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萩原千速只是轻笑了一声:“没事,就好。”
这个电话就在这过于简短的三句话里结束了。
松田阵平转身看去,打电话之前还活力四射的半长发青年,现在好像同时垂下了不存在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眼睛半垂着看向地板,似乎地板上有松田阵平的脸一样。
感受到恋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其实当时在做选择的时候,我有短暂地想过不让姐姐想起那样的回忆,就像小阵平对丈太郎叔叔的想法那般,毕竟姐姐接触到组织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但是我的潜意识让我很想让曾经失去过我的姐姐,知道我还活着。这听起来像在弥补姐姐的遗憾,可明明这是我的自私……”
然后散发着幽幽气息、就差在脑袋上顶两株蘑菇的人,两颊就惨遭毒手了:“替千速姐掐的。”
“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我家那臭老头抗压能力没那么强,我和他关系也没那么好,他要是想起来了可能还会产生‘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好好对他’这样恶心的想法,我可受不了。”
松田阵平松开双手,又搓了搓萩原研二脸上刚刚被他掐得泛红的地方:“而且hagi这份‘自私’里,也有我的一份对吧?你希望她是以前那个和我熟稔得能当我半个亲人的千速姐。”
感受到手下的脸部肌肉随着他这句话僵硬了一瞬,松田阵平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自家幼驯染的心思:“既然hagi认为自己是‘罪人’,那不妨让我也来跟你一起当这个——”
后颈被摩挲着往下拉,那些坦诚又让人心动的话语被吞没在唇齿之间。
耳鬓厮磨中,松田阵平听到恋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叹息着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那我和小阵平就是共犯啦。”
*
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这边温馨的氛围不同,承担了上一世记忆的伊达航和降谷零都没想到此世有多成功,失败的那次就有多惨烈。
波本和田纳西没有天天见面,因此萩原研二并不算清楚降谷零的情况。可和伊达航同在警视厅的松田阵平却是清楚看到这个爽朗的男人日益变得沉默。
但又和六年前伊达航刚恢复原本世界记忆时的低落不一样,现在的伊达航身上……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更令人心惊的是,某天松田阵平甚至在看到伊达航的瞬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作为田纳西存在的萩原研二和作为波本存在的降谷零身上也有。
就是因为这一点,原本松田阵平打算等伊达航全部恢复完后主动跟他们说的,结果没忍住上前问了一句他最新恢复到的记忆是什么。
“诸伏走后,我进入那边了。”伊达航的眼里好像一瞬间翻涌起无数血腥的暗色,但仔细望去,又像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空洞。
这句话后他就不愿意再多说了,即使看出松田阵平想再追问些什么,也摇头说等他全部恢复后,五个人都到齐了再说。
留下松田阵平被这句外人根本听不懂的话钉在了原地:竟然真的如诸伏景光猜测的那般,伊达航在上一个世界里进入了组织!
他回去后把这事告诉了萩原研二,后者惊讶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据诸伏景光说,降谷零也恢复到了上一个世界诸伏景光被组织囚禁折磨到失去生命的那部分记忆,导致这几年好不容易治愈得差不多的ptsd再次复发,且程度比之前的要严重许多。
现在只要诸伏景光稍微离开他视线范围内,他就进入应激状态了。甚至诸伏景光只是有一会儿没说话,降谷零都要怀疑眼前的恋人只是自己过于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波本手上的任务刚接到手,现在还能说是在进行前期情报调查而拖一拖进度,给他时间缓一缓,但诸伏景光也说不好降谷零要多久才能恢复到可以继续正常卧底任务。
萩原研二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抢走”近期需要波本亲自下场的任务。
又过了三天,伊达航和松田阵平说他全部恢复记忆了,萩原研二问了一下诸伏景光,得知降谷零也已全部恢复,便约着晚上下班后聚一起对一下信息。
地点选在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现在的住所。
松田阵平先带着萩原研二抵达了。当他站在门外的时候,还有心思跟萩原研二开玩笑说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这不就是六年前那年圣诞的重现吗?
可等诸伏景光开门,他们走进去之后,又能明显感觉到与六年前的不同。
当时的降谷零好像患了肌肤饥渴症,根本不愿意放开诸伏景光,整个人的状态像一条正在缠着猎物的毒蛇。
可现在的金发公安并没有用自己的肢体行为限制诸伏景光的活动范围,他甚至没有一直直视着诸伏景光,大部分时候只是确保自己的余光能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而他本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地看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坐在他对面。明明有着那么耀眼的长相,此时此刻的存在感却是在场四人里最弱的。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降谷零。
松田阵平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连向来擅长活跃气氛的萩原研二也被他此世幼驯染的状态给唬到了,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就忘光了,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小降谷……还好吗?”
