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夕阳西下,月亮还未完全升起,天地间已经散去了白日的燥热,凉风习习。
“就是有些想……爹娘了。”
“这个事儿啊。”叶长生说着单手托腮,也幽幽叹了口气,“那还真是无解,我也想啊。”
千尧闻言转头看向他。
然后就见叶长生还是笑吟吟的,只是不知怎么,脸上的笑看起来有些苦涩。
“但也没办法,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他们的牵挂好好活下去。”
“那你会觉得孤单吗?”千尧突然有些好奇。
然后就听他回道:“当然了,不然我找媒婆给我说亲做什么,虽然我是断袖今生不会有孩子,但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
“那你有相中的人吗?”千尧问道。
叶长生听到这儿瞬间有话要说,“哪儿有那么容易,虽然如今大家对此事颇为开放,但还是觉得传宗接代才是正途,就算偶尔有人愿意相见,也是玩弄者居多,更有甚者还想让我做外室,真是离谱。”
千尧听得感慨,果然感情问题无论古今都不容易。
“唯一顺眼些的便只有你。”叶长生笑了笑,“可惜你不是。”
千尧闻言瞬间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尴尬场景。
“我……”
“不必解释。”叶长生直接打断了他,“能做朋友也不错,难得有能聊的来的。”
“我也是。”千尧闻言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突然穿到古代挺苦的,但好在遇到的人都还不错。
当然,狗皇帝除外。
叶长生是个很有趣的人,两人也很聊得来,而且他这人博闻强识,无论是史料还是八卦都如数家珍,因此很快千尧便被他引得没空再想那么多,后面基本全听他讲故事了。
“其实我觉得你将来要是不教书了还可以去说书,肯定大有作为。”千尧真诚道。
“你别说,我还真想过。”叶长生立刻接道,“但后来还是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为什么?”千尧有些好奇地问。
然后就听叶长生回道:“茶馆那种地方三教九流都有,我长相太美,怕登徒子骚扰我。”
千尧被他逗得直乐,“那我就去保护你,若是遇见登徒子,我替你教训。”
叶长生闻言将千尧的小身板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信,但千尧明显喝醉了,因此叶长生也不和他争执,只是顺着他的话附和,“好啊。”
两人就这样东拉西扯,足足喝光了两瓶酒。
到了最后千尧整个人已经有些晃了。
叶长生见状想留他住一晚,然而千尧闻言却拒绝了,“不行,小麦子和小黄还在家等我。”
“小麦子?不是小麦吗?看你醉的。”叶长生也不拦他,“你若是还能回去就走吧。”
“我可以的。”千尧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累了。
于是就这么蹲了下去,转头对着叶长生道:“我还是在你这儿住一晚吧。”
叶长生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好啊,我去给你找新被褥。”
千尧原本还在想该怎么告诉小麦子一声他今晚不回去了。
但后来酒意上头,实在太困,就这么直接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千尧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然后拍了拍床边,本以为会摸到小黄,然而什么都没有。
于是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并不是家里的床。
昨夜的记忆回笼,千尧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这是在叶长生的家里。
既然是在别人家,千尧自然不可能再赖床,可惜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明显已经不早了。
“真是……”
千尧连忙起身,收拾好被褥后便走了出去。
然而没想到刚到院子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小麦子。
小麦子看起来很是不高兴,直挺挺地站在树下,一副跟人置气的模样,直到看到千尧,脸色这才缓和。
“哥哥。”小麦子立刻冲他跑了过来,“你昨晚怎么没回家?”
千尧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并没有告诉小麦子自己不回家的事,心中瞬间涌起一阵愧疚,“我昨晚喝多了,你不会等了我一晚上吧?”
“没有。”小麦子立刻回道,“只是下次不回来要记得告诉我。”
“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那就跟我回去吧。”小麦子说完便想拉着他向外走。
然而刚一动作便被叶长生叫住,“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我饭都做好了,吃完饭再走吧。”
“不……”小麦子刚想拒绝就被千尧捂住了嘴。
“那就多谢叶兄了。”
千尧说着去洗漱了一下,然后坐在院中吃起饭来。
小麦子明显不情愿,但还是和千尧一起坐下,只是不知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你弟弟今日一大早就来找你了。”叶长生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吗?”千尧一听心中的负罪感更重。
“是啊,我一开门就看见他在门口站着,我让他先进来,说要去叫你,他还不让我去,说你睡不饱会不开心,他倒是比你像哥哥。”叶长生笑吟吟道。
千尧听完已经愧疚到快吃不下去,决定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补偿一下小麦子。
吃完饭后千尧和小麦子便向叶长生告辞。
“今日耽误你上课了,真不好意思。”千尧见他今日没去学堂,于是抱歉道。
“没有,本来昨日就答应给他们放一日的假,我今日有事要去一趟县里。”
“那就好。”千尧闻言这才放心。
说完后千尧便示意小麦子和叶长生道别。
然而小麦子却好似不情愿,许久,才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告辞。”
千尧以为是他昨晚没睡好,因此一回去就让他补觉,自己则打算替他去地里干些活。
然而去了之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于是只能又回去。
本以为小麦子应该已经睡着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醒着。
一看见千尧立刻跑了出来,“哥哥,你去哪儿了?”
“去地里了。”
“你去地里干什么?你又不会干活。”
“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睡不着?昨晚不是没睡好吗?”千尧有些奇怪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小麦子明显还想掩饰,但千尧根本不给他机会,“快说。”
千尧还以为他是因为昨晚的事在生自己的气,然而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却直接抱住了自己。
“怎么了?”千尧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刻回抱住了他。
然后就见小麦子埋在自己怀里,闷闷不乐地说道:“哥哥,你会不要我吗?”
