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实在出了太多的汗,好想洗澡。
不过虽然太监也有专门洗澡的“混堂司”,可那是一个大澡堂子,千尧平日里都是专门给里面的人使银子,挑没人的时候才敢进去匆匆洗洗。
但现在天光大亮,里面肯定很多人,因此千尧只能暂且先忍着。
想到这儿千尧更加想念现代随时可以洗澡的日子。
正想着要不要先去专门烧热水的“惜薪司”接点热水擦擦,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千尧抬头看去,然后就见小福子推门走了进来。
他似乎被冻着,一进来就迅速关了门,然后拼命搓着手,看起来外面很冷。
“下雪了吗?”大门开合间千尧似乎看见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开口问道。
小福子听到声音,这才意识到他醒了,连忙看了过来,随即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千尧闻言就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三天,整整三天啊,你把我们都吓死了。”
小福子说着摸了摸他的额头,“终于不烫了。”
小福子的手格外冰凉,冷的像一块冰,莫名让千尧想起了狗皇帝的手,似乎也是这么冷。
小福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连忙收回了手,将被千尧掀开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了回去。
“被子盖好,别着凉了,今日特别冷。”
千尧知道他是好意,因此没有推拒,只是笑了一下,“也用不着三床被子吧。”
“谁让咱们屋里没有碳呢,只能给你多盖些了。”小福子说着扶他重新躺下。
“喝不喝水?我再给你倒些。”
千尧睡了太久,喉咙干干的,还真有些渴,于是点了点头。
小福子见状起身给他倒水,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又出去给他换了壶热的。
太监能喝的茶都是些碎渣,味道很重,但千尧渴得厉害,也顾不上挑了,一连喝了三大杯才放下。
喝完水后,便感觉到了饿了。
刚有了饿的感觉,肚子便“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小福子听见很是高兴,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嗯。”千尧连忙点了点头。
小福子看了一眼时间,“给你送饭的人应该快来了。”
千尧一听瞬间想起来现在给他送饭的是小穗子,一下子期待了起来,恨不得爬起来去接他。
但刚一动作就被小福子拦下来了,“别动,外面冷,你一会儿就坐在床上吃。”
“这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病人最大,而且你不知道看到你愿意吃东西我有多开心,你前段时间那个样子真的把我们吓死了。”
千尧望着他,一时间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只化为了一句,“谢谢你们这些日子的照顾。”
“客气什么呀。”小福子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而且我们也沾了不少你的光呀,每日送来的饭菜你不是也让我们一起吃嘛,而且这些日子你病着,那些菜都是我和小全子吃的,我们入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千尧知道他这是宽慰自己,因此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把一切在心里暗暗记下。
很快,房门再次被打开,是小穗子迎着风雪进来了。
他怀里抱着食盒,身上落满了雪花,小福子见状连忙上前帮他拍打。
“雪是不是又下大了?”
