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惟手里翻着书,头也不抬:“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幻想一个完美老公?”
“你听不懂暗示吗?”谈照臭脸一摆,“我的意思是夸我。”
“……”
这几天温明惟不闹脾气,少爷可能忘了他们是什么关系,温明惟贴心地提醒:“你把门锁打开,我就夸你是完美老公。”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谈照脸一沉,扣着温明惟的腰,把他压在书桌上做了一次。
温明惟戴着他的耳钉,钻石在眼前晃动,闪着耀眼的光,是一个标记,也像一道锁,谈照低头含住,热切地亲几口,心情又好了。
心情好的时候他爱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也不知真假,张口就来:“温明惟,你知道吗?这个耳钉是我妈送的,她让我长大后送给我老婆。所以你戴了就等于接受我的求婚,迟早要跟我领证。”
“……”温明惟隐约记得,他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你妈希望狄奥尼索斯能保佑你,给你好运吗?”
“好运就是找个好老婆。”
谈照面无表情地胡扯,脸颊贴近,蹭温明惟的脖颈,腰上力气不减,撞得整张书桌都在晃。
温明惟反手按住桌面,没抓到能固定自己的东西,后来被抱起来抵在书柜上做,结束后他有些累,伏在谈照肩上,故意让长发披散他一身,喃喃道:“谈照。”
这一声腔调低沉,叫得人耳根发麻,“怎么?”
“我突然想起有本书忘了写进清单里。”温明惟说,“明天你有空的话帮我买了吧。”
就这点事,谈照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明明那个腔调像撒娇的前兆,可他不撒娇。
谈照很愿意帮温明惟买书。
书是一种读起来很慢的东西,买得越多,说明温明惟的阅读时间越长,给人一种只要把书房填满,温明惟就永远也离不开的感觉。
短短几天,谈照帮他买了三十多本书。
温明惟的枪伤也好了大半,可能是因为实在无聊,买书成了为数不多的乐趣,看得没有买得快。
又过了几天,大约是二月十八号——没有精准时钟,影音室那台电脑像中病毒似的时间错乱,温明惟记日期全凭手动标记。
这天谈照照常早出晚归,温明惟给他塞了一张新的购书清单,书不多,只有四本。
温明惟挨个介绍:一本是印度教典籍,一本是禅宗典籍研究,一本是某高校教授出版的小众学术读物,还有一本菜谱。
谈照扫了一眼,最关注的是菜谱:“你想学做菜?”
“随便学学,”温明惟说,“太无聊了。”
他越来越主动配合,仿佛也在计划接下来的生活怎么过,谈照很满意,照常在百忙之中抽空帮他买书。
——这些书不都是谈照亲自买的,但不管是安排哪个手下购买,最终都得交到他手里,由他亲自带回家。
这四本书顺利买了三本,唯独那本《禅宗典籍研究》遍寻几大连锁书店都没货。
谈照回来后说了一声,温明惟有点失望:“买不到吗?”
“……”
他的失望和渴望一样罕见,谈照本来想说,那么多书够你读的,也不差一本,但转念又想,只是一本书而已,买不到就找人印一套,又不难。
“我找找看。”
谈照出门去打了个电话,大概是安排手下办这件事,回来后对温明惟说:“明天给你。”
他说话算话,第二天晚上果然把书带回来了。
温明惟正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开门声睁开眼睛,人还没清醒,困倦地抬头一瞥,手里就被塞了本书。
“我回来了。”谈照板着脸,矜持地邀功,“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谢谢你?”温明惟看见熟悉的书封,微微一笑。
“谢谢就算了?你整天买这种没人看的小众书,网上都没电子版,我叫人问了好多出版社才找到一套新的——人家说是库存,没剩几本了。”
温明惟点头,拽他的领带,“你低点。”
“干什么?”
