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她的经纪人在圈内话语权很高,将她保护得极好,从不需要无谓的应酬交际。
所以她对这种局并无概念,也不清楚要做些什么。
直到温礼拍了拍她肩膀,裴九遥才僵直坐下去。
裴九遥轻声问:“不是来签合同的吗?”
陈制片轻笑一声:“不急。”
“之前我请你上综艺,你不是拒绝了吗?随手就丢给你们同公司那个叫楚司的歌手。”
陈制片吸了口烟,幽幽说道:“听说你在别人面前大放厥词,一群Beta做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
裴九遥脸上有些茫然,她回头看了看温礼,温礼的表情也不好看。
不过温礼反应很快,神色慵懒吸了口烟,接话道:“这件事我不都道过歉了么?陈制片,小裴还是个孩子,您别跟她计较。”
“我知道,你们Alpha之间沙文主义盛行,性别歧视明显,在你们眼里Alpha是强者,Omega是玩物,Beta是社会底层的垃圾。”
陈制片压根没有放过裴九遥的意思,又把话语转到温礼身上:“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Beta吧?”
裴九遥总算是听明白,原主之前口无遮拦得罪过这个制片人,她今天是来找茬来了。
而自己刚被池漾丢下,又要跑来替原主受气。
她裴九遥的人生也太悲惨了吧?是因为前二十三年活的太顺心了吗?
“或许某些Alpha身上是有一些沙文主义,但我绝不会这么想,您能坐到制片人的位置上,说明能力比我这个Alpha强多了。”
裴九遥起身,“如果‘裴九遥’之前说过什么蠢话,我向您道歉,那不是我的本意。”
每天都在替原主解释的生活真让人难以忍受。
若非这个综艺一定要上,裴九遥都想扔下烂摊子一走了之。
陈制片抬眼,烟雾在二人中间缓缓散开。
透过白雾,裴九遥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真没想到你还会道歉,早知道有求我的一天,当初乖乖接下来多好。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花瓶,又没背景,这个综艺已经是你能吃到的大饼了吧?”
裴九遥低头笑了笑,不卑不亢说:“可惜我这样的花瓶也有流量,为综艺拉来的赞助想必不少吧?谁会为钱过不去呢?”
“但凡我有背景,今天陈制片也见不到我,据我所知这个综艺要不是请到了池漾,也不会有这么高的热度,各取所需的事情干嘛搞这么难看?”
陈制片脸色瞬间一黑。
温礼低头迅速扯了扯嘴角,笑意一闪而过。
她拉住裴九遥衣袖,起身说:“陈制片,小孩子不懂事,我敬您一杯?”
裴九遥眼眸一暗,坐回去,回头看向温礼。
她连端酒杯时笑意都很浓,却不达眼底。
正装也束不住这个女人眉眼的放松和恣意。
这样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女人,却会为了自己的艺人去讨好别人——而这个艺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真让人搞不懂。
眼睁睁看着温礼一杯白酒下肚,轻轻耸了下肩膀,声线愈发懒散,如檐下清风:“陈制片可还满意?”
“该喝的不是你吧?”陈制片笑得冰冷,眼尾带了些淡淡的寒意,更显压迫。
她亲自拿起白酒,给裴九遥倒了满满一大杯。
“你干了,道个歉,我们就把合同定下来。”
裴九遥看着那么大一杯白酒——就差对瓶吹了,眉心拧成一团。
裴九遥酒量差,喝多了还容易断片——而且这种道歉方式,听起来就是在自找不痛快。
她将杯子往前一推,“我今天开车来的,而且也不怎么能喝酒……”
“不怎么能喝?”陈制片冷笑:“圈内谁不知道你裴九遥,最会玩,玩的也最野。”
陈制片狠吸了一口烟,全部吐在裴九遥侧脸,冷冷说:“还是说你觉得Beta不配跟你喝酒?”
温礼或许也觉得过了,压下裴九遥的手臂,慵懒的声线中带了些冷:“陈制片,分明是私人恩怨,扯什么沙文主义呢?据我所知小裴根本没说过那种话。”
裴九遥虽然混,也只会针对某个人,这种话温礼转念一想,也就楚司才说得出口。
“您非要扯几百年前种族战争的破事有什么意义?这么一大杯让小孩喝了,估计得去洗胃吧?”
