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又连着几天赶路,两人多少有些不适,稍微逛了下后便回客栈,一起用晚膳后便休息了。
躺在床上,沐浴完的尹若玉看着天花板有些出神,他想起下午看见的那道身影,在意的同时也很疑惑。他自出生开始从未离开过银狼族,这是他第一次离开,照道理不该对陌生的人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奇怪的是,藏的反应怪怪的,难道是他也看到了?还是别的原因?
其实他可以问藏,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最终只能选择沉默,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得到答案。
有时机缘便是如此,强行且迫切的想得到答案,往往得不偿失,何不耐心等待。
想通了,尹若玉的心情好的不少,闭上眼睛,抱着被子准备入睡。而另一边的藏却还睁着眼睛。
如尹若玉先前猜想的那般,藏确实也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在那一瞬,他感受到了喜悦、急切和愤怒。
高兴什么,着急什么,为了什么生气,他说不清,道不明,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要冲过去抓住那个人,质问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让他这么操心,为什么要让一个人如此难过。
但难过的,是谁?
一股闷气,聚集在胸口久久不散,藏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暴躁了,最近的一件事是担心吕伟,但现在的感觉,比对吕伟还要更让他烦躁。
翻身坐起,藏盘腿而坐,闭上眼睛试图沉淀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烦躁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有所减缓,他甚至开始厌恶起所处的环境。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他不该在这,这里并不属于他,不对,没有一个地方不属于他,只要他想,这片世界,也会是他的!
即使神从他手中拿走,他也能夺回来!
在邪恶、阴暗的想法产生的那一瞬,藏睁开眼,入眼的不再是客栈厢房,而是一片泛着暗沉红光的世界,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颠倒的,河水倒流,山崖颠倒,就连他都是倒过来的,他顺着倒流的河水往下看,那是一片黑暗的仿佛无尽的深渊,一个他现在不该靠过去的地方。
还不是时候。
藏有股预感,当他主动靠近那里的时候,现在所认知的一切都将被颠覆。
闭上双眼,当藏再次张开时,入眼的景象已是熟悉的厢房,藏像是失去力气般躺下,他不知道方才的自己身在何处,但他有种预感,那个异样的世界,怕是他的识海,一个充满阴郁和邪恶的识海。
都说识海是心的反应,那一刻,藏开始怀疑自己,却没有答案。
尹若玉不知道藏几乎失眠一晚上,隔天一早依旧来找他去用早膳,主要是藏需要吃饭,尹若玉出于对味道的好奇都会尝一点,其实他已经不会感到饥饿。
藏有些失神的搅动碗里的饭,尹若玉都把菜尝个遍了他还在恍神,看的尹若玉很担心:「藏,你身体不舒服吗?」说着轻轻晃晃他。
