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清的脸一下变得涨红,他的眼珠瞪大,低头看着流了一地的酒液,又看着郁季空空如也的的手。
他在原地猛地反复深呼吸,脸色从红变青又变白。极度的屈辱甚至冲破了他的底线,陆泽清觉得周围的目光像是无数根钢针,一层层扎入他那不多的自尊心上。
陆家也算是A市有头有脸的家族,谁不知道陆泽清这位被找回的三少爷美名。陆泽清平日高高在上霁月风光,哪怕陆家本身是个泥潭,他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陆涛让他下跪已然是耻辱,但还能解释为被逼无奈。可郁季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往他本就脆弱的自尊上插了一把刀,若是他不遵从意愿,恐怕明天他连着陆家都会倒霉。
——但即便如此。
作为书中主角,陆泽清还是有那么点智商在的。他已经发觉了郁季此举比起找场子羞辱,倒更像是在拿他做个乐子看。
以此取乐,代表着郁季不会与他多做计较,这只是暂时的惩罚。
可能是生气了。陆泽清想,毕竟他之前确实当众落了郁季的面子。
不过陆泽清知道他们的婚约无论如何都会履行,所以他完全没必要再受这个耻辱。毕竟郁季指明要娶的是他陆家三少,必然是对他感情的。
陆泽清不指望郁季气过了道歉,但只要郁季的助理第二天来陆家。所有人都会知道郁季爱他,而且就算生气也会找他和好,他陆泽清名财双收,才是最大赢家。
想到这里,他便踉踉跄跄地站起,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郁季就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离开,才开口:“还挺傲气,你说是不是,陆家主?”
陆涛的冷汗直流。他站在一边,连话都不敢多说。
郁季就笑了笑,抽了新的手帕擦手。
其实陆泽清的离开在他的意料之中,也不枉他演的像模像样。
他过去虽然也是个当权者,但能让他动手收拾的人少之又少。就和陆泽清记忆中的一般,如果他想收拾谁,通常只需要一个眼神,下面的人就能帮他把看不顺眼的东西料理了。
不过他的好秘书陆成却是很喜欢这种折磨人的戏码,郁季每次酒会上都期待着看他有什么新招数折腾那些不长眼的家伙,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一些。
而且看上去,效果不错。
说起陆成。
郁季转过头,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位置,将目光锁定在宴会厅的角落。
他的脑海中还有“原主”的回忆,原主和郁老爷子很亲厚,而陆家早些年和郁老爷子关系好的时候,曾约过娃娃亲。
只是后面郁季将郁家拔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陆老爷子也已经过世。这么一来二去,陆家和郁家基本已经没了什么关系,只是郁老爷子病危时到底还念着那门娃娃亲。
郁季孝顺,为了完成老爷子一个遗愿结婚也未尝不可。
陆家子弟众多,但陆涛就有三个儿子。郁季对这本书还有点印象,文中说“原主”在酒吧看上了个小侍者,据说是陆家刚找回去的儿子。
陆家,找回的儿子。这两条信息足以证明是那位陆家刚找回的三儿子陆泽清,于是原主想起了答应爷爷的婚约,让助理去和陆家知会了一声。
原主的本意是要先看看人,但陆家为了攀高枝何其迅速,三天就办好了订婚宴邀请原主参加。原主也闲来无事,便想着顺便把婚约给解决了。
但这中间却出了点问题,原主在来到酒宴上后发现,他在酒吧惊鸿一瞥的小侍者并不是面前这位陆家三少陆泽清。
不过对于原主而言,他只是要完成婚约,是不是小侍者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他给了陆泽清一杯酒,但陆泽清这个一向清白高贵美名在外的少爷,却“不惧权贵”摔了酒杯。
话再说回来。
郁季的想法和原主何其相似,他也觉得这婚约有没有,实现不实现,和谁实现都没太大关系。
他甚至更倾向于把陆泽清放在身边玩儿,因为过往他和陆成就喜欢一起看其他人无能狂怒的样子。
但在刚才,就如同原主的惊鸿一瞥一般,他也看到了一个令他熟悉的脸。
第2章(捉)
“陆成。”他说。
他喊得突兀,宴会厅所有人都还在震撼于陆泽清的胆大妄为,没人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但只有那被围在角落的青年才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怔愣,黑色的眸子看向了郁季。
那是宴会厅的拐角,在郁季这边的基本都是各家的家主辈分人物,小辈们还不配参与其中。
而此刻一群年轻人正在那远离人群的角落,领头的人手里拿着酒瓶,语气嘲讽。
“看什么呢,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陆老四,听过你去酒吧打过工?不知道是干什么啊,说来给哥几个听听呗。”
“叫他陆老四都是高攀了,陆家能认他做老四?”
