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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受劫雷影响，识海内部正在崩落，可无论如何崩落，唯有那片黑暗不曾被撼动且愈加扩散，藏仰头看着那片黑暗，黑气盘旋，仿佛他一开始看到的劫雷并不存在，不，身上的剧痛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而那些黑气，才是他识海里真正的存在。
“藏——”魔音响彻周身，诉说蛊惑的话语，唯有一道声音清晰无比：
“选择吧。”
藏不说话，看着发出声音的黑暗深处，只觉得那道声音无比熟悉，像是在哪听过。
“选择吧。”那道声音比任何魔音都还要清楚，字字清晰的说：“成仙或者成魔，选择吧。”
「选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问这样的问题。
那道声音发出低笑声，像是从喉间发出似的，他道：“成仙，依旧不是真正的神灵，无论如何你都没有打败离峥的实力。”
“成魔，只要你想，谁都会臣服于你，权力尽在你手，谁生谁死都由你定，想救吕明也好，想杀索拉斯也罢，哪怕是离峥，也只能败在你的手里，臣服在你的脚边。”
魔语在耳边回荡，都不如这道声音清楚，藏默默看着深渊，一只漆黑的手缓缓从深渊中伸出，朝藏张开，仿佛他只要伸出手，对方就会握住。
实际上，当藏真的伸出手的时候，那只漆黑的手便立刻握住他，牢牢地，在那瞬间，威力强劲的雷击落在身上，藏痛苦哀号。仿佛是要惩罚他接受一样，身体像是要被四分五裂，但即使身体疼痛得像被撕裂，藏依旧没有松手，淡淡的黑气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顺着交握的手缓缓爬上藏的手臂，缓缓消失在他体内。
尹慕寒不知道藏此刻正陷入何种境地，从他的视角来看劫雷不断落下，无情地打在藏身上，他即使着急莫可奈何，只能耐心等待，相信藏他可以挺过这一关，他也必须挺过！
「撑下去…藏，你必须撑下去！」尹慕寒不断喊着，却不知道藏能否听见，识海内崩落的速度比想像中还快，仿佛藏在不接受，识海就会彻底崩落一样，但藏却猛然睁开双眼，混沌的眼中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交握的手，在看不见底的深渊，他咬咬牙，逼迫自己松手。
「呃啊啊！」然后这是非常痛苦的举动，不仅是雷击临身的痛楚，还有那只手上紧紧纠缠他的黑色黏液，像是要腐蚀他一样，剧痛不已，但愈是这个时候，藏愈是要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那道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怎么了？”藏的眼框流下鲜血，嘴角也开始溢出血迹，而那道声音还带着笑意，似调侃的说：“为什么要松手？难道你想放弃？”
「我不会放弃…」强忍下痛呼，藏不断溢出鲜血的嘴一张一阖，痛苦却坚定的说：「但我不会选择你！」
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深渊主人压抑的怒气，但藏不畏惧，他咬牙喊道：「我既已选择成仙，就会坚持下去！我不需要你，不需要！啊———」
比先前更粗的雷击劈落，藏仰天长啸，整座山峰荡漾着藏不绝于耳的惨叫，若声、若靖、芳瑢等几个孩子缩在父母怀里不敢再看，也不忍再听下去，众人脸上都是焦急，就是族长都在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叨念着：
「撑下去…你要支撑下去啊……」
而在这片几乎要刺穿耳膜的雷声中，深渊深处却传来笑声，没有不悦，只有狂傲和了然于心的自信，他笑着开口，似要嘲讽藏的决心，出口的却是：“神灵总是自诩公平、正义，殊不知，道貌岸然的神，比魔更可怕。”
藏意识模糊间听到他这么说，他皱皱眉，咬住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那道声音的主人像是没看见藏有多竭尽全力支撑一样，自顾自地说：“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挡你的脚步，却从不知，这世间没有任何神灵可阻挡你我的脚步。”
“我会在你每一次面临死亡时出现，给你选择，直至你死亡，再也没有选择的机会。”在第四十六道天雷后，声音的主人留下这句话：“那一天，在无人可阻饶你我。你将想起一切，背负来到此间的责任。”
在第四十七道雷劈落下来时，藏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耳边嗡嗡作响，还有两道天雷，撑过，他便不再是凡人藏，而是真正可与尹若玉并肩的上仙藏。
在第四十八道雷劈落下来时，无数黑气从藏体内窜出，惊了尹慕寒一跳，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劫雷是凡人飞升的象征，可毁去一切邪祟，但这些黑气象是不畏天雷一样，竟争先恐后地要进入藏体内，就像是回归一样，而第四十九道雷，将使一切尘埃落定。
「很可笑吧。」
在藏接受飞升的劫雷时，闪烁的雷光照耀漆黑的屋子，尹若玉躺在床上昏迷着，灿灿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闪电，雷光照耀灿灿头上黄色的宝珠，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他同样金色的眼注视着窗外，他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尹若玉听，诉说着没有人知晓的未知。