“叫你低点。”
一个吻突然印在谈照的下颌上,温明惟轻轻亲过,吻住他的唇。
自从住进这栋别墅,温明惟从来没有主动亲过谈照,这是第一回 。
短暂的几秒,一触即分,他解开谈照的领带,低声说:“去洗手,我饿了。”
他一副“晚餐准备好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吃”的口吻,其实饭还在冰箱里冻着,要少爷自己做。
尽管如此,谈照也被哄得很顺心,脱下外套进厨房,准备多弄几个菜。
谈照一离开,温明惟就从沙发上坐起,慢条斯理地束好头发,然后,拿起那本书,拆开塑封。
这是他近期买过的所有书里,最想要的一本。
也是唯一想要的一本。
温明惟低声念了句书名,手指在泛着油墨味的纸上滑过,耐心地一页页翻看。
翻到中间某一章,终于,他看见了自己期望的内容。
这页纸上多出一块,是被人小心塞进的纸条,薄如蝉翼,几乎无痕。
纸条上一行小字,熟悉的笔迹——
“请稍等,我马上到。”
第86章 如露如电(4)
二月十九日,晚十点左右。
温明惟住进这栋别墅已经有半个月了。
他本人情绪稳定,但外面那些找他的人都不知急成了什么样。
他不动声色地揉碎纸条,抬头看了眼厨房。
——如果加热预制菜也算亲自下厨,少爷今天大展身手,半小时做好了六菜两汤,一道甜点。
浓郁的食物香气飘进客厅,谈照突然回头喊他:“温明惟,过来帮忙。”
普通情侣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
一个人做菜,一个人把菜端上餐桌,摆碗筷,开酒。
为照顾某位酒精过敏人士,今晚的酒是特制的无酒精香槟。
温明惟弄了点冰块,一人倒一杯,倒酒时余光瞥见桌上有一个空花瓶,他心血来潮,从谈照昨天买的鲜花里挑出几支新鲜的,稍微修剪几下,就着清水插进了花瓶里。
纤细的白瓷瓶托着秾丽的花,颇有一番情调。
谈照盛完最后一份汤过来,看见插花,微微一挑眉:“你今天心情这么好吗?一本书就把你收买了?真是……”
谈照没想出恰当的形容词,转而吐槽他读书的口味:“什么禅宗,莫名其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信佛。”
“我信啊。”温明惟坐下,把酒杯推给对面的人,对他笑道,“只不过我信得杂,什么教都信。”
“比如?”
“大多数你能想到的。”
“……”
谈照无言,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同时当多种教徒,温明惟这么不虔诚,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信”。
“你不觉得宗教应该和恋爱一样,有排他性吗?”谈照说,“如果你能同时爱很多人,就说明你谁也不爱,心里只有你自己。”
温明惟又笑了:“这样不好吗?”
“……”谈照瞥他一眼,脸很臭,默不作声地喝了口香槟。
其实他们不经常上餐桌吃饭。
早、中两餐温明惟自己吃,晚餐有时一起,有时各吃各的。通常情况下,谈照回家时温明惟已经吃过了,他也懒得太正式,温明惟在哪他就把食物端到哪,就着对方的脸随便吃一口。
今天是仪式感最足的一天,气氛难得融洽。由那本书的话题做引子,温明惟似乎愿意多聊几句。
谈照吃了几口东西,问他:“你信教是为了什么?修身养性?”
“一开始是。”
“后来呢?”
“后来……”温明惟想了想道,“后来发现修不了身,养不了性。”
“为什么?”
“因为‘信’教,信的是一种要服从的信仰啊。”
温明惟说话时笑着,语气很轻,“也是一种迷信。宗教就是迷信和哲学的结合,它会给人安慰和思想指引,让你按照它的方式做人……”
谈照认真听。
“那么,如果你听从指引,虔诚地过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离真理还是很远,困境没有改变,你还要坚持听从它吗?如果你不怀疑它,只反思自己,怎么能算修身养性,不是被驯服了吗?”
谈照愣了下:“是这个道理。你果然是不信的。”
温明惟却说:“也不是不信,信一点。”
“一点?”
