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谢以令不过是个凡人,且才拜师没几天,估计还没来得及学一些法术,不免有些担忧。
谢以令见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不觉有些汗颜。他拍拍胸膛,壮了壮士气道:“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师尊给我的凝丹丸应该也吸收得差不多了,不如我试试。”
说罢,他有模有样地学起南宫赐施法的动作。
或许是吃了凝丹丸的缘故,这次运灵,谢以令竟感到隐约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心下微沉,尝试着操控那股力量。
一股熟悉的灵力从足底窜向两臂,直冲头顶,又捣脏肺,极不安宁。
然而这股不安宁带给谢以令的,却是灵力有可能恢复的好兆头。他不免想看看能否使出些许灵力,一抬手,不想用力过度。
一道白光从山间草丛迸发出去,阴差阳错地正好打在那端着木盘的百姓身上。
那百姓猛然被一股灵力打中,本就是傀儡之躯,哪里受得了此重击,当即身子歪斜,摇摇晃晃地左右摆了几下,“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盘中的怀戒骨也顺着力道“咕噜”地往一边滚动。
要遭!谢以令心中大叫不好,以为被那雨花神发现了藏匿地点,下意识准备遁地而逃,身旁的南宫赐却在此时迎身而出。
“喂,南——师尊!”谢以令吃了一惊,差点忘了尊称,伸手去拦已是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白色身影径直飞向雨花台。
顾桓之见状,也不再躲藏,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谢以令索性也站起了身,低头一看,旁边的小鬼头正睡得口水横流,他无奈道:“阿四,阿四?阿四!”
见人叫不醒,他弯下腰,捏起阿四的圆脸:“碰见正事就睡大觉,谁教你的?”
“啊?”阿四被人强行从满桌美味佳肴中拖出来,心情实在说不上好,睁眼见是谢以令,更气恼道:“谢辞哥哥,你赔我槐花斩肉、黄金碎香饼……”
谢以令不仅打断了他做梦,还要打断他抗议的一系列话:“我赔,我都赔,不过你再睡下去,等我走了,小心山上的豺狼虎豹吃了你。”
阿四撇撇嘴道:“我才不怕。”
回应他的是,谢以令一记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走了!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诶等等!”阿四抓着他的两根手指,努了努嘴,“你跟他,就是那个人,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谢以令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
“阿四,”他蹲下来,语重心长地嘱咐眼前的阿四,“南宫赐他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跟他现在是师徒关系。所以,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你也要假装不记得我,知道吗?”
阿四双手抱头道:“好复杂,不过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行!”谢以令拎起他后颈的衣服,“赶快过去帮忙!”
那弄丢了怀戒骨的百姓正躬着腰在地上四处寻找,满脸冷汗如雨下。他一边找口中一边不断念道:“雨花娘娘恕罪,雨花娘娘恕罪!”
忽然,他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捡起了不远处的怀戒骨。
“还给我,还给我!”他扑上去,身子猛一撞上了那人腰间的剑柄上,如黄纸遇火,顷刻间飞灰烟灭。
南宫赐收了怀戒骨,淡淡地扫了地上灰烬一眼,随后抬眼望向台上的金像。“听闻雨花娘娘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金像震了震,似被惹恼了一般。南宫赐神色未变,只冷冷看着她。众人伏在地面,如同断了线的傀儡。
忽然,金像于某处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随着一层一层的金粉脱落,逐渐露出了活人的肌肤。
紧随其后的顾桓之惊讶道:“这莫非就是雨花娘娘本尊?”
金像破裂后,出来的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面若桃花,额间一点朱红,双目冷冽含水,如同冷彻入骨的坚冰。
“抱骨大业将成之际,我必佛挡杀佛,神挡诛神!南宫扶风,若你们执意干涉此事,我定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南宫赐轻抬眉眼,冷冷看她:“稚子无罪,你滥杀无辜之人,昧良作恶,我等身为修道之人,本就以匡扶正义为责,又怎会坐视不管?”
“哈哈哈哈!”那女子笑道:“匡扶正义?真是可笑!这世道凭什么由你们仙门来定义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顾桓之听了这歪理十分不服气:“连三岁小孩儿都能分辨出好坏,正邪是非何须什么定义?你心思已鄙,所见自然受限。”
南宫赐道:“花解雨,回头是岸。”
顾桓之眼底闪过惊讶,原来两人竟认识?
花解雨喝道:“我的事还用不着你们来管,少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顾桓之见她执迷不悟,当时怒道:“你见惯了惺惺作态的人,便觉得世间的人都惺惺作态,这又是什么道理?”
