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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经历，在我们那个年代，是没办法见光的。”叶九思的父亲说，“我们那时候，不会在意那些人怎么想，仿佛他们不是人一样。跟你们相处，我才意识到，原来大家的欲望、痛苦、感情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有思思，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听你们的想法。”叶九思的母亲在一旁说道，“我们一把年纪了，有些事我们很难完全接受，但是多听一些，多了解一点，也可能是我们做父母的意义吧。”
“也可能是我无痛当妈的意义所在。”叶九思说，“我不知道我还能活着多久，但是看着斐斐的画，听衡衡续写故事，我仿佛多了两把钥匙，通往全新的世界。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想法还是相通的。”
“那教小朋友打篮球，也算是接触吗？”褚之劲说。
“你现在，在干这个？”蒋士颖问。
“现在的家长要求孩子全面发展，所以最近儿童体育培训特别火。”褚之劲说，“二十岁的时候，我跟我爸妈说，我这辈子只想打篮球，现在兜兜转转，居然也算是走到了我想要的终点了。”
蒋士颖越来越接近当初的叶九思——缺乏对生活的真实感，工作不是生活，阅读是一种超然的生活，而具有烟火气的生活，却是一片空白。叶九思与母亲说起什么“孩子是父母的新世界的钥匙”之类的话，突然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去接触孩子。
恰好褚之劲的新工作就是接触孩子。
“我上班的地方，离医院不是很远，晚上八点半要上课了，我现在得过去。”褚之劲起身，拿起他的健身包，向各位告别。
“阿劲！”蒋士颖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他的名字——这或许是个好时机，突破早已盘根错节的藩篱，“我能跟你去吗？”
褚之劲点点头，说：“我开车带你。”
虽然此时的广州，还夹杂着隐隐一阵寒意，但当蒋士颖钻进那嘈杂逼仄的球馆时，只觉得全身被一股骚动的热气包围着。
蒋士颖放下公文包，想舒展一下腿脚，却发现身上的贴身正装，束缚着腿脚。他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褚之劲。
褚之劲从袋子里掏出一条红色的运动短裤，轻轻一抛，抛向蒋士颖。
突如其来地扑向自己的裤子，结实地吓了蒋士颖一跳，心跳不断地加速，他弯下腰，紧紧地抱住裤子，到不远处的卫生间里，换下西服裤子，下身穿着短裤，上身仍然穿着长袖的白衬衫，只是领口上的扣子，多解开了两枚。
蒋士颖手上拿着自己的西装裤子，轻轻地用它敲打褚之劲的胸口，说：“你连裤子都有，怎么会没有上衣？”
“有啊，不过我不想给你。”褚之劲挤了一下眼睛，说，“我想看你不穿衣服打球的样子。”
蒋士颖虽然脸颊上涌现出剧烈发麻的感觉，但还是说：“褚之劲，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正经。”
简单两句对白，褚之劲却已经找到了最熟悉的，高中时两人相处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更加真实和纯粹，毕竟十六岁的蒋士颖，心里紧紧地怀抱着包袱和重担，始终对褚之劲有三分保留，但目前蒋士颖和褚之劲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隐瞒。
所以，褚之劲的全身肌肉极其放松，上下打量着蒋士颖，说：“你比以前白了很多。”
“白一点不好吗？”蒋士颖问。
“男人嘛，黑一点比较有味道。”褚之劲慢慢地走近蒋士颖，脸颊快要贴在蒋士颖的脸颊上，“你知道吗，我之前在军队里认识的那个男人，那股男人味特别吸引我。”
久旱逢甘霖的蒋士颖，只是轻轻地用掌心推开褚之劲的脸，说：“别闹了啦，你的学生们都在等你上课。”
褚之劲一吹哨子，一拍手，那些已经穿好一身运动服，身高各异的孩子们便踏着稀里哗啦的步子，站好了队伍。蒋士颖怀里抱着篮球，注视着褚之劲，他一板一眼地对着孩子们讲授要点，并且给孩子们进行动作示范的模样，让蒋士颖看得出神。
蒋士颖坐久了，还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冷，他从塑胶地板上坐起来，晃了晃身子，走进孩子堆里。
