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喃喃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因为是命!这是你的命啊,甘霁!你不是看到预言了吗!那四个人,能够开启讷王墓的只有你,几千年前阿氏族的先知预言就已经注定了,有你的参与我们才能进入讷王墓啊!”
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我的手:“命我听不懂你你在说什么?”
崖顶“轰隆”一声巨响,大块大块的洞壁岩石从崖顶接二连三地掉下来砸进水里,在我们的头顶,有一块岩石摇摇欲坠,何瑜猛地抬头去看,我也随着他的目光向上望过去。
“甘霁,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不后悔,这回你必须听我的,给老子好好活着回去!”
电光火石之际,我的手腕感觉猛然一松,我迅速转过头去,绳子的末端已经被割断了,我印象中何瑜身上唯一的一把开山刀已经丢了,可我死都没想到,除了开山刀,他还藏了一把小匕首。
我眼睁睁看着何瑜笑着对我做了个手势,那是我们之间惯用于打招呼的方式,然后,他仰躺着,和那些落下来的石头一起,一个硕大的浪花拍过来,转瞬间将他吞噬
“何瑜!!”
我的手没了力气,身体慢慢从岩壁上滑下去,就在我打算不再挣扎随风而去时,有人忽然从崖顶系绳子落下来,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了我的两只肩膀,然后一瞬间把我整个人都拉了上去。
是刚才那群人又回来了吗?我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处置我,我也不知道,最好也用枪把我一起给崩了,然后丢进水里,我的亲人、朋友,只要是对我好的人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了。
但我没感觉到什么来自死亡的痛苦,只听到隆隆的山崩地裂之声,这种声音愈来愈远,这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过去,再度睁开眼时,我们还在草原上
会有人来告诉我,你刚才做噩梦了。
一切都是梦。
窒息令我连连咳嗽,我猛地睁开眼,有人在给我喂水,见我醒来赶紧把水缸移开了,我坐起身,身下是铁架床,我看着军绿色的帐篷顶急促地呼吸。
我身处在一顶大帐篷内,四周是陌生的环境,我的两只手都被纱布包扎了,但我丝毫感受不到手掌传来的疼痛,一把扯住床前那医生的衣领,用极其沙哑的嗓子质问他:“这是哪儿?你是谁!”
给我喂水的医生被我的状态吓到了,没说出什么话来,我松开他,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往帐篷外走,一掀开帘子,外面大雨瓢泼,天灰蒙蒙的一片,透过细细密密的雨帘和薄雾,对面的那座山垮塌得连原来的山尖都分辨不出来了。
我走进雨里,冷风吹打在我身上,我的思绪瞬间清醒过来,甘家的伙计们、四哥、柳婉、还有何瑜,我记起了他们每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模样。
我跪倒在泥地里,感觉全身冰凉,伤口都裂了开来,手上嘴边眼前都是血,最后,我看到了田雨青和谭裘,他们向地上的我跑过来,之后,我就没有了知觉。
第267章 帮忙
高热持续到第四天下午,我才恢复意识,两只手上缠着四五层绷带,伤口每天都要换药,他们把我的一只手铐在了铁架子上,介于上次我跑出帐篷淋雨的事,我被严令禁止随意下床。
后来听看护我的医生说我昏迷了四天,倘若我的意识再不能恢复,他就准备找车来把我送到市里医院去了,他跟我说这些事的期间,我几乎把进来帐篷的每一个人都问了一遍。
问题无疑就那几句话,仿佛我的语言系统就只剩下那几句话了尸体都找到了吗?有谁的尸体被找到了吗?
他们的回答也非常统一,要么沉默要么就是劝我别再操心了赶紧把伤养好,我知道,那些落在崖下的尸体能够找到的机率几乎为零,地下河的河水流速太快了,更别提有些尸体还被火烧过一遍。
等到第五天,田雨青终于掀开了我的帐篷,他脸上的胡茬已经被刮去了,神色很疲惫,面色沉重,他遣散了医生,帮我把胳膊上的束缚带解开,单独对我说:“找到何瑜了。”
我抓住他:“怎么样!他怎么样了?他掉进水里的时候腿受伤了你们有没有找医生给他看看?他现在在哪个帐篷呢,我去看看他!”