“说什么呢?”千尧立刻道,“哥哥怎么可能不要你。”
“可是我都听大娘说了。”
“说什么了?”
“那个人是个断袖,还有人给你们说过亲。”
千尧闻言瞬间听明白了,有些忍俊不禁,“我们只是朋友。”
“可你昨晚一夜未归。”
“昨晚喝醉了。”千尧说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小年纪,思想不要那么复杂。”
“我不小了。”小麦子听到这儿立刻反驳道,“我也可以照顾哥哥,哥哥,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好好好。”千尧其实能理解他的想法,现在的小麦子大概就像是像现代那种怕父母离婚被抛弃的小孩儿,因此千尧立刻和他保证道:“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哥哥都不会不要你的。”
小麦子得了保证,看起来这才好受了些,乖乖回屋里开始睡觉。
因为小麦子最近格外没有安全感,所以千尧之后许多天都没去找过叶长生。
叶长生也没有来找过他,这让千尧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之前叶长生隔三差五就会来找自己,千尧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因此趁着小麦子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去了隔壁村一趟。
然后就发现叶长生家里并没有人,千尧以为他在学堂,然而没想到到了学堂才发现他也不在这里。
千尧见状不免有些奇怪,于是询问了一下他邻居。
然后就听他邻居道:“好些日子都没见他了。”
“大概有几日?”千尧连忙问道。
“就是从他那日去县里后就没再见过他。”
“去县里……”
千尧闻言瞬间想起那日他们赶车时叶长生说的话,那不就是自己在这儿借宿的第二日。
想到这儿千尧便感觉有些不对,于是匆匆回去后和小麦子交代了一下后便搭乘了一辆马车去了县里。
可是到了之后千尧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来县里干什么?连从哪开始找都没有头绪。
他对叶长生的了解目前只有名字,因此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硬着头皮只靠名字和长相打听。
这一举动无异于大海捞针,果然根本没有任何消息。
这也让千尧更加担心,纠结了许久后还是决定去报官,希望能借助官府的力量找一找叶长生。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官府后千尧却反而有了他的消息。
接待他的差役听到叶长生的名字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
“叶长生?住在十里村那个?”
“是,您知道他吗?”千尧闻言瞬间激动了起来。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差役放下了手中的笔,“别找了。”
“什么意思?”千尧闻言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差役没多说,只是收起了面前的纸笔,然后抬手指了指上面,“得罪人了。”
“得罪人?怎么可能?大人,他性格那么好,到底得罪什么人了?”千尧见他一副要走的模样,瞬间急了,连忙追了过去,悄悄给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差役这才停下脚步,但却依旧没多说,“反正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人,你别管了,省得牵连到你。”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可不可以告诉我?”千尧追问道。
那差役闻言有些犹豫,先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凑到他耳边说道:“大牢里。”
“大牢?”
“低声些。”那差役立刻压低声音喝道,“反正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别管了,快回去吧。”
千尧有些茫然地走出了县衙。
他还是不明白叶长生怎么来了一趟县里便得罪人了?还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到底是谁呢?
千尧又想起了那差役的动作,抬头向天上看去。
看了许久后,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升起。
应该不会吧,原因是什么呢?岐岸可是皇帝,为何要和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过不去?
难道是因为……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岐岸确实有了这么做的原因,叶长生和自己相亲的第二日岐岸便出现在了清酒村,自己在叶长生那里借宿的第二日叶长生便出了事。
所以真的是因为自己?
也是,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陆砚洲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岐岸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他是见识过的,当初为了让自己死心不惜让陆砚洲假死,还逼着自己亲眼去看陆砚洲出殡。
如今因为自己和叶长生走得近而把他投入大牢也不是没有道理。
又是这样。
口口声声说放自己自由,但却先派人监视,后又对自己的朋友做出这种事。
想到这儿千尧一时间只觉得怒从心头起。
从前他还会因为惧怕岐岸帝王的身份而不敢对他太过强硬,生怕他随时反悔把自己重新抓回皇宫里去,可如今愤怒直接烧毁了他的理智。
因此千尧一回去便直接写了一封质问岐岸的信让寒一转交给他,让他放了叶长生。
可是一连许久千尧都没有收到岐岸任何的回信。
千尧担心叶长生,见岐岸不回信干脆一日一封,直到这日终于收到了他的回信。
千尧看到信后连忙展开,然后就见岐岸在信上写道:
勿担心,已处理。
千尧看到这儿只觉得他事到如今还在装模作样,看样子是想装作不知情。
于是故意又回了一封:
难道陛下对此事并不知情?这难道不是陛下的手笔?陛下堂堂天子何必和一个百姓大动干戈,计较至此。
写完后千尧便让寒一给岐岸送过去。
然而这日还没等千尧收到回信,就见寒一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他说道:“公子,叶公子已回去。”
千尧闻言只想冷笑,“这是终于舍得放人了?”
说完便立刻向十里村赶去。
两村相隔不远,因此千尧很快便赶到了叶长生的家里。
千尧刚一进去就见叶长生躺在床上,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还有伤,一看就是在牢里受过刑的模样。
“怎么伤成这样……”千尧见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一开口便有些失语,最后只能满脸抱歉道,“对不起。”
叶长生闻言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千尧自然没办法坦白他和岐岸的关系,因此只能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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