孩子们正排着队，弓着身子一边带着球绕开雪糕筒障碍，褚之劲拍了拍篮球，站在三分线外，准备投篮。
蒋士颖跳了起来，用手掌挡住褚之劲投的球，两人相视一笑。
课程结束以后，两人还在空无一人的球馆内打了一阵篮球，直到商场准备打烊之后，他们才一边擦汗一边裹上外套，往外走。
蒋士颖钻进褚之劲的车子里时，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完全抛开生活一切烦恼时，两个人在球场上的亲密又对抗。剑拔弩张的对抗，球鞋在地板上略微刺耳的摩擦声音，摩挲着褚之劲的胸口。
“你现在住在哪里？”蒋士颖一边看手机，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是回去跟你爸妈住吗？”
“怎么可能！”褚之劲笑着仰起头，一踩油门，大摆方向盘，把车开出车库，说，“三十几岁的男人，周身都是欲望，跟爸妈住在一起根本不方便。”
蒋士颖脸颊略微发热，笑着说：“你还真的没有把我当成外人呢！”
“我跟陈七月离婚了之后，她把自己的所有存款都给了我，然后我就买了一个Loft公寓，自己住。”
“在哪？”蒋士颖问。
“在江南西那边。”褚之劲说。
“反正明天我不用上班，”蒋士颖开口说话时，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快要吞噬他发出声音的力气，“方便留我一晚吗？”
第133章 【137】2019·可能搁浅
褚之劲把自己从蒋士颖中抽身而出，用卫生纸把用过的橡胶长条状的套包裹起来，就光着脚走到浴室里。旋即，蒋士颖就听到了迷迷糊糊的淋浴声，像极了模糊迷恋的一场风雨，麻痹了蒋士颖的心。
蒋士颖同样一丝不挂，他裹着棉被俯下身，把褚之劲随手扔在地上的垃圾捡起来，把用过的橡胶套提在手上，把玩着，捏着底下有液体的部分。在蒋士颖手指的挤压之下，橡胶套的底部液体聚集起来，鼓起一个小包。
蒋士颖又用另一只手指轻轻地揉着鼓起的小包的底部，一再检查有没有破损。他深呼吸一口气——如果真有破损，里面的液体早就被挤出来了。蒋士颖这才勉勉强强地放下提心吊胆的心。
没多久，褚之劲冲洗完毕，他身上一丝不挂，除了微微蒸腾的热气，还有细小的水珠。他见蒋士颖眯着眼，凑近头，极其认真地打量着自己贴身用过的东西，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酥麻，笑着说：“阿颖，你很喜欢这个东西吗？”
蒋士颖的脸上露出略微尴尬的神情，笑着说：“没有！没有！”
“好了，你别装了。”褚之劲说，“我以前跟女人那个的时候，她们很讨厌这东西，碰都不想碰。”
“那你又知道，别的男人就会喜欢这个？”蒋士颖舒展一下身体，侧躺在床上，仰起头问褚之劲，“是见过很多吧？”
“那倒没有，”褚之劲把围在腰上的浴巾取了下来，又擦了一下头发，坐在蒋士颖的身边，说，“我之前跟那个江逢，是不用套套的。”
蒋士颖被吓得猛地睁开了眼睛，心里涌现出一股怪异的酸楚，他一翻身，拿起手机，开始刷社交软件，没有再搭话。虽然江逢和蒋士颖的一场相逢，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个中细节，他却是小心翼翼地叠好、收纳好，叠在自己的心中。
在他的记忆里，江逢是一个特别淳朴的大男孩，拥有最单纯的理想——但当一切纯洁的幻影化为泡沫时，蒋士颖只觉幻灭。心梗了一阵后，蒋士颖才有些勉强地开口说：“那你们不怕不干净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跟他绝对是干净的。”褚之劲说，“我们那时候在边境的军营里，哪里都去不了，而且每年都会做体检，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对方有病。”
褚之劲一边说，右手轻轻地捧起了蒋士颖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说道：“也不知道江逢现在怎么样了。”
蒋士颖没有说话，感觉到贴在自己裸露的大腿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是他之前在软件里认识的，有过几面之缘的男生，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说是他找到了男朋友，还在软件的平台上发布了一张照片，是两个人牵着手十指紧紧相扣的图片。蒋士颖无奈地长舒一口气，说：“阿劲，说实话，我很羡慕陈七月和叶九思。”
