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只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妃千笑哭着求饶的模样实在是……她见过妃千笑动情的模样,也见过她嬉笑不正经的模样,唯独没见过妃千笑流泪的样子。
要想把妃千笑弄哭,只怕要废一通力气。
姜祁月换好了衣裳,坐到了铜镜前。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她的眼睛几乎肿成了核桃,眼眶也是红红的。难怪刚才接过帕子擦脸的时候,就觉得眼睛有些不适。难道喝过了酒,就会这般?
阿阮见姜祁月一直盯着铜镜,她一边替姜祁月梳发髻,一边说:“昨晚姑娘喝了酒,一个人哭了好一会儿,许是想家了。”
“是这样吗……”姜祁月虽然怀疑,但阿阮语气真诚,她也挑不出什么别的错处。
阿阮点头,将才去府医那里领的药膏放到姜祁月面前。“姑娘若是实在难受,可以涂一点这个。”
姜祁月接过瓷瓶,闻着膏体清新的气味,她不由得想起前几日她咬伤了妃千笑,还把薄荷油涂到了妃千笑的伤口处。想到妃千笑疼得龇牙咧嘴还一个劲儿安慰她没事,姜祁月忍不住抿唇轻笑。
“姑娘,要奴婢帮你上药吗?”阿阮见姜祁月这样子傻笑,她忍不住担忧。喝酒之后,后劲儿竟这么大么?原本冷冷清清的一个姑娘,居然开始傻笑了。
府医也没说喝了酒会伤脑子啊。
姜祁月回过神,摇头道:“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上药就好。”
“小厨房里还温着府医开的药,姑娘若是觉得喝了酒后头晕想吐,可以喝一点。”阿阮夜里听到姜祁月梦呓,进来一瞧,发现人的眼睛肿了虽然她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她见姜祁月这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于是第二日天一亮,她便去找府医问药。
阿阮不说,姜祁月还未察觉。她这么一说,姜祁月才感觉到自己的胃里是有些不适。
不过,好像也没有很难受,不需要喝药这么严重。
前世她便隔三差五的喝药,那滋味,她实在不想尝了。
“我喝点温水就好。”
阿阮闻言,立刻去倒了一杯温水,又将妃千笑命人送来的蜂蜜化开,捧倒了姜祁月面前。
姜祁月接过,抿了一口。甜甜的,她很喜欢。
只是,她觉得口腔中还有些别的什么。
她又喝了一口水,而后吐了出来。随着水被吐出来的还有一撮绒毛一样的东西,像是夹袄衣领上的装饰。
这个颜色,不像是她衣裳上的。
这个,不能是做梦吧?
姜祁月放下杯子,借口想喝一点粥,支开了阿阮,而后起身去床边检查了一圈。她发现,她的枕边也有一点点掉落的绒毛。
姜祁月捻起落在枕边黑色的绒毛,仔细端详。这好像是墨狐的毛,她房中的衣裳披风与风毛大多是取自白狐。
这东西,倒像是妃千笑身上的。
第35章
为了彰显对和亲公主的重视, 虽不能许她正妻,将军府还是借着这个由头在城内外穷苦百姓聚集的地方设了粥棚。
一时间,城门附近聚集了不少人。尤其是城外的百姓, 虽轻易不得进皇城,但围在外头也能讨得不少的好处。
一连三日,妃千笑的人都在施粥。
她说什么和亲公主过来之前,粥不能停。以至于皇城被弄得乱糟糟, 街上都是流民和穷苦百姓,闹得那些鱼肉百姓的达官贵人不敢出门。
皇帝想要遣人去让妃千笑收敛些, 可派出去的人到了将军府,只听将军府的人说什么小郡主又去了花楼,她们不敢去寻。
来传皇帝口谕的太监也是面露难色,要是直接派人去花楼把妃千笑找出来, 万一扰了小郡主的兴致,她闹起来,实在麻烦。
将军府外盯着妃千笑的人已经跟着妃千笑转至花楼,他们谁都没有发现, 妃千笑换了身衣裳,带着一个包袱, 混在流民之中出了皇城。
甩开跟在后面的尾巴后, 妃千笑骑着备好的马, 抄小路去了三十里外的东阳镇。
这处镇子上大部分人都去了皇城外领布施, 街上没什么人, 妃千笑轻车熟路来到一处宅子。她从偏门进去,与护院管家交代了几句, 便进了后院的灵堂。
灵堂不过二十步见方,掩在书房后, 从外头并不容易看出来这里头的玄机。
妃千笑点了三根香,在灵堂前拜了三下。她上好香后跪在堂前,郑重其事道:“母亲,皇帝昏庸,北齐迟早亡国,如今大厦将颓,女儿不得不离开将军府。来日女儿若做出有违家训的事情,还望母亲莫要怪我……”
妃千笑话还未说完,一阵过堂风吹过,香案上的香火忽闪了两下。妃千笑还以为自己的母亲生气了,吓得她缩了一下脖子,护住了耳朵。
从小她就害怕她母亲扯她的耳朵。
过了片刻,灵堂安安静静的,妃千笑叹了口气,重新跪直了身体,“母亲,如今的皇帝与先帝不一样,他整日只知道享乐,不把百姓放在心上,又觊觎我们妃家的财富。他不值得你从前的部将为他效力,与其让他继续位居高位,不如将布防图交给有能力的人……”
她才说完,灵堂又是一阵阴风。
妃千笑委屈地撇了撇嘴,她思来想去,干脆起身关好了门窗,重新跪好。这一次,她的语气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母亲,您别生气,真不是我想叛国,说起来您可能不信,女儿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现在重生了,许多事情都想明白了。苟活的那些日子,女儿过得并不好。我们的皇帝,真不是明主。要是再由着他坐在高位上,两国百姓要因为战乱受苦,将士们无辜惨死……还有南疆的人,不得不被送到北齐做奴隶……那些人实在太可怜了。”
“母亲,从前你为北齐打下的天下,如今成了狗皇帝残害无辜百姓的倚仗。若您还在,您也不会继续为那狗皇帝效忠的,对不对?”
