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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山(近代现代)——旧日子

时间:2025-03-07 10:25:10  作者:旧日子
  周时吐了个烟圈,打断他:“况奶奶怎么办?”
  沈宁嗤他:“当我死的?”
  “啧,嘴上把点门。”周时蹙眉。
  自从况河走之后,两人正经聊天都听不得什么死不死的。
  “你多气人,说好是一起的责任,自从开了时宿,你就自己担着了。现在曲澄也出现了,你别老绷那么紧。看着潇洒,钻牛角尖的时候怎么那么拧巴。”沈宁说。
  周时摇头:“不说这个,也不是因为这。”
  “那是什么?跟哥说说!”沈宁一副过来人的做派。
  “滚蛋。”周时嗤了声,过了会说,“他还年轻,家里人也开放,没必要因为我……”
  “没必要什么?”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时回过神,程染秋站在他面前,弯着腰看他,一双杏眼眨巴着,充满了求知欲。
  “什么?”周时垂下眼。
  “你刚念叨什么‘没必要’?”程染秋说,“不是和我说呢?”
  周时摇摇头:“走神了。”
  “哦,我揉得舒服吧?”程染秋笑笑。
  “嗯,舒服。”周时套上衣服,一手按着肩膀转了转。
  “那轮到我了。”程染秋说。
  “什么?”周时停住动作。
  “你这沙发不行,我昨晚在你这睡得那会,落枕了。”程染秋理直气壮,“你的沙发,你不得负责。”
  前几天他备课多用了会电脑,他肩膀就酸得厉害,周时见他姿势别扭,就上手给他捏了几把,手法很不错,能缓解不少。
  这会儿,正好也是个延长独处时间的借口。
  “在这等我呢!”周时笑着让出位置,“客人请坐,保管给您按满意了!”
  程染秋心满意足地坐下,他就喜欢周时这冷不丁的调侃,像是清晨的早餐店,热气腾腾,不出太阳也能裹得人暖融融的。
  周时攥着劲的手指在脖颈连着右肩的位置按着,惹了几声喟叹。
  “唔,往后一点点。”程染秋喊。
  身后的人闭了闭眼,大拇指找到痛点,加了力度。
  程染秋哀嚎一声,鱼似的滑溜出去,按着那处讨饶:“周老板,我活着呢,您这招呼得太狠!”
  “哦,忘记秋儿怕痛。”周时面不改色。
  “明明是你按得重了,怎么还恶人先告状。”程染秋挥挥拳。
  “那……抱歉?”周时当然知道自己按重了,受了那道气音的影响,假装无奈道,“行吧,那就不收你费用吧。”
  “还想收我费用?!”程染秋不敢置信。
  两人对视一会,同时笑出声。
  气氛总算是正常点。
  周时撇过头打了个哈欠。
  “困了?”程染秋问完自己也打了一个。
  “睡会?”周时给出建议,“这天气不睡觉挺浪费的。”
  “挺浪费的。”程染秋复述一遍。
  “在我这睡吧,”周时说,“你那雷声大。我睡沙发。”
  程染秋看向他:“我这落枕才被你按好,就让你睡沙发,我也太没良心了。”
  周时歪了下头。
  “睡床上吧,两大男人,不矫情。”程染秋又说一遍,“两男的,反正你这床够大。”
  周时看向自己两米的大床,说:“你睡里侧。”
  “好,”程染秋说,“有睡衣么?”
  周时到柜子里拿了他上回穿过那件。
  程染秋熟门熟路地按下电动窗帘,房内一片漆黑,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来点催眠音乐?”周时低声问。
  “嗯。”程染秋哼出一个音。
  过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声。
  “怎么还不放?”他问了声。
  “在你那。”周时说。
  程染秋起身拧开开关,躺回来说:“时哥你刚刚笑话我,我听见了。”
  周时抬起胳膊摇了摇,说:“你听错了。”
  “骗人呢。”程染秋朝他的方向看了眼,也看不见表情,就是知道他是咧着嘴角的,“我都看见你笑了,骗人是小狗。”
  “汪。”周时翻了个身,笑着说,“睡吧。”
  程染秋愣了下,随即笑得床都跟着颤。
  周时这人就跟特调的香水似的,前调冷冽,看着还有点凶,处事却很周到,尾调又像是只困倦的狮子,总会在不经意间逗弄一下,然后摇着尾巴瞧一眼,似乎是在说——哦,不经逗的人类。
  这会儿脑子里的画面就是一只狮子团吧团吧变成了狗。
  程染秋笑更厉害了,到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那会,床上就他一人。
  他打开房门看了眼,听见走廊阳台上有动静,便关上门走过去,隐约听见有人提了声“程老师”,像是沈宁的声音。
  一道雷砸落,程染秋快走几步,又听见沈宁最后几个字——
  “真不留他?”
