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欲望的沟壑不会因为给得够多就会满足,越多的填补,只会带来更多的欲望。
终于,当辛透露出最想要的是兄长本身时,他第一次遇到了拒绝。
他并不意外,因为戊就是如此,他会坚定地去做所有对的事,不会有一点动摇。
所以,辛便隐藏起了原本的心思。
当然事情有了第一次,拒绝便多了起来,戊无意将辛带回正途,毕竟那已经是辛的一部分,在执掌了越来越多的生灵后,他们的冲突越来越多。
从征伐万界,到重定山海,戊总是保守的那一脉,而在辛的眼中,一切都可以称量交换。
直到最后,在重定山海的大计后,戊等到了辛给他准备的结局。
……
“那时候,”微生戊想到那个讨厌的泥沼,“你早就准备好了吧,先用那种世界之恶隔离出厌弃之地,再从烛那里借到了幽刃,烛为什么同意借你这种力量?”
柏壤微笑道:“因为我答应他,如果借我一点力量,我就借他一点力量,他和大金乌在将来能和平相处。”
微生戊想到那条蠢龙,忍不住拍大腿:“他怎么就那么蠢,用你的力量去影响帝昊,只会让帝昊更想杀他。”
柏壤托着头,继续观察着远方,微笑道:“兄长啊,有时候,无视才最让人厌恶的,如果能让大金乌更想杀他,也不失为一种相见,这种爱情的苦,你是不会懂的。”
微生戊连连摆手:“别那么叫我,我们血脉相连的身体,已经被你亲自拆开了不是么?”
柏壤点点头:“是啊,打开你所有肉、骨与内脏,我把你我的血肉相融,重新缝合,借着你的模样,做出我要样子……如此,我们依然是血脉相连……”
微生戊不是很想开口,因为他知道,开口都是在奖励他。
柏稔更是默默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敢再听一句,也不愿意享受这样的血脉相连。
甚至有一点小庆幸,伟大的源头啊,他有自己真心喜欢兄长。
作为替身,他很满足。
没有一点想要转正,甚至取代的意思。
这时,远方光环已经越来越明亮,微生戊知道,那是源法之环已经演化到极至的情况。
“看,如果再不让它循环起来,那么,它会再度破裂,那时,已经不会再有巫神将他们带去万年前,重新修复。”柏壤感慨看着微生戊,“到时,兄长,我们就会看到山海之界碎裂时,最盛大的烟花。”
微生戊冷笑道:“司宇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他会改变的。”
柏壤微微一笑:“那不是更好么?”
微生戊第一次变了神色,他当然知道柏壤说的是什么事。
这时,远方的天空,在圆环之外,一处庞大的国度正在缓缓降临。
……
剧烈的战斗中,虚空开始动荡,山海界的本源极为庞大,一切的空间裂隙只能维持很少的时间,但这一次,尸神与大日争战,极大地削弱了时空,让原本在当年天地碎裂时离开的巫国,能从虚空中被再度带回山海之间。
若是平时,纵然以司宇的实力,能带回这整个巫国,也必然会让其中的生灵大量灭绝在破碎诡异的空间裂隙中。
如今,这万年前的第一巫国,终于再度降临。
而整个巫国之下庞大的地基,也缓缓于黑暗中显形。
那是一个有着模糊人形的大陆。
那是第一巫神的巫国,也是这万年来的,那黑色尸体,一直等待的东西,巫神的真身。
那一瞬间,庞大的尸神开始靠近,它无视着金乌利爪将它切开,漂浮身体遵循着黑暗中新生的规则,向着那巫国地基靠近。
那是它的天道所缺失的部份,它从诞生之时,便渴求着完整。
而这时,源法之环的光芒随着那片大地地靠近,越来越明亮,仿佛随时都会爆发而出。
那地基下的人形温柔地取下头顶的巫国,仿佛圣者取下自身的华美的冠冕,缓缓置于天地之间。
巨大的响动,让整个世界都动荡起来,但尸神与金乌战斗下,这些动荡显得那么得不值一提。
“他要化身山岳,补完这最后的源法之环了,”柏壤语气里带难以抑制的愉悦,“这一万年来,我根本无法从星宇中寻到他的存在,我的法环总是缺失最后的一块,如今,他终于现身了。这就是,我为他安排的命运……”
就在这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在将巫国放置于大地山河之上时,那庞大的人形在一瞬间化为无数星辰飘散,又在一刹那,如亿万星辰划破空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在寻找我,”那星辰的人形有着司宇温柔而静默的模样,凝视着他们,“我又有哪一刻,没有在寻找你呢?”
微生戊嗷了一声,顿时整个人都舒服了:“还得是你啊,阿楠,我早就知道,巫神里,你才是最靠谱的!”