这一次,灵堂静悄悄的,妃千笑松了口气,继续道:“母亲,你没动静,女儿就当你听进去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了啊。”
她虽不信鬼神,但她总觉得自己的母亲是可以听到这些话的。妃千笑四下张望,这次还是没有过堂风,这才把随身带的包袱打开,将里头的匣子取出。
那里头放的不是别的,正是北齐的山河布防图。
姜祁月喝醉的那晚,妃千笑一开始属实是被姜祁月那番话吓坏了。她做噩梦醒来后,冷静下来,便悄悄摸回了落英阁。
纵然这一世她把布防图挪了地方,可如果府上又要来一个南疆的人,妃千笑也不敢保证让小公主与布防图在一个房间不会被发现。
好在,这个时辰姜祁月睡得很沉,妃千笑推门进去姜祁月也不曾醒来。
妃千笑轻手轻脚来到床边,只见月光下,姜祁月的睡颜十分美好,微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妃千笑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只听姜祁月突然小声道:“妃千笑,我不会放过你的!”
寂静的夜里,冷不丁一声,吓得妃千笑差点跪下。
妃千笑借着架子躲了起来,发现姜祁月不过是在说梦话,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小公主真的这么恨她么……就连梦里都想着要报复她。
听着姜祁月均匀的呼吸,妃千笑确认她不会醒来,才从另一个暗格里拿出布防图,再次逃回了棠梨苑。
回到房中,妃千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布防图,确认她夹在里头的发丝未曾被动过,才松了口气。
布防图还没被发现,只要小公主拿不到布防图,她一时半会儿就不能杀自己。
眼下将军府已经不安全了,妃千笑思来想去,只能把布防图暂时放在母亲的灵堂。
定国将军战死,尸骨无存,恰逢先帝驾崩,北齐国丧,皇帝不许妃将军的部将为她大办丧事。
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连个像样的坟冢都没有,那时候妃千笑年幼,什么都做不了。还是何沁与师云裳将妃将军的战甲带回,存放在此处,立了个简单的灵堂。
妃千笑将东西放在了香案下的地砖下面,藏好后,重新整理了一下灵堂,又磕了三个头,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皇帝与摄政王的人估计还在花楼外盯着,再过两日和亲的公主就要进她的府上,她得早点回去才是。
妃千笑离开了宅子,跳上马背,感觉马儿有些惫懒,她拿起鞭子用力抽了一下马腿。再次回到皇城外,妃千笑才发现,城外的粥棚不知怎么竟空无一人,就连她安排的人也不知身在何处。城外的百姓再要进城,也要被严加盘查。
难道又出事了?
狗皇帝怎么敢遣散她的粥铺!
妃千笑咬牙,不管出什么事,她都得回去。
她轻身跳下马,从地上摸了一把泥,正要往脸上抹,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
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小郡主不是去花楼了,怎么这幅打扮。”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妃千笑虽未回头,却已经猜到了是谁。
她蓦地放松了警惕,笑吟吟地转过身,“原来是师将军,好巧。真想不到,日日在将军府外盯着我的人,竟不是皇帝派来的,而是师将军派来的。”
其实妃千笑倒是不会觉得师云裳会特意监视她,只是,若师云裳不留意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又去花楼了?