  “不了,他没定性。早点走,房间空出来还能住别人。”这是周时的声音。
  原来是这么想的。
  程染秋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扣门,两人齐齐转头。
  沈宁咬着烟,轻咳一声:“你们聊。”
  说完便回了房间。
  两人倚着栏杆站着,中间隔了一米的距离,谁都没说话。
  后院的灯倏地亮起,程染秋开了口:“来电了。”
  “嗯。”周时回。
  程染秋说:“我明天走。”
  周时沉默了会,说:“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我开车。”没等到想要的答案,程染秋转身就走。
  车子都开走了,这是真没打算回。
  周时看着他背影,眸中晦暗不明。
  程染秋憋着气,一晚上没睡好,次日下楼吃早饭,坐下后刻意忽略对面的人,对着小溪说:“他们呢?”
  “都收拾东西呢,小程哥,你真今天走啊?”
  程染秋点点头。
  “长峰和郑格电话都打我这了,”小溪说,“都舍不得你。”
  “给他们留卷子的时候可没说舍不得。”程染秋笑笑。
  小溪盯着他眼下:“你也舍不得走吧,都青了。”
  “舍不得你不是。”程染秋搅着碗里的粥,强撑着和她贫。
  况奶奶剥了个鸡蛋,放碟里递给他:“走这么突然。”
  “本来房间就是订到今天,谢谢况奶奶。”程染秋拿起来就咬。
  “哎哟,你这孩子,要你滚滚。”况奶奶在眼下点了下。
  程染秋这一口不上不下的,好容易咽下去了憋着笑:“我这是没睡好,况奶奶,又不是被打了。”
  “呸呸呸,什么被打,平平安安。”况奶奶说。
  “好好好,我错了,”程染秋眼睛弯弯的,哄着,“大家都平安。”
  碗边又多了个剥好的鸡蛋,是对面那人放的。
  “试试。”周时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程染秋看了眼,非常礼貌地说:“谢谢。”
  
 
第32章
  小溪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地晃悠, 程染秋看她:“你也想吃?”
  “想啊——我就没人给我剥——”唉声叹气的,也不知道点谁。
  程染秋用食指戳着碟子,把周时剥的那个推过去, 自己又重新拿了一个剥开, 在眼下滚着。
  这一连串做得顺手,小溪张了张嘴,见他哥头都没抬,也就是喝粥的速度加快了。
  她笑笑, 伸手拿了鸡蛋啃, 大声道:“哎哟,真香——”
  “今天没头疼?”周时忽然说。
  “吃个鸡蛋有什么头疼的?”小溪撇撇嘴。
  “昨晚不是头发没吹干就睡了?”周时说。
  话音未落,小溪背部就被狠狠拍了一掌:“哎哟, 奶奶!我下回不了!”
  告状精。
  程染秋扯了下嘴角,见周时又剥了一个在自己眼下滚, 忽然就觉得心情好了些。
  没一会, 其余三人推搡着进了后院。
  “哟,今天怎么一两个都有黑眼圈?”沈宁拉开长凳子,让宋城坐自己旁边,又给他盛了碗粥。
  “时哥,你今天怎么吃东西跟小姑娘似的, ”曲澄坐到小溪旁边,两根手指捏着包子一点点扯下来塞嘴里,贱兮兮地说, “这样这样的。”
  “吃你的。”周时斜睥他一眼。
  “程老师要走啊?”曲澄转移对象, “那下回我到北市找你玩。”
  “欢迎,”程染秋笑笑,“肯定好好招待。”
  “唉——”宋城挤眉弄眼, “一下子我们都走了,况奶奶您最舍不得谁呢?”
