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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春恩(穿越重生)——莲卿

时间:2025-03-08 08:20:34  作者:莲卿
  谢暄故意顿上一顿,“哦对,像珍珠似的。”
  “江揽月,原名江由,甲辰年生,平昌郡定安县人。”一直沉默不语的傅行简突然开口,即使没回头,依旧将谢暄吓了一跳,差点惊出声。
  “昨夜戌时初带至大理寺,亥时初回到葳蕤阁,尸首是在辰时被发现,身亡时间应在丑时至寅时。”
  谢暄不明白傅行简干嘛一板一眼地说起案情,他不知怎么回答,就只能嗯嗯应着。
  “你这么喜欢他,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
  谢暄刚欲反驳,抬起头却被日头晃了眼,原是到了门边,外头就是后院。
  已经习惯了暗处的眼睛被天光刺得酸胀,他不由得眉头紧蹙,抬手揉眼。
  “江由是中毒身亡,目前根据尸体所呈现的表象尚不能确认是何种毒药。”
  “是……是中毒?”谢暄本能地眯着双眼抬头,以防再被光线刺痛双眼,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强烈。
  傅行简侧身立于门边,刚巧将照进来的日光遮下大半,阳光斜照着他仿佛被上天精心勾勒的侧脸,透着淡淡的,近乎冷白的光晕。
  谢暄微一恍惚,喉结上下滚动着,竟忘了后面要问什么。
  不过傅行简没有等他问,而是径自向外走去,谢暄微顿下,也忙跟上,阳光一下就洒了满身。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早春的艳阳就显得极为可爱,如果傅行简闭嘴的话。
  “江由通身皮肤呈青锈色,双目赤红发黑,死前眼底曾大量出血。若正常死亡,在几个时辰之内不会腐烂,但江由的尸首上出现数个孔洞,从孔洞处由内而外迅速腐坏。”傅行简慢下脚步,眼神看向数丈开在的西一厢房,刚巧一名仵作走出来,身上套着白棉布罩衣上黑黑红红,不少就令人作呕的痕迹,
  “不过那是我刚到时看到的情形,现在什么样,殿下既然想见他最后一面,不如亲自去看看。”
  傅行简鲜少与他说这么多话,当然这不算是与他说话,只能说是陈述案情。
  谢暄脸色煞白地盯着那名仵作,鼻腔里萦萦绕绕的,似乎已经闻到了阵阵恶臭,紧咬着牙关才能忍下胸口的翻滚。
  其实江揽月也不是非见不可,回头让荣德给葳蕤阁送些银两,厚葬了就是。
  “我……”谢暄捂着衣襟退了几步,“我要回王府。”
  “好。”从房间出来一直到这儿,傅行简终于看了他第一眼,“我送你回去。”
  “不要!”
  谢暄的反抗在被牵掣的手腕下毫无用处,这里距马厩极近,踉踉跄跄地,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了马车,傅行简带起一阵寒凉的风也登上了车,谢暄打了个颤,向角落缩去,试图说服他,
  “你不是在公务吗,你能这么突然离开吗,你……”
  “拿出来。”
  “什么?”谢暄一震,头恨不得低到胸口,“我听不懂。”
  “你从江由房间里偷拿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傅行简的声音极低,却一字一句,毋庸置疑,
  “拿出来。”
  
 
第5章
  谢暄随着碌碌的车轮离开了葳蕤阁。
  他不由得暗暗埋怨怎么今天备了这样小的一辆车,并排坐两个人,中间就只剩不到一尺的距离,躲都没处躲。
  又如走马灯般过了一遍当时的情形,那会儿傅行简分明就在与孟亭松说话,怎么就能知道他拿了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暄攥着手,背过身去决定死扛,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去。
  离得实在太近,红色的官服下摆倾过来,也盖在了他的腿上,谢暄茫茫地想,就是大婚那日同坐鸾车之上,他们也没这般近过。
  那天从始至终,傅行简都未发一言,他静静地在鼎沸的人群中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到王府里的内侍都架不住他,只能让侍卫来扶。
  谢暄不会服侍人,只会围着他干着急,一会儿觉得侍卫们架得他不舒服,一会儿又觉得端来漱口的水太烫,处处挑刺儿。最后干脆把人都轰了出去,只脱了鞋靴,和衣爬进床榻里。
  这时的傅行简早已沉沉睡去,谢暄小心地替他拿掉发饰,将他左臂横着摆好,看了一会儿,自己对准了慢慢躺下,枕进了他的臂弯。
  浓郁的酒气、绣满珠翠和金线的,过于繁复板正的喜服,每一样都让谢暄觉得不舒服,可他就想多穿一会儿。
  腰上沉甸甸的手臂是谢暄自己拖过来的,他一会儿仰起头,伸出手指轻轻描绘着傅行简的眉眼,一会儿又埋起来,仔细去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后来谢暄后悔了很久,那晚怎么会如此胆怯,没有趁他人事不省时偷偷亲上几口,因为自那日以后,别说亲近,就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外头渐渐起了叫卖声,马车已经过了椿河,从白日里冷清的粉巷子,驶进了喧闹的集市。
  谢暄紧紧攥住衣襟不肯松开,如果不是傅行简跟着,现在那封该死的信早已被他撕成碎片,然后他就到金銮殿后面等着皇上下朝,去求一封和离书。
  当初既然能蛮不讲理地把人娶进王府,那就一定能撒泼打滚地还回去。
  只是眼下这关显然难过。
  谢暄并不知道他越是这般紧护着,就越是透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本就将他包裹严实的气息忽就更近了,耳边甚至已经听到傅行简清浅的呼吸声——
  “别!别碰我!”