藏回神,说道:「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呢?」尹若玉问;藏放下筷子,静了会儿,说道:「我在想找到吕伟后,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他现在是地之力的拥有者,拥有神力,而我还是个刚开启识海,学艺不精的修行者,我能帮他什么?怕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尹若玉闻言,放下筷子一脸认真的说:「藏才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你的知识、你的能力可以做很多事,不要妄自菲薄。」
尹若玉一脸认真的模样映入藏眼中,烦躁的心情似乎因为他逐渐逐渐平静,一直没怎么笑的藏轻轻一笑,只手托腮:「我可以做什么?」
「很多啊!你总能想到我没想到的,像是在沙漠里的时候把水凝结成冰,当作冰袋藏在身上防止中暑,还有……」尹若玉一下子讲了好多,都是他以前不曾想过的,藏安静的听他说,脸上的笑容随着他的话语加深,最后他摀着脸笑了。
那一刻,他确定了一件事。
跟尹若玉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不管是担心的时候,还是对他人欲加害于他的愤怒,种种过去不曾如此鲜明的情绪,也许,他可以把这些心情称之为喜欢。
他喜欢尹若玉,无庸置疑。
不过可不能现在告诉他,太草率了一点仪式感都没有,等有机会,他会告诉尹若玉,即使尹若玉对他的喜欢仅是朋友、兄弟。
尹若玉讲到后来发现藏在闷笑,他奇怪的眨眨眼,问:「你怎么了?」
「呵呵——」藏放下摀着脸的手,大笑着说:「听了你的夸赞太开心了,多亏了你让我想通许多事。」藏看着尹若玉,带着笑容缓缓道:
「谢谢你,若玉。」谢谢你,在我濒临死亡时救了我,与我一起经历生死;谢谢你,不顾危险和我一起来到异界冒险;谢谢你,让我明白自己的心。
尹若玉不知道藏在谢什么,傻呼呼地说:「啊?不、不用谢…」他说了什么需要感谢的话吗?尹若玉绞尽脑汁都没想明白。
藏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在纠结,伸手弹他额头一记:「瞎纠结什么,不用想了,以后就会知道了。」
「哦。」尹若玉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感谢,既然藏都说不用纠结了,那他就不想了,还是这样快乐点。
两人用完早膳后便整装离开,他们进度落后太多了,可不能停留太久。虽然疲惫,但离开南陵感觉还是好了许多,南陵的气候太过燥热,中土虽然也热,到底比南陵舒服许多,光是眼前的高树林就比沙漠地凉快好几倍。
「这座森林蕴含的能量很强。」尹若玉看看高树林,突然说道;藏看过去,也试着感受一下,果然就感应到一股纯粹的灵气,是天然的地脉,想起曾听过的传说,藏问尹若玉道:「巫族真的曾经在这儿生活过吗?」
尹若玉点点头:「传说是这样的。」
洪荒时期距离新生代已经过去好几万年,巫族生活的痕迹已经消失,但对这片树林的保护并未消失,尹若玉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保护这片树林不受侵犯,也许就是祖巫遗留下的力量。
属西和北郡之间的高树林占地不算广阔,照他们的脚程两天就能到北郡,只是这一路上并不太平。
看着眼前的浓雾,藏眉宇紧促,直觉危险将至。
「若玉!」
「嗯。」尹若玉皱眉看着眼前的浓雾,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他瞇起眼,试着看穿这片浓雾:「有妖气,不明显,是善于隐藏的妖。」
本来藏还想问尹若玉能否看出对方是谁,一听对方善于隐藏,藏拿出军刀防备,尹若玉无声地往前,严谨以待,藏跟着他走了一段,看到岔路时两人停下来,尹若玉仔细感应了下,选择右边的道路,藏跟上,可当他们再次遇到岔入口时,两人同时皱眉。
「不妙啊…」尹若玉看着这棵树,为防万一,他特地在岔路口的树上做记号,可当他们再次来到岔路,看到树上的记号,尹若玉不再选择,他知道,即使这次走左边的路,他们还会回到原点。
看向藏,尹若玉皱眉道:「我们恐怕已经陷入迷魂阵了。」
「什么意思?」