“那就免谈,反正高贵的Alpha裴九遥小姐也不是非要上这个综艺。”
裴九遥是非要上。
她还想在综艺上唱她给池漾写的歌呢。
裴九遥看着面前那杯白酒,冲天的酒气在空气中慢慢分解,钻进裴九遥的鼻腔,生涩刺痛。
她眼眸又暗了几分。
池漾已经心生芥蒂,如果再上不了综艺,可怎么把她哄好。
裴九遥轻轻抬了抬眼皮,冲陈制片笑了笑,声音放轻:“这么一杯下去我真的要洗胃了。”
“我喝一半,您看行不行,当我赔罪了?”
陈制片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
签好合同出来时,裴九遥已经有些站不稳。
温礼扶着她到了停车场,带些嗔怪说:“你干嘛非要惹她呢?说什么拉赞助,她这个人傲得没边,根本看不上你这种靠脸上位的。”
话说出口,温礼又觉得失言,咬了咬牙不知该说什么。
裴九遥醉得眼睛都红了,靠在温礼身上才没倒下去,还是强忍着转头,扯出一个微笑,“你们这样的Beta……真的会被歧视吗?”
“歧视个鬼!”温礼也有些口无遮拦:“她就是纯想折腾你罢了,拿一万年前老黄历说事。你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俩纯互相歧视。”
说完后温礼惊觉自己又骂了自家艺人——还是个脾气爆炸差,刚被折腾完的Alpha,又闭上嘴巴。
“那你干嘛这么照顾我?我不是个混蛋么?”
温礼捏了捏裴九遥脸颊肉:“谁让你是我带的艺人,混蛋也只能认了。”
裴九遥脸上的额笑容愈发温和,低笑着说:“谢谢你啊,温姐,你对我真照顾。”
温礼扶着裴九遥的手臂猛地一抖,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你喝傻了?现在观众已经不喜欢漂亮笨蛋了,你清醒点。”
温礼看着裴九遥这副醉醺醺的模样,又问:“不过你怎么回去啊?我送你?还是叫司机过来接?”
裴九遥小狗似的摇了摇脑袋,一脸傻笑,神秘兮兮说:“我让我老婆过来接我。”
第17章 你是真的“裴九遥”吗?
裴九遥喝多了不止会断片。
还会变得黏黏糊糊仿佛一只失了智的小狗,脑袋模糊不清,想一出是一出。
但她自己并不知道。
因为会断片。
所以裴九遥脑子里从来没有不能喝酒这个概念。
温礼见她步伐不稳、四下颠倒,“哦”了一声将裴九遥塞进后座。
虽说不知道裴九遥嘴里的“老婆”是谁,但跟她关系最好的也就剩下楚司一人。
温礼拍了拍裴九遥肩膀,“那你给楚司打电话吧,用我陪你不?”
跟楚司有什么关系?
裴九遥揉了揉脑袋,没太反应过来,又听到温礼说陪她,迅速摇了摇头。
温礼不知道池漾变成了Omega,不能被她看见。
“那你一定要打电话啊。”
“裴九遥”喝醉是常态,所以温礼并不怎么担心。
她收回手指,骨节按在冰凉的车门上,旋即轻叹一声,懒得再管她,关上门便离开了。
裴九遥靠在车门上,醉得有些恍惚。
她已经忘了下午跟池漾闹别扭的事情,却还记得池漾跟她说“喝了酒不许回去”。
一瞬间便有些委屈,裴九遥拿起手机,迷迷糊糊找到了池漾的电话,眼眶红红的,指尖点在屏幕上,又迅速移开。
她有点不敢给池漾打电话。
可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好可怜,裴九遥想。
想回家。
晚饭都没吃,平白喝了那么多白酒,现在胃像火烧一样,快把眼泪烧出来了。
裴九遥将外套脱下来,团成一团包裹在怀中,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中。
衣服皱皱巴巴,酒红色的头发像一团浓稠的血,落在暗黑色的漆皮上。
裴九遥耷拉着眼睛,耸了耸鼻子。
不管了。
她死死盯着手机,这里好冷,她要回家。
胃好痛,晚一刻钟都会死掉,被淹死在酒精带来的冰刀剜骨般的疼痛中。
第一遍池漾很快就切断了。
裴九遥的眼眶更红,眼泪悬在其中几乎要坠下来。
又打了第二遍,这次响了许久还是被挂断了。
透过漆黑的车窗,裴九遥可以看到外面风卷着树叶呼啸而过。
月亮半悬在天上,像一枚铜钱,天地之间,冷冷清清,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那一瞬间裴九遥想到了妈妈。
知道自己女儿出事该有多难过——她才二十三岁。
心脏倏然间窸窸窣窣地疼,像穿针引线而过,留下密密麻麻的洞。
裴九遥垂眸,打了第三个。
过去了十秒钟,或是半分钟,机械式的拉长音浸在黑暗里撕裂般难听。
算了吧,这样像是在发疯。
裴九遥眼眸蒙了一层雾气,堪堪决定挂断电话,池漾竟然接了。
她正巧在那时轻轻哽咽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怎么了?合同没谈下来吗?”