  即使一旁摊主的叫卖声高亢震耳,青柏依旧听到马车里谢暄挣扎的惊呼,他毫不犹豫地跃上了仍在行进中的马车,砰地一声推开了车门。
  “殿……!”
  一声殿下还未出口,青柏又砰地一声把门砸上,逃也似的跳下车,抚着刀柄低头不语,耳朵却悄悄蒙了一层红。
  这一眼匆匆,可青柏偏是个过目不忘的。
  那个平日里如落了雪的傲竹一般孤寒的傅行简竟俯身在上,将自家殿下严严实实地压在座椅上,一只手钳住了他的双腕,而另一只……
  青柏绷紧着身体,似乎仍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冷冽,但这并不足以击退他,他瞬间关上车门是因为傅行简的另一只手正在殿下的衣襟里,微微起伏。
  青柏紧锁眉头,再次靠近马车,里头没再有什么动静,
  殿下……应该不用他救吧……
  直到被猛然关上的车门停止了颤动,谢暄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为什么才青柏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愣神间,双腕倏地被放开,一股微凉直冲向指尖,腕上先是几个泛白的指印,不过须臾便成了通红,印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扎眼。
  谢暄抚着手腕低头不语,偷瞄的眼角还飞着愠怒的薄红。
  “这就是你硬闯锦衣卫,费尽心机也要拿到的东西?”
  傅行简手中捏着的,是一只掐丝珐琅镶嵌绿松石的金簪,他只扫了一眼,“这是你的。”
  话音一落倒是谢暄微怔了下,自己各式的发簪多到数不清,单是金簪,就连他都记不住全部的样式,这支不算常用,是他昨日随手拿了赏给江揽月的,傅行简竟然也能一眼认出。
  大理寺的人眼睛的确够贼。
  谢暄紧紧拉住半开的衣领,骨节在紧张之中泛起了白,下颌却高高扬起,冷冷地嗤了一声道,
  “本王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喉咙不受控地抖了下,“了”字颤着出来,露了怯,谢暄一滞,立刻闭上嘴,把后面一连串的讥讽咽回了肚子里。
  “交出来。”
  谢暄一个激灵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傅行简挂着寒霜的眼中,“没了……”
  “把你怀里藏着的那个交出来。”
  “傅意深你审犯人呢是不是!”
  “你擅闯命案重地,偷走现场证物,是何居心。”傅行简目露厉色,但显然不想惊动外面,仍压低着嗓音,“交出来。”
  “其实……其实我不是故意拿出来的。”谢暄一心虚就红了耳朵,“我听闻江揽月死了……”
  “江由。”傅行简冷冷地打断。
  “江……江由死了,惟恐他牵连到我,这才想把金簪拿回,谁知他的木簪和我的簪子放在一起。”谢暄在怀里艰难地掏啊掏,极不情愿地拿出一只黄杨木嵌银的簪子,工艺有些粗糙,“我当时紧张得要命,一把抓下去谁知就抓了两个,然后你就回头了。”
  傅行简并没有马上接过簪子,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长,即使在如此昏暗的马车之内,谢暄仍感觉到了强烈的审视之意,
  “我真不是故意的,但你能不能别还回去了。”他攥着木簪意图放回怀里,“反正还没查到这件东西,若是还回去岂不暴露了我偷拿证物。”
  别说人不是在潞王府死的,就是真死在了他手上,以谢暄的身份也不会拿他怎样,谢暄知道此举异常,面对傅行简伸过来的手掌不敢再护,反倒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将簪子放在他手中,
  “这只木簪料子不好,样子也粗鄙,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想必也不重要,你说对不对?”