  况奶奶作势要打他,手掌落下来又轻飘飘的,在他后背上顺着,说:“都舍不得。”
  程染秋忽然觉得喉间一哽,抬起头朝老人家笑了下。
  “您这端水呢,”沈宁拿着油条杵到周时嘴边,“采访下老周,你最舍不得谁?”
  程染秋悄摸抬了下眼皮,见人看过来,又立马垂下。
  周时张开嘴把油条咬了,也不回答。
  “靠,”沈宁哀嚎,“煽情没成还搭进去我的最爱。”
  “这儿有,”况奶奶把自己面前的递过去,“少不了你的!”
  “你们吃,我去收拾下东西。”程染秋终于把最后一口粥喝了,起身上楼。
  等况奶奶和小溪也走开了,沈宁低声问:“你怎么得罪人家了?”
  周时瞥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不是,我得罪你了?!人家要走你给我撒气……”沈宁福至心灵,忽然道,“不会是昨天说的话?”
  “吃完自己收拾。”周时说完就起了身。
  “哼,”宋城哼了一声,“闯祸了你。”
  “关我什么事!”沈宁指着另一人说,“怪他。”
  “我、唔、唔肿么、么了?”曲澄嘴里塞了个包子,一脸疑惑。
  程染秋来的那会没带什么东西,虽然后来网购了不少,但也都是消耗品,收拾起来,就够塞满一个包的。
  挺好,他自嘲道,来去轻松。
  没想到下楼和几人告了别,发现是自己想岔了,车子后边排了整整齐齐的三个袋子。
  这会儿也不管气不气了,袋子旁就站了一个人。
  他只能开口问:“这是?”
  “况奶奶和李师傅给你准备的一些东西,”周时笑笑,“一个月,都住出感情了。李师傅忙着做饭,况奶奶打牌去了,老人家其实最不喜欢离别,就让我转交。”
  “嗯。”程染秋应了声。
  周时替他把东西都搬上车,又说,“房间给你留着,不给别人住。”
  “嗯。”程染秋垂下脑袋不看他。
  周时揉他脑袋:“走这么急,真气着了啊?”
  程染秋抬手拨开他的手。
  周时看看自己的掌心,蜷缩了下手指,叹了口气:“路上注意安全。”
  “没了?”程染秋抬起头,“周时,你还有别的话说么?”
  周时躲开了他的眼神。
  程染秋的目光过于滚烫,坚毅、果敢,带着年轻人的无畏。
  灼得他眉骨有丝抽搐,连带着肩膀上的旧伤都有一种快裂开的错觉。
  也就间隔三秒,程染秋说:“我有话说,周时。我也就比你小那么几岁,之前你说我小孩的时候,我还挺嘚瑟,说明我长得好呗。昨晚才知道,小孩是说定不下性,贪玩,讲实话,还真没人这么说过我。程女士都老说我老成……”
  周时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捏成拳。
  程染秋眼神落过去,一颗心稍定了些,继续道:“小孩就小孩,把我往年轻了瞧,挺好。年轻么,跟青竹似的,韧得很,认定的人和事,不会动摇。”
  周时听到最后一句,漆黑的眸子飘了下,喉咙发紧。
  “我说完了,”程染秋将钥匙扣在食指上转着,就跟平常问“吃什么”一样的调调说,“再问一次,你有话要对我说么,周时?”
  “周时”两字落在本尊耳畔,新鲜又疏离。
  周时缓缓抬起头——
  程染秋背后是满目的绿,太阳从山后升起,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整个人看着柔软、和煦。
  周时脑中只剩下一句——“天高任鸟阔”。
  但是,或许这只鸟儿愿意在小时山驻足。
  “回去了和家里人好好聊聊。你的房间继续给你留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自己心意。”顿了下,周时继续道,“昨晚那句说的是曲澄,况奶奶想让他留下,想让我们劝劝。”
  程染秋张了张嘴,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表情有点复杂。
  “曲澄的心思不在这,不留他。”周时笑笑,“反正我不留,他不归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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