酒精作用下,裴九遥大脑有些迟钝,刚刚天马行空想的一堆伤心事,又被一条牵引线拉回现实。
“签好了。”裴九遥轻声说。
“那你还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声音冷冰冰的,裴九遥莫名被刺了一下,手一抖,差点挂断电话。
“胃好痛。”裴九遥抖了抖睫毛。
“你喝酒了?”
裴九遥“唔”了一声,脑袋有点沉,“我是不是很厉害?”
池漾被气笑了,会喝酒有什么厉害的?
她捏紧手机,依旧没什么情绪,可声音却放柔了些,“你现在在哪里?”
“停车场……”
裴九遥的声音很无力,听起来就像快睡着了。
“温姐跟你在一起吗?怎么不回家?”池漾不知为何,顺手抄起了外套。
裴九遥声音模糊不清,“我让她走了,嗯……我说你来接我,可是突然想起来,你好像还在生气呢。”
小混蛋。
池漾咬了咬后槽牙,“把地址发我。”
过了几秒,裴九遥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吧,你又要生气了,好感值都要掉光了。”
好感值?池漾眉心微不可查动了一下,又听见裴九遥说:“我还是让别人来……”
呵,别人。
楚司?
池漾突然有些不耐烦——对付这种不把协议当回事的人,就应该……把她绑起来。
“那你还给我打电话?”
“想听你声音,”裴九遥声音很轻,“一个人好孤独。”
好孤独,一个人。
池漾突然被刺痛,心脏轻轻颤了一下,被一只手扼住了脖颈。
呼吸一窒,池漾声音瞬间恢复冷清:“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
池漾被助理送回家时,脑袋还是乱的。
宋沫和楚司在一起这件事太让人震惊,以至于池漾觉得会不会是自己的问题。
她一向都很乖,心思单纯的Omega,连恋爱都没谈过。
是因为裴九遥么?
此刻礼貌和尊重在池漾这里都是虚无,她迅速拿出手机向宋沫解释了自己跟裴九遥的协议关系。
不应该拖这么久,这件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就因为当时觉得这段关系对裴九遥并不礼貌——
又是裴九遥。
池漾一想到今天下午同她生气,就觉得莫名其妙。
她们原本只是协议关系,既然裴九遥不能好好遵守协议,就该用一些非常手段警告她。
而不是展露出“生气”这么愚蠢又毫无意义的* 情绪。
池漾跟她相处不过一周,怎么会戒备心一降再降,甚至会因为一句“小裴宝贝”……
一定是因为标记。
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放下手机时手指还在发抖。
裴九遥给池漾发的位置是一个露天停车场。
池漾过去时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将车随意停下,戴好帽子和口罩,在停车场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裴九遥的车。
她透过车窗看到裴九遥蜷在副驾上,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矫情。
说到底还是个小孩,装什么姐姐。
池漾轻嗤一声,想到裴九遥说“好孤独”,又觉得有点心酸。
她刚出道时藏了身份,自己一步步拼上来的,自然知道这群没背景的明星往上走有多难。
反正人人都是这么走,池漾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合理。
今天看到裴九遥,却莫名觉得这个圈子烂透了,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这些破事如跗骨之疽,让人恶心。
弯腰的姿势实在像偷窥。
池漾站直,敲了敲玻璃。
裴九遥迷迷糊糊坐起来,透过车窗看到池漾,眼角慢慢弯出一个弧度。
她推了推门,没推开,茫然抬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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