陆泽成原本表情冷淡不欲理会,但自刚才远处那人似乎叫了他后,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向远处飘。
他不太确定那位郁先生是不是喊了他,又或者只是他的错觉。
“看什么呢野种!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说他欠收拾,还敢和泽清抢东西。”
他跑神的时间太长,惹得几个青年不快。领头的那个猛地拽住他的领口,粗暴地将他的头撞在镶着金饰的廊柱上。
陆泽成没想挣扎,他刚被认回陆家,现在正是要老实忍耐的时刻。而且以往打工他受到的挑衅欺辱只多不少,这些富二代的手段说来还更青涩。
于是他微微闭眼,等待忍耐那撞击。但意外的是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反倒是领头的青年松开了勒紧他的手。
“郁、郁先生......”
这几个小青年怎么也没想到这点小打小闹能把郁先生都给引来了。惹事的那个更是抖若筛糠,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玩什么呢,很有趣?”郁季笑着问。
“没有、我们,我们只是,只是在开玩笑。”
陆泽成虽是私生子,还和陆泽清有龃龉,但怎么说也算是陆家一份子。他们撞到了郁先生枪口上,只能仓皇着解释。
“真对不起,□□少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郁先生,我们真的只是和四少爷开玩笑的!”
陆泽成被认回陆家也有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喊他“四少爷”。他没做声,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而郁季也看向他,指尖点了点轮椅扶手,表情若有所思。
一旁跟来的陆涛,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他忙不迭地走了过去,继续像推销商品一样把自己另一个儿子拎了过来:“郁先生,这是泽成。”
离得近了,郁季便能更清楚地看清青年的面容。
而这叫陆泽成的青年显然比陆泽清更识趣些,他安静地走到了郁季身旁,甚至还蹲下身,和郁季的视角平齐。
“郁先生。”青年低低说。
陆泽成无论从气质上还是长相上都不如陆泽清,如果说陆泽清是那种俊朗优雅的美,陆泽成的眉眼便太锋利,不像是可以养在家里的小白花,更像是斩断花草的刀。
周围的人一边唾弃陆家这老东西不要脸,一个儿子不够还卖另一个,一边祈祷这长相锐利的陆家崽子入不得郁先生的眼,这样说不定后面人还有可乘之机。
而郁季微微俯身,他的脸和陆泽成的几乎相贴,但没有一个人主动退后。片刻后郁季笑了起来,他满意地拍了拍陆泽成的发顶,像是看到了心仪的忠犬。
“我喜欢你。”郁季说。
他在看到第一眼就想说了,这个叫陆泽成的青年和他的秘书果然很像。郁季上辈子没什么看的上眼的人,他感觉凡夫俗子都是垃圾,只有陆成伺候他伺候的顺心。
“陆成?”他问。
“陆......陆泽成。”陆泽成微怔,以为他还是没记全他的名字。
“嗯。”
这也在郁季意料之中,毕竟如果是陆成的话,那种二十出头的青年二世祖陆成能耍着玩十个。
“陆泽成。”他在心中滚了一圈这个名字,“现在,你是我的了。”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保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呈上了一个小盒子。
“记得吗?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这戒指是给你的礼物。”
郁季亲昵地执起他的手,将一枚闪亮的钻戒戴到陆泽成的指节。
“泽成,等下让余遥带你搬到我这边。”
余遥便是那个在他身后的保镖,高大的黑衣男人点了点头,对着陆泽成道:“夫人好。”
“走吧。”
仅仅三言两语,他就已经替陆泽成做了所有决定,似乎笃定了面前的青年不会反抗。
而陆涛愣在一旁,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若说拦,郁季确实也按照两家约定娶了陆家少爷;但若不拦,他以前从未关注过他这个私生子,强拉的代替品被看中了,却也不见得和陆家亲厚。
郁季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但那已经不是他所关心的了。他挥了挥手,余遥便推着他离开,而陆泽成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也追了出去。
“郁先生,是先回老宅,还是先帮夫人拿东西?”