“是啊,宫道上的宫人一直在铲雪,但怎么也铲不完,一会儿就下满了。”
小穗子说着看了过来,见他醒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阿尧,你终于醒了。”
小穗子说着放下食盒跑了过来,伸手想要碰碰他,但想起自己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全是凉意,又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小穗子……”千尧软软地叫了他一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小穗子说着眼眶一点点红了,怕他看出来,连忙把头扭了过去。
“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小穗子说着起身打开食盒,然后从里面端了一碗热粥出来。
“先喝点粥。”
“好。”千尧坐起身来,伸手接过,他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胃里空空荡荡,但之前被心事压着还不觉得饿,如今有了胃口,一时间只觉得饿很了,端起碗就舀了一勺喝了起来,然后被烫了一下。
“你慢点,我喂你喝吧。”小穗子不放心道。
“不用不用。”千尧连忙拒绝道,他又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小少爷,吃饭还得要人喂。
因为太饿,因此千尧喝了一整碗的粥,又吃了两个馒头才吃饱。
小穗子看得满眼欣慰,“吃得下东西就说明病快好了。”
“我也觉得。”
千尧吃完后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终于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软绵绵的了,整个人都有了力气。
人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很顽强的生物,明明前几天千尧还觉得自己要挺不过去了。
可是抱着小穗子哭了一场,狠狠睡了一觉,又饱饱吃了一顿,整个人瞬间便又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
仿佛前段时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现在他终于醒了过来。
地牢里的一切依旧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但大脑似乎拥有特殊的自我保护机制,再想起来的时候千尧总觉得雾蒙蒙的隔了一层,因为不真切,所以连恐惧都被稀释了些许。
因此又睡了一觉后,千尧便彻底好了起来。
病好之后自然开心,但想到又要去狗皇帝那里上班,千尧又变得没那么开心了。
毕竟那天晚上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因此狗皇帝现在在他的脑海里和阎王无疑。
千尧真的很害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也扔进暗狱,但又不得不去。
他病好的第三日,就有人来通知他去上夜。
经历过上次的事,千尧连在心里都不敢再轻易吐槽狗皇帝,连忙答应,到了点后便准时去寝殿上夜。
他到寝殿时狗皇帝已经沐浴完,正倚在床边看书。
千尧见他还没有要睡觉的样子,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缩在了角落里。
现在的狗皇帝对于千尧来说无异于阎王罗刹,让他没了从前偷看的胆量,因此只是乖乖地站在角落里低头发呆,所以他并没有发现狗皇帝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望着他。
寝殿的碳火烧得很旺盛,整个宫殿暖洋洋的,是一个很适合睡觉的温度,加上他本就大病初愈,因此千尧很快就困了。
但如今的他已经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放肆,所以只是悄悄掐了掐手心,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谁知刚掐完就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太暗了。”
千尧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他连忙抬起头来,然后就见狗皇帝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从书上离开,正望着自己。
千尧知道他这话是跟自己说的,于是连忙端了一盏烛台走了过去。
本想把烛台放下,可是周围放烛台的烛架已经满了,千尧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于是抬眸向皇帝看去,然而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又低头继续看起了书,并不理他。
千尧见状只好就这么端着,端了一会儿后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皇帝坐着,他站着,所以他现在比皇帝高,这是大不敬。
意识到这点后千尧连忙跪了下去,手中的烛火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晃了一下,差点灭了。
他这样大的动作自然引起了面前人的注意,哪怕没有抬头,千尧也能感觉到面前人的目光从书上挪开,转向了他。
千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想要抬头去观察他的神色,但又不敢再像从前一样放肆,因此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似乎只要看不见就不会怕了。
但这自然是不可能的,面前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因此哪怕他只是看着自己,千尧便已经快要受不住了。
寝殿明明这么热,可后背渗出的汗却是冷的。
“抖什么。”
面前的帝王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平静,像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
