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满桌卖相不错的菜, 只觉索然无味。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感冒了没什么胃口的缘故。
室内暖气开得足, 加上人还发着烧,傅有融进屋坐了会后就感觉昏昏欲睡, 此刻非常想往旁边一栽歪在谈老师身上眯一下。
最后还是谈箴主动开口:“吃饭吧, 都不饿吗?”
饿, 但是也很困。
傅老师撑着头, 痛苦地想。
谢询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 轻皱下眉, “阿融,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傅有融坐直身体,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 随口应付谢询:“想剧本出神呢。”
“倒也不用这么敬业。”谈箴看着他眉目间掩饰不住的恹恹倦色, 眉心微拢。也没说什么, 只是盛了半碗汤端到傅有融面前, “不想吃饭的话,先喝点汤。”
熬得乳白鲜浓的鱼头汤冒着腾腾热气,葱花、姜丝和鱼肉一应被舀走,只余几片切块整齐的豆腐沉在碗底。汤面干干净净的,连一丝油脂也寻不到。
“这家的鱼头豆腐汤是最正宗的,试试。”谈箴扫了眼他夹进碗里却没动两口的菜,稍稍压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音量说:“再没胃口也多少吃点, 下午还有节目要录制。”
“好吧。”傅有融轻叹口气,把汤碗挪到面前,先呡了小半勺试味。入口只有鱼汤的鲜香而无河鲜的腥气,因感冒有些泛涩的味蕾也回起一丝淡淡的甜甘。
味道确实不错。
容缄看着两人越坐越近,谈箴几乎是和傅有融头抵头说了句什么,然后挽起袖子给他盛了半碗鱼汤,还细心的撇去油脂捞出葱姜等佐料才推到傅有融面前。
随后又和傅有融说了句什么,神色是鲜少对他有的温和关切,傅有融点点头,挪过鱼汤开始食用。
容缄轻舒出口气,微微侧目看着身边安静剥虾的谢询,声音没什么情绪:“谢先生,你的男朋友,劳烦我家的来照顾,是不是不太好?”
谢询把雪白的虾仁从壳身里剥出来,放到一旁的小碟里,闻言轻抬眼眸,上眼睑压成一道薄长的线,眼梢微微上翘,敛得清薄而冷淡,“谈先生和阿融都没觉什么不好,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妥。连爱人给别人盛个鱼汤都见不得,小容总是否对谈先生干涉太过?”
他们并没有刻意收着音量,坐在对边的傅有融和谈箴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谈箴眼里闪过一丝趣味,和慢吞吞喝着鱼汤的傅老师咬耳朵:“傅有融,你对象可以啊,上次这么怼容缄的人已经被他发配印度分公司效力去了。”
“谢老师不怕被容缄封杀啊?”
困得连吃瓜都没心情的傅老师恹恹点头,又摇摇头,有气无力道:“谢询怕什么啊,你知道他的谢哪个谢吗?”
这实在是很好猜,谈箴瞬时了悟,他比划口型:“港城谢家?”
傅有融轻恩了声,“还有,谢询已经不是我对象了。”
“噢这个不重要。”谈箴不关心谢询和傅有融是什么关系,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好,主要容缄不开心他就舒心了,“我觉得我真要和谢老师说一声谢谢诶,好久没见容缄吃瘪了。”
傅有融咽下一块豆腐,慢吞吞道:“你要是想的话,送一面锦旗也没人拦着你。”
谈箴啧了声:“小傅同学你怼人功力见长。”
“谢谢夸奖,在谈老师身边待久了而已。”傅有融语气淡淡(其实是真的太困了),“近墨者黑,这不很正常吗?”
不行真的太困了———
傅有融从未感觉自己的眼皮如此之沉重过。
“阿融。”听到谢询喊自己,他费力支起眼皮,懒恹恹地恩了声,示意谢询有何贵干。
“剥了点虾,要吃吗?”
“放着吧。”傅有融扫了眼那小碟白净饱满的虾肉,“我想吃的话会吃的。”
“别折腾了,坐回去吃饭。”
话落,温凉柔软的触感贴上他的额头。
傅有融迟钝地眨了两下眼,后知后觉到这是谢询的手。
“阿融,你在发烧。”谢询语气笃定,“昨晚淋雪受寒是不是?”