“先回去吧。”
余遥把郁季抬上车,而陆泽成则像个小尾巴一样坠在他们后面。等到郁季坐稳,他才安静地坐到郁季的身旁。
他没开口询问,也没有生什么事端,让郁季很是满意。郁季看向窗外,想着这个世界小说的剧情。
如果他没记错,这本小说的名字叫做《逆袭的爱》。这是本狗血小说,放在平时就算是陆成求他他也不会看。
但前不久凑巧,他出了一场车祸。
那是他第一次出如此大的车祸,以往有陆成,那些来撞他的全都被正当防卫撞成半身不遂了。只有那次陆成临时出差,换了司机。
养病的时候从小看他到大的老医生吹胡子瞪眼,端着他的笔记本和文件全扔出了病房。陆成一向体贴,怕他无聊,才给他拿了这本小说打发时间。
“这本书很有意思。”陆成说,“有先生你的名字,还有我的。”
因为这句话,郁季才纡尊降贵地翻了翻那本书。
回到现在,郁季阖眼想了想,他过目不忘,就算那本书没逻辑没营养还无聊,但他也不会遗漏自己看过的剧情。
而在他的回忆里,那个炮灰“郁先生”,可没有任何腿疾。
这就有意思了。
他猝死的那天腿伤已经好了大半,此刻郁季微微抬腿,果然这具躯体的腿也是可以动的,不过就是和他之前一样还需复健。
郁季又向下探了探,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连伤口都是一个位置。
难道连身体与一起穿了?
不过这对他现下的状况没有什么帮助,他便又支起身子,想着书里的内容。
《逆袭的爱》,这本书讲的主要就是陆泽清怎么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带着陆家辉煌,然后认识主角攻打败反派爱情事业双丰收的。
而就如他之前所想,在书中,郁季不过是个炮灰,是主角受陆泽清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原本这里的剧情应该是陆泽清道歉后订婚仪式顺利举行,陆泽清被郁季带回了宅子。
再然后,便是炮灰的资源转移。陆泽清讨了“原主”欢心,吹着枕头风,诱导着原主不自觉做出很多错误决策,甚至错失了参与国.家工程的机会。
要知道,就算是郁季这个阶段,也不见得能和国立项目有什么大交集。
当然,哪怕这场失败看似狼狈,却不足以动摇郁季的根基。但这只是一个开端,往后的原主会因为陆泽清的各种不经意手段而屡屡失意,最终连偌大的郁氏财团都在无形中被吞并大半。
郁季当时看到这里还和陆成讨论那么大的财团就算破产清算也要几十年,拖来拖去足够拖到陆泽清寿终正寝,何来被他吞并。但陆成却只是笑笑,让他别在意一个小说的细节。
这确实是一个不该在意的细节,因为“郁季”不过是一个送经验的炮灰,描写这场战争甚至不到一万字。而在陆泽清拿下部分郁氏的公司后,后面主要描写的,却是他和这本书反派Boss间的斗争了。
“‘陆泽成原本是陆家的私生子,因为长期受冷落苛责心理逐渐变得扭曲。他的才能不亚于陆泽清,日后也将成为陆泽清最大的敌人’。”
“先生,你看。”陆成念完那段话,笑着对他说,“我可是这本书的大反派。”
“......你要是闲着,去帮我把电脑偷回来。”
“那可不行,我会被医生打。”
那本书郁季也就看了个开头,“郁季”倒台后他就没再关注,最后记得的也不过是陆成的那段话。
想到这里,他便又一次扭头,看向了正端坐在一旁的陆泽成。
陆泽成的坐姿很文静,不同于他带有厉色的长相,反而乖巧地缩再车窗边的座位上。
郁季实在是没看出他哪里像是陆成口中那个“心理扭曲阴暗有躁郁症”的反派boss。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陆成那句话,哪怕是同一张脸,他也不一定会捡这么个落魄的小崽子回来。如果说单纯放在身边养着玩,还是陆泽清那种小美人比较符合他的胃口。
“郁先生?”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于不加掩饰,陆泽成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开口询问。
“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泽成希望他可以直接说,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无所谓,但不要用这种眼神去看他。
他在没有被认回陆家前见过许许多多的目光,或贪婪或嗤笑或嘲讽,但陆泽成都可以无动于衷。可郁季的目光却过于温和宠溺了,就好像他对他而言是多么不可或缺的珍宝一样。
这个念头刚起,他自己都有些吓一跳,所以向着车窗边又近一步挪了挪身体,明明是宽阔的少年人骨架却缩的像个带壳乌龟。
“没什么。”
郁季看着他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道:“你得快点变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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