千尧闻言这才敢稍稍抬起头,然后就见自己捧着烛台的胳膊确实在抖。
“我,不是,奴才……”
千尧见状连忙想要磕头请罪,可是还没来得及动作,他便感觉到有什么抵住了他的下巴。
千尧低头,是一本卷起来的书。
持书的人微微用力,很轻易便将他头抬起。
千尧被迫随着面前人的动作看向了他,然后就见年轻的帝王好似不认识他了一样,正很仔细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一件正被打量哪里破损了的物品。
但千尧不敢动,只能任由他看着。
借着千尧手中的烛光,年轻的帝王将他细细打量了个遍。
千尧不明所以,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惊胆战,拼命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又惹他不满,但却毫无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人终于收回了手中的书卷。
千尧见状还以为他是要睡觉了,然而并没有,面前的人依旧静静地望着他。
就在千尧已经快被他看到不自在的时候,面前的人终于再次开了口,像是不满又像是评价。
“瘦了。”
第18章 乖些
夜色又深又静,已至子时,可岐岸却还是没有睡着。
这是极少有的事,毕竟他每日要处理的政事实在太多,一天下来,哪怕年轻也会觉得疲累不已。
从前往往躺下便能睡去,可是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他侧头向身边看去。
小太监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已经靠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隔着明黄色的帷幔,岐岸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一截窄窄的手腕从外面伸了进来,被他握在手里。
岐岸微微用力,感觉到手中的手指细了不少,且透着淡淡的凉意。
从前小太监的手总是很热,握在手中像是能从中汲取源源不断的热意。
可是现在,却和他的手一样冷了。
岐岸原本就只是想拿他暖手,如今没了用,应该直接扔到一边去,可令他自己都意外的是,他却突然有些舍不得,容忍了下去。
思及此,岐岸侧过身,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手指。
小太监的手指又细又长,像是上好的玉器,精致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可偏偏骨节处又透着淡淡的粉,这才增添了几分人气。
真是处处生的精致。
岐岸一边想一边抬眸向外看去,隔着厚厚的帷幔,看得不清,只能看到小太监薄薄的背骨和窄窄的肩。
身上的太监服宽宽大大,瘦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根本撑不起来衣服。
真是瘦了许多。
刚才岐岸对他说:“瘦了。”
小太监说是因为生了病,还感激涕零地谢了他让人派的太医,以及允准他可以休息。
岐岸望着他没有说话,只觉得许久不见,他更谄媚了。
明知他说的不是心里话,但岐岸还是略过了这个话题,放下手中的书,让他伺候自己安置。
怎么可能感激他?毕竟谁造成的这一切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岐岸原本只是想让他乖一点。
罪臣之后他可以不在意,假太监也能不追究,他已经很宽仁了。
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想跑,这可就不太行了。
岐岸活到如今,身边有趣的东西实在太少,难得遇见一个,他不想丢掉,不然人生该有多无聊。
但他实在太忙了,也没有耐心去慢慢调教,因此干脆选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本来只是想让小太监明白不听话的下场,没想到这么不禁吓,竟然直接病倒了。
那天回去的时候小太监的魂都没了,岐岸便觉得有些不妙,果不其然,第二日他没来,莫存说太监院的总管来报,千尧突然病倒了。
岐岸彼时刚沐浴完,正准备就寝,闻言看了看床榻边已经给小太监备好的过夜的被褥,只说:“把那些撤下去。”
他的话音刚落,床边的被褥就被撤走了。
岐岸像往常一样躺下,左手下意识向床边伸去,却摸到了一场空。
对了,他病了,怎么刚听完就忘了?
岐岸蜷了蜷手指,收回了手。
“吩咐太医去看看。”岐岸躺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他没说是谁,但外面立刻便有人回了句,“是。”
那天晚上岐岸难得有些没有睡好,第二日批奏折时有些烦躁。
给他奉茶的小太监比千尧更笨手笨脚,烫得他喝不下去。
岐岸有些不悦地重重放下茶盏,奉茶的小太监立刻跪了下去,十分标准地开始认罪。
岐岸垂眸看了过去,然后就见小太监的头标标准准地抵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
也是,敢那么天天自以为是偷偷打量他的也只有一个千尧。
莫存及时换了一新杯茶,然后示意那个小太监退下。
一边给他奉茶一边道:“太医说千尧是受到了惊吓,已经开了药。”
岐岸没说话,只是捧起了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温度适宜,入口刚刚好。
谁问他了?
岐岸觉得莫存有些多嘴,但也没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就听莫存继续说道:“只是……他同屋的人说他不知为何突然吃不了荤腥,闻到便会呕吐不止。”
岐岸依旧没有说话,放下了茶盏后继续批起了奏折。
然而莫存却还立在他旁边,像是在等着他的指示。
“这也要来问朕吗?”岐岸觉得他越来越不会办事,“吃不了今后就送素菜过去。”
莫存这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连忙应了声,“是。”
岐岸摇了摇头,真是高看他了,还是千老太师的孙子,结果这般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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