“恩。”傅有融最后一丝电量彻底耗尽,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他索性把整个脑袋的重量靠在谢询手上,语气带上一点不自知的委屈:“谢询,我好困啊。”
谢询言简意赅:“那就睡。”
傅老师一半意识已经被睡意吞没,强撑着另一半意识回:“不行...下午还有录制。”
“睡吧。”谢询抬手揉揉他的头,“不会影响正常录制的,我保证。”
“......好。”傅有融含糊应了声,意识彻底被睡潮吞没。
谢询抬手接住傅有融歪到的身体,单手把他捞进怀中,还不忘抽张纸擦去傅有融唇上的油渍。
谈箴拿过傅有融脱下的外套替他披上,“先让有融休息一下吧,节目组那边我会说明情况。”
“谢谢。”谢询把人裹进外套里再利落横抱起来,扫了眼那盘没有动的虾,“如果谈老师不嫌弃的话,可以吃了。”
剥都剥了,不要浪费。
谈箴没什么心里压力地点点头,“好啊。”
“这是谢礼?”
“当然不是,下次再单独请谈老师吃饭。”谢询微笑道,“我和阿融先走了。”
“再见。”
包厢门咔哒一声合上,室内再次重归安静。
谈箴夹起一筷龙井虾仁咬进嘴里,虾肉鲜嫩软弹,茶香融和的恰到好处,清甘爽口,正好压一下其他肉菜带来的腻味。
而蘸上店家特制的酱料,又是另一番风味。
谈箴专心享用着美食,小碟虾仁吃了一半时,听见容缄冷冷淡淡说:“小绥,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喜欢这道菜了。”
“多吃两口就代表喜欢了?”谈箴抽了张纸巾擦去唇角沾到的酱汁,给自己舀了半碗鱼汤,轻嗤:“知道你们容家规矩多,有食菜一次性不过三口的用餐礼仪。但现在是我们两个吃饭,不是容家家宴。”
“你放心,家宴上我肯定不丢您容四公子的脸。”见容缄皱眉,想再说教,谈箴面无表情:“闭嘴,吃饭,再多说一句我就把鱼汤泼你脸上。”
容缄:“......”
容总抿了下唇,低头吃饭。
清净了。
谈箴吹了吹鱼汤,漫不经心想,容缄这狗东西下次要是再在饭桌上管教他,就别怪他直接掀桌了。
既然他没胃口那就都别吃饭了:)
......
傅有融醒来时,入目是熟悉的纯白房车顶。
不是他的,是谢询的房车。
录制《江南无所有》那会儿,和谢询熟起来后,在录制闲暇之余,谢询经常把他拐到房车上,投喂各种低脂零嘴茶点,有时候正餐也会一起吃。吃过午饭困了他就会在谢询房车上眯一下。
感觉......好久了啊。
明明也才两年不到。
那股头重脚轻的昏沉感已经褪了大半,意识清爽很多。就是捂出一身汗,浑身黏糊糊的有些不太舒服。
傅有融转过头,首先看到的是快滴完的吊水瓶,然后是倚在床边小憩的谢询。
睡着了?
他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估摸着自己最少睡了五六个小时。
节目录制......算了,之后再说吧。
休都休了。
右手还插/着吊针,傅有融用左手贴上自己的额头。还有点热,但是不烫了,再喝一剂感冒药,明早起来应该就能退烧。
好饿。
跟着精力一起恢复的还有食欲,傅有融思考两秒,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去推谢询。
谢询睡得很浅,傅有融的手才挨上来就睁开了眼,眼神迷蒙一瞬后很快清明。他揉着眉心坐起来,“醒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傅有融摇摇头,诚恳道:“谢老师,我饿了。”
谢询失笑:“......好,等我一下。”
一刻钟后,傅有融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云吞面,有些不满地皱眉,“我的辣椒酱呢?”
“你喉咙还有点哑,吃清淡点比较好。”谢询给自己也煮了一碗,看着傅有融盯着自己碗里那个溏心蛋,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夹走吧,两个蛋都给你。”
这还差不多。
傅老师毫不客气抢走谢询碗里的溏心蛋,只给谢询留一碗只剩下葱花点缀的云吞面。
傅老师丝毫没有自觉,自己这幅理所应当的恃宠骄矜样儿有多想让人上手把他拎进怀里好一通揉搓。
在傅有融吃完第一口面后,谢询问:“味道怎么样?手艺有没有退步?”
“味道不错,没有退步。”傅老师轻叹口气,还是念念不忘:“就是少了灵魂辣椒酱。”
“等你好了以后再给你做。”
傅有融哼哧哼哧低头吸面,没有接谢询这话。
有没有以后......随缘吧。
第231章
晚上临睡前吃了一剂药, 蒙头大睡十个小时,隔天一早醒来,小傅又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傅了。
也不知道谈箴和谢询怎么和节目组沟通的, 总归明面上,没人对他的缺席录制有什么异议, 导演甚至还凑过来嘘寒问暖关心他身体好了没有。
和谈箴走戏的间隙傅有融问起这个问题, 谈箴噢了声, 说你家谢老师答应给《新生演艺班》总决赛做特邀评选嘉宾,不计片酬免费录制, 导演能不乐呵吗?