「明明身分尊贵，可傲视天下，却偏偏选择最困难的道路，飞升成仙，也不能改变既定的一切。」瞇起眼注视着光雷，灿灿道：「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原因其实很简单，是为了你。」
转头看着昏迷的人，灿灿道：「因为你诞生了，所以他来了。」
回头继续看着窗外，那是孤雪陵峰最高峰的方向，是正在接受劫雷的藏的位置，灿灿看着那里，道：「他的到来，是天道的允诺，是古神们欠你的，但即便有天道的允诺，还是会有自以为偷动手脚，不会有人会发现的蠢货。」
「殊不知，无论如何阻止，既定的结果仍会成真，他依旧会是无可撼动的巅峰；想阻止他本就是愚蠢的，再生出这样的念头的当下，无可解的死结只会拧的更紧。」灿灿的手指卷着衣服上的绸缎，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降下第四十七道天雷，他说：
「灿嵘总是说：做神仙最好不要太聪明，太聪明心思就重，心思重，就容易犯下错事。就好比我那该称为皇嫂的女人，为了成为神后，可以用尽心机，得到后位，却得不到名为爱的感情。」灿灿的眼中金色焰火流淌，在雷光下闪闪发光，他说：「嬝茵很聪明，可就是太聪明，想要得到太多，才会让自己这么痛苦。」
「无论是嬝茵、穆曦、钟情还是烛幽，他们都太聪明，才伤人伤己。」看着雷击劈落在高峰上，灿灿回头看着仍旧昏迷的尹若玉，擡起手，看着指尖那若有似无的气流，他瞇起眼，道：「慕寒也很聪明，但他也知道不可让自己锋芒太过，他也很爱你，所以才会冒着危险保护你，连业火的存在都替你保密。」
「你和藏都不受业力影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身业力本就源自于你，至于藏，他更不可能受业力影响，或者说，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他。」拨开尹若玉额前的碎发，看着这张即使闭上眼睛也不会忘记的脸庞，灿灿放下手，嘴角一勾，在第四十九道天雷落下时，露出微笑：
「你们啊，可真是天生一对。」
第46章
劫雷威力不容小觑，当第四十九道天雷降下时，强烈的雷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耳边是轰隆隆的巨响，强大的威力震碎了山峰周围进而引发山崩，尹慕寒更因为天雷的力量被余波弹飞，差点摔下山崖。
山脚下的族人们被这一击吓得六神无主，这是他们看过的最强的天雷，就像是面对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还是尹成风回神，赶紧稳固为防万一早已设下的阵法，抵挡山崩引发的雪崩，保住村庄。
灿灿坐在屋内看着最后一道天雷夹带毁天灭地之势落下，同时，尹若玉悠悠转醒，他失神的喊了声：「藏……」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他皱皱眉，意识慢慢回笼，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后，尹若玉猛然回神，从床上跳起就要往外冲，「藏！」
后领被拉住，尹若玉噎了下，回头一看，是灿灿拉住了他，气的尹若玉怒喊：「放开我！」
「你就少折腾吧。」灿灿没有放开尹若玉，而是抓着他的后领慢慢朝山峰的方向走去，任由尹若玉挣扎都没松手。而山顶上，被弹飞到悬崖边的尹慕寒在翻出去时及时抓住凸起的石子，才没掉下去，他脚踩崖壁，一个用力翻身上去，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
雷击落下引发大量山崩和烟雾，风雪被吹得凌乱，当一切逐渐平息后尹慕寒才看清楚现状。只见山峰上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和坑洞，地面上满是裂痕，尹慕寒不怀疑只要在迎接一次落雷，山峰马上就会四分五裂。
「藏…」尹慕寒一边驱散周遭尘埃，一边寻找藏的身影，当他看到远处倒着的身影时，他一喜，赶紧冲过去，可当尹慕寒看清楚藏的模样后，心下骇然。
「藏！」藏倒在雪地上浑身浴血，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他的眼睛、口鼻都流下蜿蜒血迹，尹慕寒看得浑身发寒，赶紧施法为藏疗伤，指尖微微颤抖着，当尹慕寒发现藏没有呼吸时，更是浑身发抖。
「藏…」难道…失败了吗？
尹慕寒不敢相信，可他确实感受不到藏的脉搏，颤抖的指尖最后紧紧抓住藏的肩膀，跪坐在他身边的尹慕寒弯下身子，为这个事实不可置信，也万分悲恸，同时又在想，尹若玉该怎么办？
想到尹若玉，尹慕寒的手缓缓握紧，曾经的悲剧再度浮现在眼前，尹慕寒呼吸困难，只觉得痛苦不已，但眼角余光入眼的却让他愣住。
这是…
藏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的指间安静的躺在雪地上，一条裂缝却从他的指间蜿蜒而出，尹慕寒顺着裂缝看去，竟和山峰上的裂痕会合，让他心中一凛，赶紧往藏周围看去，就见另一条手臂下也是蜿蜒的裂痕，和山峰的裂痕会合，就像整座山峰的裂痕都是以藏为中心蔓延开的一样。
尹慕寒皱眉，当机的脑袋还来不及理清，就见藏的指尖微微一动，尹慕寒注意到了，连忙看向藏并呼唤他：「藏？」