田雨青平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半晌没有说话,他一沉默,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刚刚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随即他就说:“何瑜死了。”
我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我们在下游的一块石头上找到了他的尸体,但是太晚了,尸体在水里泡了太久,有些身体组织已经烂掉了。”
我一时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的大脑仿佛已经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思考,他说了那么多,我的脑子里只重复回荡着“何瑜死了”这四个字,何瑜死了
“尸体尸体在哪儿”我仍然死死地拽住田雨青的袖子。
他叹了口气:“在外面停着,何家今天来运尸体回去。”
我的腿有些软,于是只能撑着田雨青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地,浑身的痛觉仿佛尽数苏醒了,从胳膊到脚哪哪都是酸疼酸疼的,脚跟不会走路了一样,看着帐帘往外挪了几步。
田雨青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又把我拽了回来:“你能不能接受现实!这都整整四天了,尸体都泡发泡烂了,你现在去看了又能怎么样,他们都死了,回不来了!从鹰谷里逃出来的只有你一个,他们是用命护着你出来的,甘霁,都到现在了,你还没有长大吗?!”
我看着田雨青,固执地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出去。”
田雨青顿时松开了我的胳膊,沉默地低头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我回头掀开帐帘出去,天依旧非常阴沉,风很冷,距离帐篷很远的地方,停着一只铁板车,车上铺着白布,白布四角被石头压着。
我噙着泪一步一步往远处的铁板车走去,白布上染了几块已经变成深红色的血,我伸出手触碰到压着白布的一块石头,石头冰凉的触感让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恐惧,这种恐惧强大到让我不敢去揭开面前那张布。
我该怎么面对好友的尸体?该怎么面对他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如果我当初乖一点,不跟着四哥到处乱跑,如果我不扯着何瑜去内蒙找答案,是不是今天何瑜就不会躺在这儿?他只要听族里的安排好好跟着考古队,这时候会不会早就干完活回家了?
想到这儿,我的手已经无法控制地掀开了一个布角,可是还没看到尸体我就难以抑制地转头跪在地上干呕起来,一边哭一边干呕,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后来,何家就把尸体拉回去了,我又被按进帐篷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疲惫,但我睡不着,也吃不下,因为一闭眼就会看到那些死去人们的脸,他们的微笑;一看见饭就想到被泡烂泡发的尸体,以及那种气味。
田雨青坐在床头给我削了一个苹果,他交代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明天,你可以回家了。”
我手中拿着苹果,医生刚给我脸上的伤口换了药,我略微迟钝地转过头去,问田雨青:“真的都结束了吗?回家,家又在哪儿呢?”
田雨青也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明显有些局促起来,最后他说:“刚开始必定是痛苦的,但是这个坎总要迈过去的,你不能被困在这件事里,你这次回去之后,就跟以前一样,该好好上学还好好上学,按部就班,别想了。”
我看着手里的苹果,脑子还有些混沌,我喃喃道:“但是人都死了,那是几十条人命啊,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田雨青站了起来,递给我一张名片:“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面对这些死亡,他仿佛有点太淡然了,仿佛心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我想,这或许和他早年间经历的一些事有关系,我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经历过的那些死亡,以至于他已经对这些死亡形成了一种麻木感,在这些人死后,他板着脸机械地处理后事,解决难题,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第二天我就被送回了开封,用钥匙打开门锁的那一刻,恍若隔世,只不过当初去的时候是欢声笑语、插科打诨,现在回来的时候,记忆只剩下泡影。
那天晚上我去楼下买了一份烩面,坐在低矮的桌子前,一筷子一筷子将碗里的烩面扒进嘴里,泪水不知不觉滴在碗里,融进逐渐冷下来的汤里,没有抽泣也没有呜咽,什么声音都没有,房间里寂静得让人害怕。
由于我出去这大半年的时间,我回去之后被迫休学了一年,我想忘记那些经历,所以无所事事的时候也跟着原来的同学一起在画室泡着,我以前从不跟室友一起吃午饭,但我现在基本每天都试图跟他们凑在一起,聊他们想聊的那些话题。
我跟着他们喝酒、打扑克,他们也很乐意带着我玩,以为我终于开窍了合群了,这样沉浸了两三个月之后,在出租屋被噩梦惊醒第十次的一个夜晚,我看着卫生间的镜子明白了一件事。
我放不下,我也忘不掉。
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伙伴、我亦师亦友的亲人、最忠心的下属、最亲的长辈,这些人,我怎么可能像擦黑板一样将他们从我的记忆中轻易抹去?不可能的。
凌晨四点,我翻箱倒柜,从那堆田雨青寄来的行李里翻找出来我的背包,里面有之前从玉匣里开出来的那只带着奇怪图案的铜块,这铜块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去找懂行的人看看。
还有田雨青留给我的电话薄,电话薄上是四哥抄录的号码,这些电话或许能够帮到我。就这样,我开始照着电话薄打电话,从凌晨四点打到中午十二点,又从中午十二点打到下午三点。
等最后一个电话被挂断之后,我生气地把手机摔了出去,这些四哥曾经的“合作伙伴”,不是没时间就是最近很忙,态度好点的还能跟我说两三分钟的话,态度不好的是直接让我滚蛋,别来骚扰。
真可谓是他娘的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打听到甘茸已经不在河南,前两个月就回江浙去了,我本来也想到她那儿碰碰运气来着,毕竟面子这东西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她毕竟是我亲妈,总不能不管我。
可是我又一想,从我回来开封到现在甘茸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可能也没有那么关心我的死活,韩卓的葬礼刚过去没多久,我这个“罪魁祸首”现在过去求帮忙,怎么看都有点欠揍。
我抱着头趴在桌子上,把头发都挠成了鸡窝,感觉再这样下去,懂行的人没找到,我得先把自己给薅秃了,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我想到了一个人,带着这铜块给他看,他肯定会有办法!