谈照不理解,又搬出他那个宗教和恋爱一样的理论,“不全信就是不信,爱一点就是不爱。”
温明惟无奈:“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谈照执拗道,“不管是对什么,全身心投入才说明重视,否则都是可有可无的,随时能抽身离开的也叫爱?”
温明惟沉默片刻,反问:“你觉得怎么才算全身心投入?”
不等谈照开口,他自问自答:“把物质财富,和精神上的一切,都奉献给对方?”
“……”
温明惟的措辞很严重,说的好像不是谈恋爱,是比教徒献祭更可怕的牺牲。
其实在认识他以前,谈照也觉得爱情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是现在,谈照也不认为爱谁就要为他牺牲。
反过来才对——爱一个人就要让对方为自己全身心投入,爱是占有,不是奉献。
否则温明惟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
谈照无法作答,隐隐怀疑温明惟是在故意引导他反思。
他不想反思。
道理都是聪明人讲给傻子听的,温明惟自己有反思过吗?
谈照想转移话题,不聊这个了,温明惟却突然对他说:“其实我也想过爱是什么,不过我想的那个东西不一定是爱,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关系?”
“对,先不下定义。”温明惟说,“你有没有过很孤独的时候?”
谈照沉默。
“孤独是个很特别的词,它的潜在含义是,人天生渴望同伴,寻找‘另一个人’是生存的本能。”
温明惟单手托着下巴,平和地望着他:“假设某两个人是情侣,要长相厮守,他们一定是能消除彼此孤独感的人,对吗?”
谈照听到这,下意识接:“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我还没说完。”温明惟打断他,“有的人很简单,只要有人陪着,一起吃饭睡觉,就不觉得孤独了。但有的人很复杂,可能连自己也弄不清自己,肤浅的陪伴没有用,他想要精神共振,渴望一个和他相似的人。”
温明惟坐正些,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如果他们在一起了,这种关系符不符合所谓爱的定义,你觉得重要吗?”
“……”
谈照沉默半晌,以问代答:“温明惟,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丰盛的餐桌上,插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饭菜没动几口,香槟空了半瓶。
没有酒精的饮料不醉人。
温明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还没应声,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是枪响。
谈照一愣,倏地抬头。然而,这枪响只有一声,接下来一片安静。
他收回往外看的视线,转向温明惟,后者显然也有些莫名,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等我一下。”谈照起身离席,拿起手机去门外发消息。
他去了大约有五分钟。
温明惟不知道他联系了谁,也是真的不清楚外面究竟什么情况——顾旌应该不会这么草率,无故放枪打草惊蛇。
五分钟后,谈照回来了。
温明惟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抬头问他:“出什么事了?”
第87章 如露如电(5)
从声音判断,那声枪响最远不过三百米。
由于深夜寂静,附近没有车声人声,突然冒出的巨响格外惊人。
温明惟心里掠过几个猜测,抬头看谈照,后者回到餐桌前,放下手机,从脸色看似乎没什么值得紧张的情况。
“谁开的枪?”温明惟问他,“外面你有安排把守吗?”
之前进来的时候,他们身边没人,谈照连吴安都故意支开,只有自己知道这个地址。
但都过去半个月了,外面是什么局势温明惟一无所知,谈照出于安全考量增派安保也不奇怪。
不出所料,谈照没有隐瞒:“有人守夜。他们发现了点异常,枪是走火的,没什么大问题。”
“什么异常?”
“可能是紧张过度眼花了吧,深夜值班辛苦,有个什么野猫野狗路过,都容易看错。”
谈照拿起筷子,趁饭菜冷掉前吃了一些,他不对温明惟隐瞒是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连他自己都要出门发消息,温明惟怎么可能向外界传讯?
但刚才那声猝不及防的枪响像一道警报,打断了融洽的气氛,聊到一半的宗教,爱情,和孤独者的内心,都续不上了。
谈照突然清醒,温馨地共进晚餐大概是幻觉,他们依然是囚徒和典狱长的关系,以温明惟的个性,不可能不想方设法离开。
谈照吃得差不多,没胃口了,放下筷子说:“温明惟,最近买的那些书你读了几本?”
60/74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