「这片浓雾,是迷魂阵所散发,会令身陷在雾中的人迷失方向,无论怎么走都会绕回原点。」尹若玉擡头看看四周,除了雾重,一切都和高树林没有任何不同,迷魂阵的特点就是能完美融入设阵点,叫人不易察觉。
藏拧眉,道:「能破解吗?」
尹若玉点头:「这阵好破,只要找到镇眼就能破解,难只在设阵者的修为深浅。」他将扫视的视线收回看像藏,肃然道:「我们恐怕在一开始就陷进去了。」
尹若玉的话让藏更严肃几分,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对方的能力在他们之上。
「现在该怎么做?」他们被困在其中找不到方向,要寻阵眼会花不少时间。尹若玉看看眼前做了标记的树,走过去擡手轻触,闭眼感受了下,放下手:「有个方法,很冒险,但可以引出幕后主谋。」
知道他想做什么,藏转身为他护法,道:「人生就是得冒险几次才显得精彩,放手去做吧。」
尹若玉笑了,接着擡起手,饱含纯净灵气的一掌毫无预警的击出,树木被击中的那瞬间周围发出震荡,两人立刻稳住脚步,震荡没有持续太久便停了下来,雾散了,周围安静的可怕,两人不敢大意,背靠背紧盯四周。
这时,一条粗藤蔓毫无预警地从树林深处窜出,朝藏袭来,藏立刻往侧边一闪,惊险闪过;尹若玉一记手刀斩断藤蔓,接着又一条藤蔓袭来,卷住尹若玉的脚踝将他往森林拖进去,尹若玉立刻五指成爪直插入地面缓住速度,接着翻身而起,一爪子斩断藤蔓。
「若玉!」藏追上来,扶着他起身,这时森林深处传来沙沙声,一道身影缓缓接近,两人紧盯着来人方向,当他们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后,一滴冷汗缓缓流下。
藏以为遇到马贼那次已经是来到这片土地遇到的大灾难了,事后想想他还是太天真,马贼再厉害好歹都是人,就算被邪祟操控也没酿出大事,但这一回遇到的,清清楚楚地让藏认知到一件事,离开神域,脱离舒适圈,往后遇到的将是实实在在的危机。
第24章
「嘻嘻嘻嘻——」尖锐的笑声自森林深处传出,两人皱眉,被这尖锐的声音刺的耳膜疼,伴随笑声缓缓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身材婀娜多姿,长相美艳的女子;她那双红紫色的眼透着残忍,一身妖气强烈无比,令两人不禁感受到压力。
女妖在两人面前站定,阴狠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视,接着一笑:「一个小神,一个初期修为都不达标地凡人,敢贸然破除奴家的迷魂阵,真是勇气可嘉。」
迷魂阵破,尹若玉闻到许多不同的味道,他紧紧皱眉,道:「妳抓了多少凡人在此?」
尹若玉的话让藏心里一跳,看来迷魂阵破,尹若玉敏锐的嗅觉也发挥作用,听他的意思,有不少人被这女妖困在这里。
「呵呵呵,能一下子就察觉,小神灵可不简单。」女妖特别将视线停留在尹若玉身上,瞇起眼:「原来是上神,可惜太年轻,阅历不够。」
上前一步,女妖笑道:「上神又如何,太过年轻,还不是奴家的对手,即使知道奴家这儿有许多凡人,看不出奴家真身,就是尔等的死期。」粉红的舌尖舔舔自己殷红的唇,心里已有盘算。
尹若玉听了没有退缩,他上前一步:「胁迫的话不必多说,快把人都放了!」
「要奴家放人,得看小神的实力!」女妖话音方落,一掌毫无预警的击出,尹若玉早有防备,当即击出一掌和她对峙,两人的实力都不简单,甫接触便被无法消弥的力量双双弹开,在尹若玉被震得往后退的时候,女妖很快稳住脚步并顺势攻上,一掌击向尹若玉,藏见状一刀挥下,女妖眼一瞇,及时收手免去手指被砍断的危险。
藏伸手稳住尹若玉,两人同时攻上前,女妖侧身躲过藏的刀,一回身,擡脚踢飞他手中的刀,接着纵身一跃,在半空翻身时一掌袭向尹若玉后背,尹若玉回身接下她一掌,毫不保留实力,掌劲震退女妖。
被震飞的女妖顺势后退化作一团雾消失,尹若玉和藏没有追上去,而是戒备着四周,这时草丛发出骚动,沙沙的声音此起彼落,两人紧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变数骤现!
