住往里看,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应该说什么,“谢谢。”
“不用。”医生安慰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看见简白藏那副模样,他都吃了一惊,这孩子肯定被吓坏了。
虽然已经累得双腿直打颤,手也快抬不起来了,还是得去找几件能给简白藏穿的衣服。
“对了,你也去洗把脸,再把这身带血的衣服换掉。”医生看了眼帘子后边睡得正香的约翰,没有把他叫醒。
一下被抽那么多血,这孩子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晁戎走进那间手术室,简白藏不知是因为麻醉效果还是仍在休克中,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但平稳下来的心跳和呼吸让晁戎心放回原处。
医生尽可能擦掉了简白藏身体表面的血迹,给他身上的伤口都做了处理。腹部那个可怕的血洞被缝合起来,重新用洁白的纱布包裹好。
他的双眼闭合,面容平和,看起来安静顺从。没什么血色的身体像一尊冷色的瓷器,胸口的起伏比之前明显不少。
晁戎呼吸都变轻了,不敢惊扰。
找了些衣服来交给晁戎,医生看着晁戎用衣物把简白藏裹起来,抱在怀中,忍不住说:“我是说了让你们离开,但也没有那么着急。”
晁戎摇摇头:“我们现在就走。”
他知道医生一定会联系崔宜,但他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无法挽留,晁戎带着简白藏从库房里那扇小门离开。医生回到前厅,拿起手机给儿子打去了电话。
崔宜立刻接通:“手术完成了吗,简白藏怎么样了?”
医生要说的话被抢先一步从对方嘴里说出,一下忘了词,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他在我这里?”
“什么?”崔宜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他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差一点就死掉了,不过落到我手里死不了就是了。”医生说,“晁戎把他带来的时候,糟糕透顶。你们不是把他们带走了吗,怎么会弄成那样?”
想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崔宜沉重叹气:“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简白藏和晁戎还在你那儿吗?尽量把他们留住,我这就来接他们。”
“晚了,晁戎已经把简白藏带走了。”医生无奈又疲惫地坐下,“我尽力挽留了,他态度坚决。”
崔宜有种打了半天气,换个姿势的功夫,气全跑了的无力感。
好不容易把AS036那几个实验体带回去,做好妥善安排,只差临门一脚,就这么让晁戎溜走了。
医生:“他刚离开没多久,还带着一个刚做完手术的伤患,应该跑不了多远。”
崔宜说了声:“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不用他发出指示,查理已经默契地踩下油门,只在原地留下一溜烟尘。
第93章
结束通话,医生疲惫至极,发抖的手按了按酸痛的腰,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老了。
才几个小时就累成这样,当年他可是连续做了三十多个小时的手术,精神集中手不抖眼不花。
医生好笑地自嘲,还是老实去养老吧。
休息十来分钟,卷闸门“咵咵”作响,医生惊讶,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一边说着来了,一边上前开门。
大亮的天光从卷闸门底下一寸一寸漏进来,竟然已经快大中午了。
医生看见了一双陌生的黑色皮鞋,然后是面料考究裤缝笔直的西裤。他的神情凝重起来,那不是崔宜会穿的衣服。
随着卷闸门开启,门外的身影完全展露,一张四十岁左右平凡的白人男性面孔出现在医生眼前。
他对医生露出一个微笑:“你好,崔医生。”
门外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医生不自觉后退一步,安德森便顺势踏了进来。
医生确信,他不认识这个人。出于谨慎,他表现得友好,与这人保持安全距离:“抱歉,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我们应该没见过吧?”
打量着这间不算大的药店,安德森的姿态看似随意,却目光锐利。
“不用紧张,我是经人介绍过来的,你在这座城市某些群体里很有名望。”他笑着说,“已经是大中午了,怎么还关着门?”
医生表情自然:“昨天忙得太累了,所以睡过了头。这位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安德森不着急回答,只是细细地观察眼前的一切。那双眼睛就像一台扫描仪,不漏过任何一寸地方。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地板上,医生随着他的视线朝下看去,就在他的脚尖前,有几滴看起来像干涸的血迹的痕迹。
安德森与医生对视,笑容依旧,医生后颈冒出热热的汗来。
这样的场面不算什么,医生笑了笑,故作轻松:“瞧我忙的,连打扫都没来得及做。没有伤病谁会来药店?那些人总是会把一些血迹、呕吐物之类的脏东西弄到地板上,我一会儿就把它弄干净。你要买药吗先生?我还挺忙的,如果没有什么事,就……”
安德森无视了医生言语里送客的暗示,往里走了几步,目光转移到通往手术室的门上。
医生跨步挡在他面前,脸上表情未变,眼神认真了几分:“那是私人场所,不能随意进入。”
安全距离一下子缩短,冰冷的枪口抵在了医生腹部。安德森笑着说:“不必紧张崔医生,我知道那是你的手术室。昨晚有几个危险份子负伤在外逃窜,一家药店遭到了暴力闯入,幸好店内没人,避免了人员伤亡。我只是来看一眼,确认一下你是否会有危险。”
医生往下扫了一眼,最大的危险不就在眼前?
他说:“我不认为,一个用枪对准我的人,会为我的安全着想。”
安德森摊开另一只手:“谁知道呢?不理智的行为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害到别人。”
枪口推着医生一步步后退,退到了门边。安德森抬手将门打开,手术室内空无一人,正中央只有一张手术台,刚做完手术的痕迹还留在原地。
安德森走到手术台前,用枪拨了拨那堆带血的衣服:“你给谁做了手术,什么时候结束的?”
安德森可以确定,简白藏到过这里。
还有那个实验体。
医生任由他四处走动,态度冷淡:“我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就算你问我,我也无法给你提供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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