傅有融心里一时间说不上什么滋味。
“没什么好纠结的。”谈箴看出了他的心思, 语气淡淡:“谢询替你做人情, 那是他的事情, 你接着就行, 不要有有什么心理负担, 那是他自愿的,没人把刀架在谢询脖子上逼迫他去做这件事。”
“学习谈老师的心态。”傅有融捧着出门前谢询非要塞给他的红糖姜茶嘬了两口,感慨:“你之前的视频采访说自己从不内耗, 现在我信了。”
谈箴平静道:“少向内归因多往外导错, 少反思自己多谴责别人, 这样可以避免百分之八十的内耗。”
我舒心最重要。
我不爽大家都别爽。
退一万步讲这件事就算我真的理亏那对方就一定没错吗?
问题是大家的一定不是我一个人导致的。
这是谈老师一贯的处事原则。
傅有融眨眨眼,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谈箴:“发疯啊。”
“发疯发癫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谈箴用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傅有融,“既然不能让我好好吃饭那就掀桌呗,都别吃了。”
傅老师陷入沉思。
傅老师决定向对家学习。
他语气诚恳:“小绥老师说得对。”
见谈箴眯了下眼,傅老师求生欲极强的改口:“如果你介意这么喊你的话我撤回我之前的话。”
“没事,不介意。”谈箴摇摇头,“就是有点不习惯,除了我爸和容缄外没人这么喊过我, 你是第一个。”
“继续对戏。”谈箴抽出夹在剧本上的水性笔,在手中歪歪扭扭转了圈,用笔帽点了点某段台本,“这一段,我觉得可以不用按照98版《苍崖》来演,我想直接还原原著所写的。”
谈箴点的这段是阿菱和谢苍崖的初遇,谢苍崖英雄救美的片段。
98版的《苍崖》中,谢苍崖和明山派弟子打斗时,阿菱躲在一边,像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弱女子,只能在混战中护好自己尽力不给谢苍崖拖后腿,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出声提醒谢苍崖突破他防守袭来的剑。
98版《苍崖》改编的阿菱和谢苍崖初遇,更着重突出了阿菱性格中僝然狡黠的那一面来。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袖手旁观谢苍崖为了自己和明山派的人打架,但又出于那么一丝为数不多的善心,会提醒谢苍崖注意躲避明枪暗箭不要受伤。
而原著《何日见苍崖》中,谢苍崖路见不平为阿菱拔刀出手时,阿菱也没有完全袖手旁观。
这位使得一手绝佳暗器、善蛊善毒的苍月教少主趁人不察,随手弹了两根银针出去,钉入想要偷袭谢苍崖的某个弟子腰后。那根针入体时候无声无息,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痛意,但银针上,附着了楼翎最新研制出的毒药。
不致命,但是会让人痛楚难耐,且日渐增量。
阿菱想的是,看在这位谢少侠“救了”自己的份上,她也暗中相助一次好了,也正好看看新研制的毒药效果如何。
谁让这群不长眼的蠢货招惹上她?
她只随意挑了个倒霉蛋当试药的,而没有把这群蠢货抓过来试药,已经是很善良了。
大小姐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等谢苍崖解决完这群弟子,来到她面前问她有没有受惊时,阿菱眼眶一红又换上幅怯然受怕、但还是故作坚强的模样,说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如果不是少侠救我,她恐怕早已入了那饿虎之蹊。
在谢苍崖手忙脚乱哄她说姑娘你别哭啊已经没事了的时候,阿菱心里想的却是,这人好呆好笨,有点好玩啊,正好接下来这段时间待在阆城也是无聊得紧,正好可以留在身边逗一逗。
《何日见苍崖》原著所写,更突出阿菱的灵邪和顽劣。她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任性妄为,行事最先考虑的是自己愉快与否,正邪立场排在最后。徐童所写的阿菱一角初次登场,邪性盖过了善良。
谈箴更想演原著中所描写的阿菱。
不是说98版《苍崖》里塑造的阿菱不好,侧重点不一样而已。只是就性格人设而言,他更喜欢原著《何日见苍崖》中随心所欲、灵邪任性的小妖女阿菱。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按照原著来演吧。”傅有融合上剧本,“98版的《苍崖》削弱了所有角色身上的邪性和阴暗面,更往光正伟大的方向塑造……呃广大网友们看到这里别骂我啊,这是林致导演在采访时说的原话,他亲口承认过是往这个方面改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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