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瑜刚进去就打了个冷颤:“这这这些大哥的眼神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我看见后殿门第一排干尸的尽头放置了一颗灰不拉几的珠子,这种珠子叫火珠,将它推入墓室计划好的油轨里可以暂时充当照明来使用,我走上前用手推了一把那颗珠子,珠子即刻滚入千年未曾燃起的油轨里,随着珠子不停的滚动,又撞到上方的另外两颗珠子,珠子互相碰撞落入油中,一圈又一圈干尸下方的油轨在千年之后的今天又重新被点燃,场面一时之间相当震撼。
火光一分钟照亮了整个后殿,我们四个人瞬间就看清了玉石墙壁之上的东西,那是一幅超大篇幅的人间烟火图。
穹顶金碧辉煌,玉墙上的壁画没有丝毫褪色,人物穿着色彩斑斓的衣服,如此长的壁画还分了好几个篇幅,有王廷篇、集市篇,还有游猎篇,人马共行进在青石板的车道之上,完全再现了当年古讷王城的繁华景象,画的千百位人物都活灵活现,其中集市篇章我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我在神农架遗址里看到过的,传说中所谓的“孽瑶鬼市图”,只不过当时看的是盗版,彩绘颜料都脱落了,而这在讷王墓的宗庙穹顶之上的原版壁画经历千年之后仍旧鲜活如新。
何瑜对着那壁画拜了好几通:“我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能让我这辈子亲眼看到这幅传说中的壁画,我回去一定吃素一月,感谢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我绕着中间的木棺仔细看完了孽瑶鬼市图的几个篇幅,突然想起去神农架之前侯金山给我透露出的一些信息,他说他当年盗墓被诏安进山发掘了一座大墓,并从墓里挖出了九环玉匣,而他参与发掘的那座墓的墓主据说就是一个娶了九个老婆的王,这个王跟传说中的孽瑶鬼市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时我以为他在诓我,可现在我又想起来我四哥被困的那座疑冢,据伙计所说,那座疑冢里挂着九张女人皮。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在这一点上,侯金山当年并没有骗我,他们当年发掘的是一座古讷国后人的墓穴,疑冢里这九张人皮其实是讷王的九个陪葬妃子,妃陵距离离王陵最近,所以他将妃陵改成了一座疑冢,用来迷惑歪打正着的盗墓贼。
我太姥爷叶玉竹当年也是棋差一着,因为哭林其实已经距离真正的王陵入口极其之近了。
那么,这九环玉匣难道是讷王的宝物?那后土血莫非也是?这讷王未免也太神了点儿。
“想什么呢?”何瑜见我一直看着壁画发呆,过来叫我。
我说:“看完就收拾一下装备,我们要继续往前,那么多干尸,此地不宜久留。”
何瑜挠挠头:“那怎么着,棺不开了?我怎么感觉你自从下了这个墓开始就变得神经有点儿过度紧张了?”
老钱从边上插上来:“这可怪不得少东家,我也感觉这地方有点不对劲,也不是针对这个墓,我是纯粹针对这讷王,这我们进来之前的猜测可能有点出入。”
何瑜就问老钱此话何意,讷王有什么可奇怪的,老钱捋着小胡子让我们看后殿的穹顶,穹顶是圆的,地面却是方形,似乎这个墓的建造都在往道家偏移,所谓“天圆地方”,这正好契合了道家的学说,还有上层那两龙夹一墓的规格,以及上层我们所看见的伏羲八卦图,很多地方都有讲究,这墓室并不像是普通的只知道活殉的野蛮王做派。
再看那一层一层排布上去的干尸,他们的打坐方式让老钱感觉与传说中“尸解成仙”的道士姿态极其相似,而这些干尸上方又画了这么一幅“人间图”,就像是正好呼应了这些称之为是“躯壳”的尸体。
“这讷王特意这么布置,该不会是想成仙吧?”何瑜倒吸了一口凉气。
韩卓听我们在讨论这些,从边上凑了过来:“所以你们对讷王墓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一听几乎完全能决定这小子肯定知道些什么,反正知道的肯定比我们要多,就问他知道些什么。
都一起走到这地步了,韩卓倒是没有再遮遮掩掩,难得爽快了一回,他告诉我们,传闻这讷王一直追崇成仙,所以派遣了不少古讷国的人到四处去搜寻能人异士,最后在他五十岁的时候,找到了世上唯一可能知晓如何成仙的济云师,济云师向他进献了半块后土血。
“半块?”老钱突然反应特别大,“你说济云师进献了半块后土血?”
韩卓点点头。
我问老钱:“怎么了,这半块后土血有什么问题吗?”
老钱解释:“当年尸国女王倾尽三代也只炼出来一整块后土血,足以见其珍贵,这是疗伤活血的神药,相传只要在人死后吞下半片后土血即可死而复生,可济云师进献给讷王的不是半片,而是半块,半块后土血吃了会怎样,那岂不是真的要位列仙班了!”