“为什么？”褚之劲问。
“她们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和跟对方走远过。”蒋士颖说，“我找了那么久，还是不知道谁会真的跟我一辈子。好像我这辈子，都是要孤苦伶仃地漂泊一辈子，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谁不是呢。”褚之劲抬起手臂，勾住了蒋士颖的肩膀，说，“之前我以为，这一辈子我就跟定了江逢，没想到一场意外，我们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他之前跟我说了那么多，其实他只是想保住他的位置。”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会算计。”蒋士颖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太多人都手无寸铁，如果不会算计，又怎么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呢？”
“话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跟自己一样的人？”褚之劲问，“有没有什么软件之类的……我现在这情况可真的是尴尬，我总不能看上一个人之后，直接上去问他：‘你喜欢男人吗？’”
蒋士颖笑着翻了一个白眼，说：“那难道，你以前喜欢女人的时候，就默认对方喜欢男人吗？”
话是这么说，蒋士颖还是拿来褚之劲的手机，对准褚之劲的脸，用人脸解锁之后，直奔应用商城，下载了自己正在用的同志交友软件“小红”。
蒋士颖帮褚之劲注册完成后，打开他的相册，从中找到了一张褚之劲对着镜子的半裸露脸的照片，上传到个人资料当中，又编辑了年龄、身高、体重、“属性”等基本信息，最后还在个人介绍文案中填上两个字。
——“退役”。
“这就好了吗？”褚之劲拿回自己的手机，发现眼前的界面一片空白。蒋士颖伸出手指，切换到了另一个界面——这是“翻牌”界面，左划无感，右划有好感。褚之劲看了几眼，这些男人无一例外都是长相阳刚、身材高大壮硕，但是都不是褚之劲想要的“纯受”，毕竟他并不习惯被人“侵略城池”。
“我还是去用男女的软件吧。”褚之劲说完，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旁充电，就关上灯准备睡觉，也没有再碰蒋士颖一下。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蒋士颖手中的手机，发射出微弱的光，照在蒋士颖的脸上，他的手指不断地在左划右划，跟新匹配成功的人开始千篇一律的对话：
——Hi
——你好。
——身材真好。
——你也是。
——在哪里？
——自己住吗？
——是啊。
——想约。
蒋士颖看着对方的“邀约”，点进对方的主界面，一张张地查看他在个人动态里发出来的照片，特别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身材照。蒋士颖放大了对方的照片，开始有点心痒，骚动。再往下翻，看见对方曾经上传过自己用试纸检测HIV阴性的结果，突然皱起眉——谁知道其中有没有暗雷？
蒋士颖连忙取消匹配，关掉手机，脑子一片空白——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配方，他实在是厌倦得很，但是内心完全没被抚平的欲望，却在暗自叫嚣着，撕扯着蒋士颖的内心。
唾手可及的解药就躺在自己身边，蒋士颖笑了起来，翻了个身，就把自己的额头贴在褚之劲的后背上。睡梦中的褚之劲感觉到有人顶了一下自己，身子动了一下，也在下意识中，翻过身子，一抬手臂，就把蒋士颖揽入怀中。
蒋士颖伸出手，悄悄地拔掉褚之劲手机上正在充电的电线，把他的手机捧在手心上——褚之劲没有关掉这个软件的新消息通知，半个晚上竟然就出现了九百多条来自“小红”的新消息记录——全都是涨粉通知。
就在蒋士颖看手机的时候，通知界面又钻进了将近十条涨粉通知。一条信息就是一种他离开的可能，此刻的蒋士颖倒也没有太过失落，毕竟当下的褚之劲，身体极其干净，又是与自己熟悉得很，全身上下还都是自己情与欲倾泻的投射。
所谓的独一无二，所谓的“天选之子”，归根到底就是一种欲望的存放地，美丽的还是肮脏的，本质上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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