第203章 来吧,加入 加入我们,你就自由了……
腐化世界虽然混乱、诡秘, 但在这万年来,它正在将山海界的规则腐化,演化出自己的天道。
但它却找不到司宇,属于上下四方的司宇天道, 那是一切的法则依托的源头。
所以, 尸神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头颅。
而同样的,司宇也在寻找腐化源头的线索, 他知道, 只有杀死那位腐化的源头,才能真正终结这混乱的世界, 终于,在这一次,司宇用自己做为代价, 引出了真正的幕后人物。
“阏逢天楠,你难得让我惊讶,”柏壤微笑着凝视着他,“但是就这么一点点时间,你居然也敢拿这万物众生性命来赌这一次,当年我果然不该犹豫, 在阏蓬一役时, 就该杀了你……”
“想什么啊,”微生戊在后边冷笑, “阏蓬部是人与巫混居, 当时要不是我去劝说,阿楠就早带着族人前去炎帝部落了,而且人家阿楠是天巫里最能打的,还有司宙在一起配合, 打你和打狗一样容易。你这些年不也藏着的躲着,生怕让他找到你么。”
柏稔听得头皮发麻,默默又往后退了一步。
司宇只是平静地凝视着柏壤,淡漠道:“不错,源法之环只有十二息的时间,若我不在这十二息中杀死你,这源环破碎,便是杀了你,也于事无补。”
柏壤轻笑道:“不错,你哪来的自信,在十二息里就可以杀死我?”
司宇平静道:“十二息中,我没有这把握,但十二日中,却是足够了。”
他修长的右手缓缓抬起,星辰缀成的衣角轻扬,手掌中,豁然是一枚青铜日晷,其上的指针正在缓缓随着阴影移动。
柏壤脸色微凝:“司宙居然还给你留下了一点时间。”
微生戊听得一脸惊喜,直拍大腿,惊呼连连:“对啊对啊,时光逆流于你我巫神来说,太为难司宙了,但是若只是将时间加速减慢,这对司宙来说是小菜一碟,废辛!该你面对死亡命运了!”
柏壤脸上的浅淡的微笑退下,他身上的气势也瞬间恐怖诡秘,仿佛无数悲歌哀唱在命运长河中响起,与对方对峙。
同一时间,司宇修长的手指抚过青铜日晷的十二道刻度,晷针在虚空中投射出细若发丝的金色光轨。这些光轨并非简单的几何线条,而是由无数个破碎的时空碎片拼接而成——能清晰看到光轨中漂浮着被斩碎的星辰、倒流的瀑布和正在解构的城池将他们笼罩。
柏稔忍不住退得更远了,看着快乐的微生戊道:“您真的是他兄长巫神戊么,怎么不见一点巫神的气度。”
“谁想当这倒霉玩意的兄长啊,”微生戊被命运丝线操纵着不能动弹,嘴倒是动是厉害,“我老戊能在十二天巫里人缘最好,靠得就是个真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阿楠,快点杀了他,他换了我的皮,我的右肋下边有被的帝昊扎的伤口没有愈合,他把这伤口放心口呢,你照那里打……”
柏稔真麻了,他退得更更远,但发现自己已经靠近了时晷结界尽头,于是摸了摸鼻子,躲到微生戊身后,期待着这个人肉盾牌在等会混乱里能给自己留下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而对面,柏壤和司宇的战斗已经开打。
在昏暗的天际下,司宇被无尽星辰簇拥,仿佛立于星河中央。青铜日晷在他掌心泛起幽蓝辉光,晷针所指之处,群星骤然黯淡,银河竟似被无形之手拧成螺旋。
柏壤踏着血色走来,黑色长袍猎猎作响,发间从不响动的细小装饰纷纷震动,那是十二道青铜编钟,在星辰中骤然生出无数丝线,将它们捆绑,仿佛奏响了命运的挽歌。
柏壤指尖动起,无数丝线诡异震动,在命运长河中操纵着它们不同的未来。司宇手中的日晷陡然翻转,三千六百道光阴涟漪荡开,无数丝线在波纹中化作齑粉,星辉织就的天罗地网蔓延,要将星光下的一切绞杀。
柏壤淡漠地抬手,左眼化作深渊漩涡,吞吐出万年前无数巫国湮灭时的文明残影,众生哀嚎怨恨,生成之恶蔓延,腐化。
司宇袖袍翻涌如银河倒卷,右手按在日晷边缘,那里的甲骨文路迸发金焰。霎时间天地倒悬,日月同辉,将那腐化恶念绞碎,长河如链条,将柏壤抽得节节后退。
大战之中,柏稔几乎贴到微生戊后背上。
“大舅子,”微生戊没法转头,只能指点道,“把我背后的皮剥一块下来,扯一扯裹上,我怕是帮你挡不了了。”
柏稔立刻动手,但这巫神之皮岂是他能剥得了的,只能对他说道:“我剥不了啊,能不能给个指点。”
“拿我的手往下扭,用我的指甲去剥,”微生戊翻了个白眼,“他的命运之线是困住我的反抗,你属于他的人,是可以顺应命运之丝剥一块的。”
柏稔当然不会反对,立刻抓起微生戊的手,往他腰部剥,一边划拉,一边忍不住问道:“你居然还叫我大舅哥,是认了和柏壤有感情么?”