第245章 羊肉汤
老钱在一旁说,我扛着枪走到一具干尸面前,这是尽头的第一具盘坐干尸,身上穿着一身金丝绣袍,头上戴冠,脚边落着一块玉牌子,牌子上书:阴曹引,照牒放行。古时候进城都要有文牒或路引,我觉得这应该是其中一种,玉牌后面还有些雕刻的小字,是介绍这具干尸在古讷国的职位,但这些字有些已经变得坑坑洼洼难以辨认了,索性我先将它揣在兜里,以备不时之需。
老钱说完,我不屑一顾:“如果吃了半块后土血就能位列仙班,那咱们现在都该是讷王的奴隶了,这样残暴用了那么多活人殉葬的王,信我能成仙都比信他强。”
何瑜一拍手:“说得对!在咱们这儿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牛鬼蛇神,咱们不能因为这么个传说就先灭了咱们自己的士气,这口棺应该是讷王的哪个亲戚,要不要给它开了看看?”
我们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饶是谁都不想去开这个棺,我就提议说,这棺是槐木造的,在市面上不算太罕见,而且咱们在这儿呆了这么久扰人清静,人都没跟咱们一般见识,现在咱们反倒要去把人棺材掀了实在不地道,还是继续往前探探吧。
我这么一说,几个人都一致主张不开棺,当务之急是先进到前面的王城里看看再说,毕竟古讷王城可是所谓“黄金铺路”的存在。
我们把背包从地上捡起来,重新调整队形穿过后殿尽头的石门,宗庙后就是护城河,沿着护城河的长桥走到城楼之下,两扇紧紧关闭的十米高铜门前站着石马和石人,其中一个石门士兵的姿态有些不同,他伸了一只手出来,像是在邀请人进入王城,在这阴森森的环境下他们的表情让人发怵。
何瑜摸了摸胳膊:“这后边就是王城了?”
老钱摸摸胡子摇头:“这后边应该是翁城,就是一种战略防御设施,等走过了翁城应该才是真正的王城,这扇铜门靠我们几个应该是推不开的。”
韩卓先我一步去铜门轴体的部分观察了一下,他两边都看完一遍,有些失望地回来:“轴体后面应该有簧线,如果强行推开可能会引起后面簧线所连接的翁城弓弩,具体运作应该非常复杂。”
何瑜骂道:“真歹毒,这讷王老儿是想把咱们射成刺猬啊?”
见我一直望着那尊伸手石人没什么表情,老钱凑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从兜里掏出路引玉牌给他看,猜测既然古讷王城极有可能是按照当年真实的王城所建造的,那里面的石雕人物应该不会出现多余的,入城前交路引这无疑是符合逻辑的,所以这玉牌此时应当就是放在这石人手心,不仅如此,门的机关就在石人手心。
我走过去把玉牌平放在石人手里,只听那石人内部吱吱嘎嘎一阵响动,继而带动了铜门。
何瑜看铜门要开,跑过来刚想欢呼,就看见那铜门又在下一秒停止了,等于是开了不到一人通过的缝隙就又停下了。
我顿时开始疑惑了,连忙转过头去看石人,玉牌仍旧平放在它手中,机关的位置也对,怎么铜门开了还没一半就打不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轴体过了千年不能运转了?
韩卓靠在我边上看了看,一歪头:“这会不会跟重量有关,你这路引是哪儿来的,会不会是这通关文牒的主人官职太小,玉牌太轻了,咱们又没有盘缠给它,所以门只够开一点点,这守城的石人不让过呀?”
要不就说这资本家出来的小孩儿脑子灵呢,天杀的讷王死了还让这群藏污纳垢的手下搞贪污这一套,一个玉牌不贵重不行,没给够这破石人金银细软还不让进了!
“何瑜!快回去宗庙里拿点儿明器过来,要重的!越重越好!”我招呼了一声。
老钱跟何瑜急忙跑回宗庙里去搬明器来,他俩在宗庙里挑了半天,搬来一件供桌上镶满宝石的玉如意,死沉死沉的。
我们把玉如意和玉牌一同放在那石人的手里,铜门的门轴瞬间便再次嘎吱嘎吱地转动起来。
我们退了几步,手电打过去,等灰尘消散之后,城楼之下的铜门一扇接着一扇开启,翁城道上的长明灯也一盏接着一盏呼呼亮起,我们放松下来,纷纷把手电关闭插回腰间,四个人迎头朝第一扇门前进。
翁城第一扇门到第二扇门的距离很远。
翁城道窄、城墙高,人多半喜欢宽敞的地方,所以走在翁城道上就难免感到十分压抑,心情也会随之不好,如果没有两侧的长明灯照亮,这一段路绝对会非常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就连何瑜这种爱在路上插科打诨的,这会儿也都闭上嘴不怎么说话了。
我们顶着压抑感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第二扇大门,门在城楼下,我们默默停住了脚步,王城内的景象让我们不约而同地都快惊掉了下巴。
城楼门后的王城此时正散发着暖黄的光,在无比黑暗的阴宅中显得实在格格不入,这种光影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就像是在阳光之下的千年之前的王城一样。
最让人感到纳闷的是,越靠近城楼,我越能闻见一种煮肉炒饭的香味,这种香味从城内飘来,真实得让我感觉有些迷茫。
于是我去问身旁得何瑜:“你闻没闻见一股香气?”