尹慕寒不敢太用力晃动藏，只敢轻摇他的肩膀，藏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刚才是他看错了般。正当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藏的眼皮子忽然动了下，接着缓缓睁开双眼，尹慕寒注意到了，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却猛然睁大双眼，错愕地看着藏的眸子。
金色妖冶，密密麻麻的黑色气流在那眼中流淌，就像是他的一部份一样，尹慕寒皱眉，来不及细想，藏便缓缓闭上眼陷入昏迷，身上的伤痕闪烁淡淡的金色流光，竟缓慢地在愈合，尹慕寒见状，一时不知这究竟是成仙了，还是……
在想方经历的雷劫，尹慕寒虽没看过有人经历雷劫，但也没听过有这种毁天灭地的雷劫，简直要置藏于死地，要将他击碎的连渣都不剩，藏即使由凡人飞升成仙，本质上也是凡人，有必要如此吗？
想到这，尹慕寒想起藏刚开启识海时，他曾探过，仅那一眼，就叫他不寒而栗。
再想到方才看到的眼睛瞳色，那分明是……
「藏——！！」
「藏哥哥———！」
来不及想太多，呼喊声自远处传来，此起彼落的，尹慕寒心一惊，连忙稳住心神，拉过藏的手为他隐藏异常，然后看向山道处，就见灿灿拎着尹若玉缓缓走上来，后面还有一票人跟着，是终于按耐不住的族人。
尹若玉回头就看到藏跟尹慕寒，当他看到藏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立刻挣扎起来，灿灿松手，尹若玉立刻奔过去，扑在藏身边：「藏！」
看着藏身上的伤痕，尹若玉双手举在那不知该从何下手，碰都怕他痛，更怕藏已经…
「他没事。」尹慕寒的话让尹若玉勉强稳住心神，尹慕寒握住他的手牵引着他和藏的手交叠在一起，道：「看。」放开手，尹若玉看到了藏的伤痕正在缓慢愈合，是上仙之躯在为他愈合伤口，他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紧紧握着藏的手，尹若玉流下欣喜的泪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尹若玉放声大哭，将自己的恐惧全发泄出来。族人们站在周围，将三人围一圈看着他们，每个脸上都是欣喜，还有人在擦眼泪，为藏的成功。
尹慕寒看着藏周围的裂痕消失不见，其他人也没发现异常，心里松了口气，回头看像灿灿，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藏看，眼里的流光似乎比平常更鲜艳。
藏昏迷了好几天才悠悠转醒，当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便收到族人们此起彼落的欢呼，为了庆祝他顺利成仙，族人更是特别办了沟火晚会，热闹一晚。这不是藏第一次面对庆祝晚会，却是最有意义的一次，没有现代精致的舞厅和餐点，却有最难忘的美食和美酒，族人们围着沟火跳舞，孩子们在嬉闹，这些在藏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尹若玉这回被吓得不轻，藏醒来后抓着他又哭又叫了好一会儿才作罢，这回为了给自己压惊，正跟族里同龄的青年们拿着酒畅饮。看尹若玉这豪迈样，藏惊了一跳，他从不知道尹若玉的酒量这么厉害，都喝掉三坛了还没醉！
「你感觉怎么样？」尹慕寒拿着酒葫芦来到藏身边坐下，两人离沟火有些距离，藏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身体，飞升的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但藏知道，那不是梦。
「我有疑问。」
「什么疑问？」
藏没有马上开口，他踌躇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识海状况告诉尹慕寒，他说：「我的识海，似乎和一般人不同，山川颠倒，昏暗一片，在深渊的最深处似乎还有一股力量。」
尹慕寒听了皱眉，却没说话，藏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迷茫的说：「受天雷袭身时，我的识海也出现崩坏，那个人让我选择。」
「选择？」尹慕寒皱眉，藏点点头，道：「他让我选择是要成仙，还是成魔。」藏的话让尹慕寒眉头拧的死紧，他拿着酒葫芦的手紧了又松，最后道：「你已做出选择。」
「是啊。」他已做出选择，接受雷劫，选择成仙，他成功了，心里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安？
“我会在你每一次面临死亡时出现，给你选择，直至你死亡，再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那个人说过的话在耳边回荡，藏皱眉，他不知道对方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他想作为藏留在这世上，想作为藏站在尹若玉身边，他很肯定，他不想以其他身分站在尹若玉身边，相信尹若玉也不想。
「藏——藏，看这！」尹若玉的喊声唤回藏的思绪，他望过去，就见尹若玉不知何时在雪地上堆起一庞大的雪人，都有两个成年人高，看的藏失笑，这么大一个都是怎么叠的啊？
在看一旁的空地，都被尹若玉弄秃了，露出被积雪掩埋的土地，大人们看的连连摇头，脸上却带着笑容，三个孩子围在尹若玉身边，喊着：「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若玉不容易喝醉，就是容易做平常不会做的事。」看来这超大份量的雪人就是尹若玉平常不会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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