降谷零眼睫轻轻颤了一下,那双紫灰色的眼眸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让萩原研二后背发凉的笑意:“hiro还在,我能有什么事?”
……很好,又把话堵死了。
好在这样的尴尬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伊达航也来到了。
他手上拎着一大袋装满了熟食和饮料的袋子,脸上也挂着笑容,看上去似乎比降谷零状态好上不少。
诸伏景光做了五个人的晚餐,加上伊达航带来的熟食,满满地摆满了本就不小的饭桌,看上去像是在庆祝什么的宴席。
五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先提及什么记忆,萩原研二吐槽组织最近的新人质量越来越差了,虽然从公安的角度来说是好事,但是他使唤起来的时候因为不顺手还是会感到火大。
诸伏景光则是说警察厅后面这几天来了只罕见的流浪暹罗猫,长得很像降谷零,也警惕得很像降谷零,他目前还在努力试图接近对方。
松田阵平面对这看似平和的一顿饭,脑海里却下意识闪过某幅世界名画。
随着最后一个吃完的人放下筷子,现场像是被按下了什么静音键一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伊达航开口第一句话便撕破了这虚假的平静:“降谷,这次你不会再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了吧?”
第113章
“降谷, 这次你不会再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了吧?”
这句话绝对称得上石破天惊。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降谷零,而诸伏景光虽然没有那么大动作,但却不可避免地瞳孔紧缩, 显然他也并没有从自己的恋人那得知这一点。
唯有当事人唇角勾起了一个轻松的弧度:“伊达不要说得这么恐怖。只不过是上一次最后依旧只剩下我一个人,为了能尽快回到白空间和你们复盘, 我才会在组织覆灭之后主动结束上一个世界。”
他说得含蓄,也加上了合理的前因后果,但中心意思还是如伊达航说的那般。
“真的只是这样吗,降谷?我可是在白空间里看得一清二楚,那天你在亲手杀了琴酒之后, 明明已经听到耳机里宣告和组织的决战已经成功、可以撤退的时候,笑着拿出你那把H&K——”
“够了!”没想到先出声打断伊达航的不是降谷零, 而是脸色惨白的诸伏景光。
猫眼青年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态了,但他紧咬牙关,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仿佛如果不这样保持缄默, 他那些庞大的、不愿为人知的情绪就会洪水决堤般倾泄在所有人面前。
降谷零伸手轻轻拍了拍诸伏景光的手背,歪着脑袋想了想,干脆把他的左手抓在自己手心里, 十指相扣。
然后还端起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 才开口:“难道你就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吗?为了让我在组织里更快地上位,你在1月7日那天和朗姆同归于尽,遗体还是我亲手沉下东京湾的……西拉。”
当年在警校时, 伊达航还因为降谷零特殊的发色肤色和过于耿直的性格而对他多加照顾,甚至因此被萩原研二怀疑性取向, 谁也没想到竟有一天他们两个也会针锋相对。
“我想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目的,不会是要看你们两个互揭伤疤。”萩原研二那偏艳丽的长相,一旦那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 就会冷到带上几分锋利,“好,既然班长和小降谷状态都那么差,那我们可以改天再来。”
诸伏景光脸色依旧苍白,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来说吧,虽然我这几天从zero这里知道的可能没有那么全面,但是有些事情比较——”
一只深色的手轻轻覆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话:“我来。”
上一世比原本世界要来得更为惨烈。
在他们五人保留原本世界记忆的上一世里,那两个炸弹犯安装炸弹的时候就被逮捕了。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躲开萩原研二的死亡。但是在11月7日那天的下班路上,萩原研二为了保护一位小女孩被炸死了。
这次害死萩原研二的犯人大约是个反社会的疯子,见没炸死孩子而是炸死警察,怔愣之后就开心地自杀了。只留下松田阵平脸色空白地站在原地,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说悲痛欲绝,松田阵平的理智清楚他们还有一次机会;但如果说没受太大影响又显然不可能,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亲眼看到幼驯染殒命了。