何瑜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闻见了,是不是炖羊肉,我闻着像炖羊肉,怎么这古墓里还能有炖羊肉的味儿呢?”
他刚说完,我就看见老钱和韩卓都冷不丁地瞧了我一眼,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闻见了这股子炖羊肉的味儿。
关键是现在这个时间距离我们上一顿饭已经相隔好几个小时了,每个人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可却在我们就离踏入王城的前一秒看见了这样的景象,还闻见了香喷喷的羊肉味儿,这对我们的胃来说简直是一种凌迟!
何瑜忍不住先往城楼走了几步,一边吞口水一边往前挪:“咱们还是别在这儿乱猜了,赶紧进去看看,有没有炖羊肉一看不就知道了?”
还没等我拦住他,老钱也撑不住跟着一起跑进去了,韩卓紧跟其后,我只觉得这股香味让我的唾液开始疯狂分泌,于是我边咽边跟上他们穿过城楼。
整座王城应该有九条道,有不同的职能使用,我们走的是最中间的一条,进去之后我就发现这里的官道两旁的木板车上都摆放着小玩意儿,还有卖饰品的、卖糖糕点心的、卖小吃的,整个一孽瑶鬼市图的翻版,我摸到一辆木板车上拿起上面放着的糖糕去仔细看,这糖糕好像不是什么类似的模具的东西,反倒是有点儿像真的。
我拿着糕点,脸色都要煞白了,这些陪葬糕点居然全是新鲜的,放到鼻子边去闻,还能闻到一股甜香味,意识到这点我手指猛然一抖,糕点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这些都是陪葬品,怎么可能千年还能呈现出这种模样?
我扛起枪,把装着那两张小孩人皮的背包带子紧了紧,想抬头去叫何瑜他们,却发现他们早就不在对面的小吃摊位了,我立刻跳下木板车跑到对面的小吃摊寻找,刚过去就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在隔壁的一条街上传过来,我快速从街上那些贯通的铺面里绕过去。
过去的时候,他们一起围在私人铺面的木圆桌前正讨论着什么。
老钱一把将我捞到他们之中,指着那木桌之上的一大锅还在冒泡的羊肉汤说:“少东家,我刚才尝了一口,这玩意儿居然是真的!”
我怒瞪他:“你他娘的吃了?”
老钱说:“那可不吗!咱们刚才在外头闻见的就是这汤的香味儿,你们不敢尝,我就身先士卒上去舀了一勺尝尝味道,嘿!你猜怎么着,香的很!那感觉骗不了人,我能发誓,这玩意儿绝对不是幻觉!”
老钱在跟我描述那羊肉汤的味道时,一旁韩卓已经饿得不行了,他擦掉口水走到桌子旁边,直接拿起锅里的木勺舀起一小块羊肉就吃进了嘴里,我看见之后越过老钱一把上去抓住他,让他吐了,但他根本没有听我的,羊肉还囫囵着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咽进了肚里。
虽然我跟他们一样走了那么久,莫名看见一锅羊汤也馋得直掉口水,但我知道这些东西突然出现,其中一定会有问题。
我心里怒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扯住韩卓把他往后推了一把:“这是什么地方,墓里怎么会有这样新鲜的汤呢!这本来就不符合常识,事情都还没搞清楚,你们就不听从指挥乱吃东西,这讷王墓这么邪,万一吃出问题来了怎么办?!”
何瑜也馋,就过来劝我:“小幺,你先别急,刚才是我看着老钱吃的,要是有毒咱们不得早就有反应了,况且这都过了半个钟了不也没什么事,这讷王都能成仙,还有什么能死而复生的后土血,不还有一小鬼儿跟着咱们呢吗?什么新奇事儿咱们没见过,这就一锅能吃能喝的羊汤,说不定这讷王能未卜先知,连筷子都准备好了专门给咱们备的呢。”
“不行!”我又转眼去瞪他,他被我瞪得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韩卓突然上来把我拨开,硬坐到桌子旁边的一个位置上,托起面前的一碗米饭,拿了桌子上的筷子就开始扒米吃:“我不管,就算是死,我也要做饱死鬼!”
老钱嘿嘿一笑,也绕到韩卓旁边坐下来:“少东家,我也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立马抓住身边的何瑜,他那眼神始终就没从那羊肉汤上挪下来过,我知道他也早就想吃了,于是我赶紧把他推到另外的胭脂铺子里,威胁他:“你要是敢那玩意儿一口,咱们就绝交!”
他目光呆滞了一秒,浑身一抖立刻回过神来:“什么什么,什么绝交?”
我又说一遍:“我说你要是敢碰那锅里的东西一下,咱俩就绝交!”
何瑜砸吧砸吧嘴,喉咙还是动了动,但是他拼命忍住了,眼神明显清明了不少:“不至于不至于,我不吃就是了,怎么了?你觉得羊肉汤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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