话音刚落,一道红绫便如疾风射来,顾桓之瞳孔一震,忙用霜客去挡。只听“铛”一声,霜客竟被打落在地上。眼见红绫就要缠上顾桓之的颈脖,南宫赐抬手挥剑斩去。
那红绫布料极其柔软有韧,斩杀过去的剑气滑过表面,剑身反被缠住。
顾桓之见状,手掌一翻,霜客便回到了手中。他提剑,冷锋近身,花解雨也只微微侧身避过,又一道红绫朝他打去。
两人当即与她打斗起来。
花解雨到底是半路出家,修习道法最多不过五六年,原本仅南宫赐一人便可将其擒获,更别说如今还有一个顾桓之。
见寡不敌众,自己渐渐落了下风。花解雨刹那间转身,抬手射出几枚飞镖,“嗖嗖”而过竟有铁器破空之声。
霜客迎镖斩去,正好将一枚飞镖打落在地。
顾桓之躲过,惊愕道:“惊雨梅花镖?!”
那飞镖片薄而细,状如梅花。锋刃处亦有冷光摇动,见血后便如一朵初开的红梅。
南宫赐提醒道:“这镖有毒,小心。”
顾桓之赶紧缩回伸到一半的手,连连点头道:“好,好!”
周围原本僵硬的百姓忽如枯木逢春再生活气般动弹起来,顾桓之道:“他们开始动了!”
花解雨此时已灵力渐衰,冷冷笑了一声道:“扶风道长当真说得简单,我已深陷不复深渊,如何能回头?”
她一挥手,操控傀儡们千军万马般扑上去。
谢以令几乎是被阿四拖着下了山,然后又一路被拖着爬上了雨花台。
一上高台,他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南宫赐和顾桓之被那群百姓团团围住,隐约能看见两人佩剑的光亮。
谢以令压着阿四的头弯腰躲在紫灰色鼎后,他看不清战况,心里担心会出事,思考后还是打算过去。
想到阿四的身份,谢以令动动胳膊:“阿四,你可有什么本领?”
提到本领,阿四脖子一仰,叉着腰道:“我可以连吃五十碗米饭!”
“看来你这饿鬼之气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但现在用不着这个。”谢以令抬手拍了两下掌,带了几分敬佩,“除了吃饭,您还有什么其他厉害的法术吗?”
“有啊!”阿四点头,指了指台上的那群傀儡,“我可以吃掉他们。”
“……”谢以令默了默,“这倒不必。”
阿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还有本事!”说罢,他抬手,使出一团紫雾,幽幽向台上飘去。
紫雾所过之处,原本打斗激烈的几人动作缓缓停下,神情恍惚,有所滞愣,那些百姓也因雨花娘娘停了操控而静止不动。
第18章 雨花台双斗雨花神 一剑横,敌万人。
谢以令见台上的人脸色逐渐不对劲起来,心道:阿四这小鬼头的确有些本领,这么一来,降服这雨花娘娘不过轻而易举。
他心中想着,却始终不见南宫赐与顾桓之有所动作,不免有些生疑,便趁此机会溜进人群一看究竟。
只见南宫赐和顾桓之正与一位女子执剑相对,看相貌,应该就是那位雨花娘娘了。
谢以令上前一瞧,南宫赐双目虽睁,但两眼无神,似魂神出窍一般。
再一看旁边的顾桓之,亦是如此。
“阿四,”谢以令连忙回头问,“你使的什么东西?”
阿四从鼎后探出半个身子:“我会造梦,当然是让他们都做梦了!”
谢以令有些无奈道:“你这法子难道敌我不分?”
阿四大抵也明白自己的法术有些鸡肋,抓了抓脸蛋,羞涩提醒他:“谢辞哥哥,你再在那里多待一会儿,也会做梦的。”
谢以令当然不能在这时候做梦,因为四周的百姓们忽然全部动了起来,朝他慢慢围过来。
兴许是少了花解雨的操纵,他们的举止处处透着僵硬诡异。
他猛然想起之前那女子说过的话,因他吃了凝丹丸,对这些阴物而言有极大的吸引力。只是没想到威力会这么大,能让这群百姓在没有雨花娘娘的操纵下,自主攻击他人。
而这些百姓虽对雨花娘娘来说是人,但对阿四来说,不过是一群傀儡,自然也就不受梦魇所控。刚才的静止不动,不过是暂时脱离操控的不适应罢了。
不过,幸好他此时灵力已恢复些许,对付这种躯体薄如黄纸的空壳,可谓绰绰有余。
谢以令迅速转身,一道灵力打去,三四个傀儡便化作齑粉。
阿四躲在远处为他呐喊助阵:“谢辞哥哥,打得好!继续继续!”