“那肯定,”微生戊叹息道,“他不闹事时还挺合适的,再说你借了钱是真借啊,凭这叫一声怎么了,这么些年在他手下讨生活,也不容易吧。”
“也还好,”柏稔一边划拉一边道,“他想要当一个有哥哥疼爱的弟弟,把这演好了就行,而且我也不是演的,有时我也分不清,柏壤和伟大源头,是不是同一个人……”
两个兄长一起感叹了一下生活不易,少见地有了些共同语言,柏稔终于剥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皮,但问题不大,他没本事把这巫神皮变大,但做为一个地巫,把自己变小却是毫无问题的,于是一个小蘑菇就出现在微生戊背后,拿那小皮把自己裹紧紧。
“戊神大人,你看司宇之神是不是要赢了。”柏稔忍不住问道。
“那肯定的,辛在正面打架这事上就是个废物,他就能打个辅助和阴人这方面厉害——看,这不是要我上场了么,”微生戊抬起手,身上的丝线渐渐隐入虚空,但那种来自血缘与命运的束缚之力,却是越加地沉重,拖着他前入战场,他大声打道招呼,“阿楠我来了,小心,我要给他挡剑了……”
柏壤有些头疼,但下一秒,那星辰长河凝聚剑光,就已经将微生戊捅了个对穿,星光余威不减,杀向柏壤。
他不由得轻轻挑眉:“还真是一点情意也不留……”
“阿楠干得好,但你应该对着我的头,”微生戊无奈道,“我不小心死他手下,我的错,太丢脸了……”
柏壤轻声道:“你也别急,等天道重立,我会将你和兄弟们都复活过来,连司烛想要乌鸦,也一起给他。”
微生戊嘲讽道:“别别别,你让我死了得了,这么死死活活,你拿到的,也不是你想要的。”
柏壤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星光,幽幽道:“都还没拿到,又怎知不是我所愿所求?”
微生戊道:“因为真正的我,永远不会听你的话,更不会爱上你。”
柏壤执丝的手指骤然一紧,神情骤冷,他身形瞬间虚幻,仿佛一道影子,重叠在微生戊身后,与他融为一体,下一秒,微生戊眼眸变得清浅温柔,眨了眨,便又恢复了那热情的模样:“阿楠,你相信我能控制住老辛么?”
司宇的手指紧了紧:“你就是这样的欺骗他们,司季还活着的么?”
“那又如何呢,他们信了不是么,”使用着那微生戊躯体的辛神忍不住笑道,“如今,这身体有着司岳的本源权柄,有着戊的心脏,还有我司命的丝线,三神合一,你要怎么赢我……”
“所以,戊才会说,你就算找回了他,也一定不是真的他。”司宇神情淡然,“但是,我还是能杀死你!”
他并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青铜日晷表面。霎时间,夜空中的亿万星辰同时亮起,银河竟如活物般扭转,朝着他所在方位疯狂汇聚。
辛神的黑袍在星光中猎猎作响,发间十二枚青铜编钟发出刺耳鸣响,试图用命运丝线捆缚星河。
“你疯了!不去补环了么?”柏壤的瞳孔剧烈收缩。
只见司宇身边,十二盏青铜长明灯次第点亮。每盏灯内都封印着他承载天地的本源,灯芯跳动着恒星爆发前的光芒。星光照耀之处,柏壤披上皮毛龟裂成星圾一般的阵图,有漆黑的腐化顺着阵纹喷涌而出,却在触及星光时化作琉璃般的星屑。
下一瞬间,司宇的手指顺着星光,点在他眉心,无尽的光芒顺着这一点触发,深入那阵图,让后者的身体裂纹缝隙中,爆发出一阵阵光芒。
但这时,辛的唇角却诡异地弯起,因为那裂纹中的星光在明亮一瞬后,却开始渐渐暗淡,变得忽明忽暗。
辛瞬间抓住他的手指,丝线纠缠的反转间,重重一拳砸在司宇心口,将司宇在大地上砸出无数蛛网纹路,他轻笑着擦去唇角的血液:“你以为,这一万年来,为什么我一次次地伤害你的孩子们,用无数腐化去侵蚀你的星辰?”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将本源分割给他们,我用这世界,磨了你一万年,磨到我知道,你爆发不了当年的力量了。”辛诡异地微笑道,“所以,我才要找回戊,他啊,最能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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