于是我赶紧从椅子上下来,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迅速扒出手机上的一个号码,犹豫了一下,按了拨通键。
吊扇呼啦呼啦地在头上转着,听着电话里“滴滴滴”的持续,让我非常焦虑,我闭上眼忐忑地将额头靠在墙上,企图让冰凉的墙来降低我的体温。
一定要接,一定要接,再不接我就真的没法子了。
手机响了一会儿,滴的声音骤然消失,居然接通了!
我瞬间睁开眼睛站直了,顶着俩黑眼圈说话:“喂?喂?是我,喂,我没打错电话吧?”
对方“嗯”了一声,声音一如往昔地沉稳:“你没打错。”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一瞬间仿佛都泄了气了,感觉都快要哭出来,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加之求助无门,此时猛然放松,让我眼前竟然有些眩晕起来,我赶紧去桌上抓了把糖,剥了塞嘴里,这种眩晕的感觉才逐渐消失了一些。
我捂着头,说:“我回开封了,眼下有些解决不了的事想当面找你谈谈,你最近方便吗,说个地址我去找你。”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最近没什么事。”
然后草草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后对方把地址给我发了过来,我立刻开始行动,定票、然后把沙发上的衣服全部收拾起来,最后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死了一般的内心,此时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看来人不能一直倒霉,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还是会帮一把的。
我看着手机上南京的地址。
很好,等我招兵买马,此仇必报!
第268章 请求
坐上去南京的火车,火车上莫名拥挤,旁边一个吃泡面的老头一直挤我,我困的厉害,也不想跟他计较,于是保持着一个很难受的姿势坐了一天,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我边往车站外走边锤了好久的腿才缓过劲来。
对于我这种常年在东北陕西这些地方摸爬滚打的人来说,南京已经算是很南边的地方了,我第一次来到这样柔和的地方,夜晚的风凉凉的,但是没有那么刺骨,让我感觉很舒服。
出租车在坡上把我放下之后,我背着包仰起头,艰难地辨识着漆黑的路牌,百子亭这里的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宽敞,不过这种相对窄的路反倒让我更有安全感一些。
我对着街上的门牌号一个一个找,最后摸到一栋民国的小洋楼大门前,已经太晚了,街上空空荡荡的,我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个地址,就是这里。
我围着这栋民国建筑外边的墙根绕了两圈,楼两侧都是高墙,看不到里面,但这面积肯定不算小,这栋洋楼居然还带院子?在我的固有印象中,路家绝对不是这样的。
我站在门前看着高高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心说他娘的路家就这么有钱吗,住这么洋气的地方?楼整的跟什么民国时期的秘密基地似的。
我按住门上的铜环扣了两下,里面就有人应了声,这声音还颇为熟悉,打开门,我跟开门的人面面相觑,这他妈的居然是路千山那个小王八蛋!
路千山一看见是我,赶紧关门,我反应也快,见势不对直接一条腿跨过门槛,门被我死死卡住,路千山推不动门就对我叫骂道:“要死啊你!贼心不死跟踪到家门口了你,夜闯民宅你还要不要脸!”
“小王八蛋,你他妈少造我的谣!是你们少东家请我来的,我他妈刚下火车,你们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我一条腿跟他较着劲,把身后的包往前一甩,扶着包一下子把他撞开,直接闯进了院子里。
路千山被我撞得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诶哟诶哟地叫唤起来,我不理他,自顾自背着包去打量这栋较为古老的建筑,路千山拍拍身上的土,狼狈地从地上起来,叫嚷着还要把我赶出去。
我叉上腰还要同他再骂,就听见一个声音狠狠呵斥了他,那声音从洋楼一楼走廊拐角处传过来。
“哎!你干什么?”路千山看我跟开启了什么机关一样往走廊上冲。
我也顾不上管屁股后头的路千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进了楼,声源处是走廊尽头的房间,我刚要跑过去开门,正好逢上路阿爻从房间里出来,我看见他的一刹那,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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