他转身,扬眉朝阿四道:“看好了!”说完一运气,指尖聚集的灵力丰盈。
哪怕已隔多年,他私以为所修仙法已忘了许多,没曾想需要时,各门术法却因早已熟练于心,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
凡人修道,须有灵识,方可顿悟仙门秘术,汇天地灵气,日月精神,以助修行。
半仙者修道,须有灵根,开根化智,万物精华自然而收,再加以修行,更是仙道多得,绝妙领悟。
前者需要努力,后者需要天赋。谢以令便属于后者。
正打得浑身舒畅、忘乎所以时,一道剑光从谢以令肩处劈过。
他回过头,发现紫雾隐隐散尽,原本困于梦中的南宫赐苏醒,这道剑光正是他打过来的。
身后欲偷袭谢以令的百姓被打散成灰,他慌忙停下动作,不管南宫赐看没看见自己当下的举动,转身朝他跑去,口中不忘喊道:“师尊,救命啊!”
南宫赐脑中还残留着谢以令一招一式皆行云流水的身影,见他跑近自己,不自觉握紧了碧落。
“师尊!”谢以令拼命跑了一通,呼吸一急,眼中就起了泪。他拍着胸脯,余惊未消地开始告状,“这群人刚才突然对我出手,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我吃了你送的凝丹丸,依葫芦画瓢对付了过去。”
“没事”二字刚说出口,南宫赐突然将他一把用力扯过,翻身挡在了他面前。
一股从背后袭击而来的力量打在了南宫赐后背上,甚至透过南宫赐的身体,将谢以令也一并震了震。
阿四在后面叫道:“谢辞哥哥快跑,我控制不住他们了!”
谢以令一面忧心南宫赐的伤势,一面飞快对他道:“阿四,你躲起来!”
阿四显然被吓到了,忙不迭地点头,慌不择路往后退去。
“师尊,师尊!”谢以令扶着受伤的南宫赐,见他面色苍白,额上竟开始冒出些冷汗,急得说不出话来,一脚将旁边将醒未醒的顾桓之踢醒,“顾三公子,快醒醒!”
顾桓之猛然惊醒,戒备地握紧霜客,左右看了两下:“发生何事了?”
谢以令语气急切:“我师尊受伤了。”
“这点伤于我不碍事,”南宫赐看着他,“还好伤的不是你,否则……”他闷声,没再说下去。
没人知道,在看见那红绫打向谢以令的那一瞬间,南宫赐的整颗心脏都被提了起来,什么也没想便替人挡了下来。
这些伤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只是如果打在谢以令身上,那便真的难说了,所幸他挡住了。
或许在别人看来,南宫赐未说完的话,只是对护徒的感叹,比如顾桓之。
他满眼羡艳,思索着,要不回头自己也拜个师尊?
但这话落入谢以令耳中,意思却完全不同了。
那句没有被南宫赐说出的“否则”,不断在他脑中回荡。
否则什么?他为什么不说下去?眼前的景象有几分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发生过,但谢以令现在没有时间去回想。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问,便只能默默抬手,替南宫赐抹去额角的冷汗。
这动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却把不远处的顾桓之看傻了眼,没想到谢以令胆子这么大——那可是扶风道长啊!
他浑身一激灵,对师徒情的认识又高了一阶。
南宫赐眼神柔了些,转头看见花解雨,恢复了那份冷漠疏离:“你既不知悔改,那便别怪我手下无情。”
先前那一击似乎耗费了花解雨所有精力,看见谢以令后,她眼中瞬间亮起痴狂的光。
“这人是谁?”花解雨笑起来,那张面容姣美的脸显出几分狰狞的狠意,“身上竟然有整整三块怀戒骨,是难得的祭品!”
她话语中毫不掩饰对谢以令的杀意,让南宫赐脸色愈发冷淡,他手腕一翻,提起碧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他手执碧落飞身而去,两人当即打斗起来。
卿卿白衣如野鹤当风而立,展翅而击。花解雨连连后退,如困斗之兽,明显灵力不支。
一剑横,敌万人。
刀光剑影疾行如风,红绫飞镖含风射影,招招致命又招招被对方躲避。终于,碧落在花解雨纤细的脖子上绕了个圈,最后架在了她肩颈上。
顾桓之赶紧上前想帮忙控制住花解雨,然而他一动,四周的傀儡也立刻围上去,试图解救他们的雨花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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