  谢暄絮絮叨叨的,试图说服傅行简,可他显然不为所动,那枚金簪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收入袖袋,而这木簪,他却细细地从头摩挲到尾,而后将车窗帘掀起一角,漏进来一道天光。
  谢暄心头猛然一紧,话说到一半忘了接着说下去,就这么半张着嘴,连呼吸都一并滞住。
  细细检查木簪的傅行简忽然顿了顿,抬眸看向犹如被人定住的谢暄,捏住簪子两端向下一弯,看起来厚重的木簪竟被他齐刷刷折成了两段!
  谢暄周身一麻,悬着的心终于还是咚地一声掉进深渊。
  这样粗陋的一个机关,果然逃不过他的眼睛。眼见大势已去,谢暄颓然地把脑袋靠在车壁上,眼睁睁地看傅行简从簪子里倒出一个泛着淡黄的纸卷。
  “啊……这里头居然还有东西?”谢暄微顿,然后表现出了应有的惊讶,试图抢夺过来,“给我看看!”
  扑上去的身体被一只手轻易按下,傅行简微蹙着眉心,单手展开,低声道,
  “兰时。”
  这不是在叫他,而是纸卷上最先显露的两个字。
  “雨洗松岚烟波渡,春风举柳隐东山。”
  日光自不断掀起的窗帘角里漏进来,透得傅行简手里的纸张一明一暗,上面的字隐约可见。
  “这怎么会有我的表字?”谢暄强压下心头的乱跳,无辜地看向傅行简,再次伸手道,“给我看看。”
  蓦地,傅行简掀起眼皮,目光从纸上移开,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谢暄来不及闪躲的眸子,犹如被钉子钉死,谢暄徒劳地挪了挪身子,将背后死死贴在车壁上,嘴里嘟囔着,
  “不给就不给,凶什么凶。”
  “这封信的抬头为何是你的字。”
  “我怎么知道!”谢暄目光游移,语气却硬,“说不定,说不定是江揽……”
  傅行简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谢暄梗着脖子改口,“江由给我的情诗!”
  “你明年才及冠,兰时一字虽是徐阁老早早拟好的,知道的人却有限,江由如何得知?”傅行简淡淡地重复,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有,他不识字。”
  耳边呼呼,一阵寒风不长眼地掀起车窗帘刮进来,直接就钻进了谢暄的脖子,汗涔涔的后背冻得一激灵,头皮倏然一麻,他清醒了。
  果然说多错多,谢暄咬了咬酸软的牙根,迅速撤回了与他对视的目光,低头不语。
  车内昏暗,谢暄避开傅行简投射而来的目光,弯下腰去整理氅衣的下摆,显得很忙,脑子里各种念头横冲直撞,却没撞出个能用的主意。
  他从未想过傅行简这样容易就能看出木簪的机关所在,也就从未考虑过如果被发现了该如何解释。
  下摆直溜溜地盖着鞋尖,再整下去就乱了,谢暄讪讪地直起来,慎之又慎地去睨傅行简,他决定换个方式,软下了语气,带着一丝讨好道,“全天下又不会只有我一人叫兰时,再说也许是江由找人代写的呢,你要是觉得嫌恶就撕了去。”
  撕了它,快撕了它!
  谢暄心里叫嚣着,却只能眼睁睁地,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张薄脆的纸在傅行简的食指与拇指中被轻轻捻卷,放回了木簪中。
  “你……!”谢暄诧异地看着傅行简将簪子收回袖袋,“你收回去干嘛?”
  傅行简淡淡瞥他一眼,“此乃案发地要物,要交于大理寺查验。”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
  语气一急一缓,谢暄显然败下阵来,他最清楚傅行简烦什么,反客为主故意贴上去,耍赖道,“就是不行,这是我好不容易拿出来的,还给我!”
  说着,就要伸手去掏——
  “殿下,到王府了。”
  马车在这一刻倏然停了,谢暄愣神之际被傅行简推开,再回过神就看到红色的官服下摆一闪而过,映在阳光下反射了轿内一瞬的红光。
  他刚才不是还在办案吗?谢暄怔怔地想,到底怎么就跟他回来了,那簪子也不送大理寺了?
  “殿下?”青柏有些担心地查看,却瞧见他家殿下眼神乌亮地绽了一抹笑。
  今天不送是吧,谢暄揩了揩手心的薄汗,心里咚咚直跳,那晚上就去偷,哦不,拿出来。
  
 
第6章
  白日里分明已有早春的迹象,夜里却又阴沉下来,呼吸间潮湿寒冽,大约附近有什么地方在下雨。
  怕穿厚重了不灵活,谢暄仅在亵衣外披了件墨蓝色的薄衫,冻得直吸鼻子。
  庭院里有风刮过,不过是些微的动静,却还是将谢暄吓了一跳,四周瞧瞧,只觉得平日里那些花草树木都好似活了,各个都长出眼睛盯着他,就连轻软的薄衫都仿佛长满了白毛刺,每动一下就扎得他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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