藤蔓从四面八方窜出朝两人袭来,藏、尹若玉同时避开,躲避藤蔓的攻击,两人因此分开。藏一刀斩断藤蔓,尹若玉一爪子斩断藤蔓,尚未反应过来,一条藤蔓毫无预警地窜出,卷住尹若玉的手腕将他往前一扯,没站稳的他顿时被藤蔓拖走。
「若玉!」藏看到了,赶紧要冲上去帮忙,这时一条藤蔓趁他分心的时候卷住他的双脚,将他拉倒在地并向前拖行,藏的脑袋结实地跟地板亲密接触,痛得眼冒金星,又被拖入树丛中,脸上是被树枝擦过的疼痛。
「藏!」尹若玉看到了,正要出手反击,这时两人被同时拖出树丛,入眼的景象令他们睁大双眼。
看着眼前的冰天雪地,尹若玉睁大双眼满是惊愕之色,手腕上的藤蔓在进入这片雪原的瞬间就消失了;尹若玉看着这片雪原,满目皆是熟悉景象,是他的识海,但他怎么会突然进入识海?
「怎么回事…」藏呢?那只女妖呢?都去哪了?
正疑惑时,一片暴风雪忽然自远方铺天盖地的袭来,这样的景象尹若玉在熟悉不过,他当即奔向识海中唯一的绿意,但在踏出脚的瞬间猛然想起,这里或许并非真正的识海,感觉有差,却是他内心的恶梦,既为恶梦,便不存在所谓的安全。
仅这瞬间的停滞,暴风雪已经袭来,尹若玉赶紧伸手挡下,透过接触感应到的邪恶依旧清晰,一点都没变,但这次,他想起藏的勇敢,他真的很勇敢,即使没有任何修为在身上,也敢与邪魔对抗,藏能这般勇敢,为何他不可以?
尹若玉不想在胆小下去,既是恶梦,就该克服,不该让恶梦继续扰他!
决心已种植心中,尹若玉用尽全力抵抗内心的梦魇,令一边的藏同样身陷奇异之境,他错愕地看着四周,一片砂土和烟硝味,无数的尸体倒在地上,远方还有枪声和爆炸声,此起彼落,他想起来这是他过去参与过的其中一场战争。
怎么回事,他和尹若玉不是该在高树林对抗女妖吗?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什么都变了?
感受到内心一闪而逝的恐惧,没错,仅有一瞬间,也就是这一瞬间,藏突然明白了,女妖的真身,怕是和梦有关。
利用梦境,唤起人内心最深的恐惧,深陷恶梦,周而复始。
为什么藏敢肯定?因为他,从未有过心魔,就连曾经的恐惧都不再畏惧。对他而言,已经克服的恶梦不再是恐惧的源头,没有恐惧,何来心魔;没有执着,何来心魔,战胜自己,妖魔便无隙可趁!
仿佛验证他的想法般,场景再次变换,这次在丛林,是以前的丛林作战,藏曾经的梦魇,但——
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看着一发子弹朝自己射来,藏无所畏惧的迎上,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沙场已不再,漆黑的树林映入眼前,同时入眼的,还有许多被绑在树上痛苦沉睡的人们。
「若玉!」藏发现隔壁树上竟绑着尹若玉,见他双目紧闭,眉宇紧蹙的模样仿佛是在做恶梦般,在看其他人也是如此,藏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也不知是因为他无梦可做还是其他原因,捆绑他的藤蔓像是失去力气般松脱,藏从树上跳下,直奔尹若玉。
「若玉!」奔到尹若玉面前,藏伸手拉扯绑在他身上的藤蔓,藤蔓无动于衷,还不时散发异光,藏皱眉,赶紧找身上的军刀,发现不再身上,赶紧在四周寻找,终于在绑着自己的那棵树不远处找到。
「若玉你再忍忍,我马上救你!」用力挥砍藤蔓,藏用出全力劈砍,也不知这些藤蔓是怎么回事,居然砍不断,有够邪门!
「嗯哼,你竟能不受奴家幻雾侵袭,到让奴家意外。」正拼命砍藤蔓的时候,身后响起娇柔的声音,藏连忙回身,心被惊吓的扑通直跳,这家伙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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