师云裳一身银白色的战袍,脚踏白马,一张脸上因常年在沙场上驰骋,留下了不少的印记。妃千笑看不出她的年岁,却能从她那一双有神的眼中窥得年少时的风姿。
师云裳听到妃千笑的话,蹙眉道:“将军府被安插了眼线?他们监视你做什么?”
她想不明白,妃千笑有什么值得皇帝大费周章去盯着的?
北齐谁不知道,妃千笑整日里除了会逛花楼寻美人,就不会别的。
这样的人,也值得皇帝费心?
不过,今日在皇城外头遇到妃千笑,见她又是这样的打扮,师云裳不免疑惑。
妃千笑望着师云裳,一脸轻松道:“我也不知皇帝监视我做什么,正如对北齐一片忠心的将士们或许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军营中会有皇帝的人,为什么一位将领不会在一处军营待超过三个月……师将军,你是我母亲的旧部,你知道么?”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师云裳便能理解妃千笑的言外之意。
当今皇帝多疑,他放心不下她们。不管是妃千笑,还是师云裳,都被皇帝的人监视着。
听到妃千笑的话,师云裳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妃千笑方才的神情,活脱脱妃将军从前的模样。
难道妃千笑在皇帝面前那副荒唐的样子,都是装的?
“你……”
“带我进城。”妃千笑不等师云裳说出心中的疑问,便不客气地打断了。“我偷偷溜出来祭拜母亲,原想着借着布施穷苦百姓,趁乱出入皇城。不曾想粥铺的人都散了,若我再不回去,盯着我的人定会发现异常。师将军,看在从前我母亲的份上,请你带我进城。”
妃千笑直勾勾地盯着师云裳身后的马车,她虽不知道马车里的是什么人,但她觉得,守城的人应该不会太过严厉地盘查师云裳的马车。
跟着师云裳进城,应该比她自己回去要稳妥些。
师云裳迟疑片刻,点头道:“上马车,你躲到箱子后面。”
妃千笑也不客气,直接跳上马车。她不必踩脚凳便钻了进去,如此身手矫健,哪里像是整日里只知道享乐的样子。
上了马车,妃千笑看到里头空无一人,唯有一个带锁的大箱子。这个时间,在城外遇见师云裳,又见师云裳带着这么个箱子,妃千笑心中不免有些怀疑。她从发间拔出一根簪子,对着锁芯挑了两下。
“咔哒”一声,锁被挑开。
看清了里头的东西,妃千笑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师云裳带这么多兵刃进皇城,是想要造反?!
妃千笑听着马车轮滚在地上的声音,她感觉差不多要到城门口了,立刻将锁复原,躲到了箱子后面,又取了马车上的一方黑布将她与箱子都罩住。
马车突然停下,妃千笑屏住呼吸,心跳却止不住加快。
只听外头的守城护卫问:“将军,马车里是何人?”
妃千笑生怕出什么岔子,被人撞见她与师云裳在一起,只听师云裳从容道:“马车没有人,有的是战场上带回来敌方将领的人头,本将军特意来送给皇上。这个,你们也要检查么?”
“不、不必了,将军慢走。”城门口的守卫一听是人头,果真不检查便放行了。
躲在马车里的妃千笑却眉头紧促,担心得不得了。师云裳这般对守卫说,万一他们将此事上报,狗皇帝见不到人头,又该如何交代?
思索间,马车已经停在一个僻静处。
师云裳掀开马车的帘子,对妃千笑道:“安全了,你出来吧。”
妃千笑探出脑袋,听四下没有人声,她跳下马车,只见她们正处在一个陌生的胡同里。
妃千笑望着师云裳,犹豫再三,终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对着师云裳点头致谢后,便往胡同口去。
师云裳问:“你这副打扮,要去何处?”
她这般直接回将军府,定会被人察觉。
妃千笑却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头也不回道:“去花楼。”
第36章
妃千笑混在人群中* , 躲避着街上巡查的官兵到了花楼。如今已近日暮,花楼本该热闹,可她站在外头, 却没有听到里面有器乐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从后门溜进去,里头一片寂静,花楼里一个姑娘都不见,她感觉不对劲, 刚要逃走,就被人拉进了一处房间。
浓烈的金凤香扑鼻而来, 妃千笑被人扯到了床上,被子蒙住了脑袋。她眼前一黑,下意识想要抬手反击,就听到压住她的人低声说:“宫里派人来寻你了。”
妃千笑认出了压着自己的人是花楼里的彩棠, 这才松了手上的力道,卸下防备,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前世似乎没有这么一出,怎么这一世狗皇帝突然怀疑她逛花楼的真假了。
“不知道, 云娘说你在我房里休息,暂时把她们挡住了, 此刻她们还在外头候着。宫里人似乎铁了心的要见你, 领头的还是个女官, 看着架势恐怕会直接进屋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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