剩下三人在悲痛之余,轮流陪伴松田阵平,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都隐隐担心他出什么事。
他们也讨论过要不要立刻开始第二次机会,但后来还是认为要趁这个机会多收集些情报,来保证下一次的成功率。
那段时间里松田阵平也正常上下班,甚至能称得上熟练地为萩原研二操办起丧礼,看起来平静得让其余三人感到害怕。
一个月后,松田阵平短暂地消失了两天。等诸伏景光在神奈川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他和萩原研二就读的那所小学的天台上,但状态已经恢复正常了。
卷发青年面对友人担心的目光,表示他已经想到这四年里他要做些什么了。
他依旧在爆处组上班,在主专业水平随着时间提升的同时,前世拿去泡在卷宗里的时间现在都拿来研发游戏了。
松田阵平虽然擅长实体类型的机械,对于电子技术却几乎是从未接触过的,这方面的天赋也说不上拔尖,一开始摸不着门道的时候自然碰了不少壁。
但他这个人向来目标明确,也足够努力,在其他三位同期人脉的支持下进步的速度堪称可怖,仅仅一年,他发布在某个游戏社区的练手游戏就爆红了。
那个游戏爆红之后,松田阵平就有了更多的资金,也有了进入游戏大拿圈子的敲门砖,接触到了更多更先进的设计思路。
他一边精进自己的技术,一边去构思到时候要如何给下一次轮回的他们设置帮助,才能让失去记忆的他们躲过死劫。
在松田阵平26岁那年的11月6日,他把自己这些年卖游戏得来的大笔收入留给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说可能在对付那个组织时能用得上。
然后第二天就因为和前世相似的原因殉职了。
也是由于松田阵平的这个殉职,他们正式确认他们的死劫日期和死劫原因都是固定的。
即便已经把警视厅的内鬼揪出来了,降谷零依旧想劝诸伏景光退出组织,被后者拒绝了。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走向死亡,那便抓紧时间多获得一些组织的情报吧。”
但谁也没想到,诸伏景光这一次身份暴露后会受到如此折磨。
诸伏景光失踪之后,伊达航完全联系不上降谷零,而等他终于等到降谷零的信息时,已经是诸伏景光的死讯了。
伊达航本就痛恨自己无法帮上忙,从几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的降谷零口中得知诸伏景光的死因后,彻底被激怒,摇身一变成为一名“不想只拿着死工资的警察”进入了组织。
在进入组织之前,他和娜塔莉坦白了一部分,让她照顾好父母,他下一次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找她。
伊达航依靠出色的能力成为行动组的代号成员“西拉”,在28岁那年的1月7日亲手策划了一场车祸让他自己和朗姆同归于尽,为波本上位情报组一把手铺路。
根据两世积累起来的情报信息,加上各方盟友和那位身体缩小的高中生侦探,组织在降谷零30岁那年正式被捣毁。
没有死劫的金发公安,在二度失去幼驯染和同期的那时,站在一片火海中听着耳机里宣告决战成功的话语,安静地把刚刚还对着琴酒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已经再次孑然一身,如今毁灭组织需要的情报和经验也都积累了,在频繁被触发ptsd的前提下,降谷零实在无法做到孤零零地在那个世界走到自然死亡,只想尽快开启下一次轮回。
回到白空间之后,以松田阵平为主要设计人,五个人商量着设定下一轮要给他们自己的帮助。
一开始是很顺利的,因为松田阵平完全把白空间给他们帮助的那套规则转换为他拿手的游戏设计,对于怎么运用规则钻空子、甚至把他们两世的记忆偷偷塞入道具中等等都算得上得心应手。而他们在再次经历死亡之后对于自己死劫也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但讨论到诸伏景光的死劫时出现了意见分岔。
回到白空间只是意味着他们之前在身体上受到的伤害消失了,精神上的伤害可依旧存在。
降谷零提出在恢复记忆之前,不让他自己和诸伏景光见面。
“hiro不能再当卧底了,而如果我和hiro依旧是幼驯染,我们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一定会走上一样的路。”
猫眼青年半垂着眼没有说话,既没有觉得是幼驯染质疑自己的能力而感到受伤,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或者异议。
因为这次他没有采取降谷零的建议及时撤退,间接导致了后面被组织囚禁,现在也没底气再次拒绝降谷零的提议。而且他清楚,无论是他还是降谷零的心理创伤都已经很重了,此时不宜再发生冲突。他愿意就此妥协。
其他人面对这对幼驯染看似决裂的场面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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