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还没死。”莱克斯干巴巴地刺了他一句。
他终于肯转过头看向克拉克，那是一张看似平凡的脸庞，大半张脸被品位落后的方框眼镜遮盖，让人无法窥得其下真实长相，格子衬衫紧紧贴在氪星人的身体上，复杂的花纹模糊了下面完美的肌肉线条。
虽然看上去有点儿土，但谢天谢地，这总比他一转头直面紧身衣超人在天上飞要来得好的多。
莱克斯有些苦中作乐地想，他后悔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和托尼。斯塔克讨论有关于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氪星人的话题，导致他还没回到大都会氪星人就降落在他汽车前面了。
发生这种事情克拉克也有些尴尬，作为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但能撞飞汽车的普通氪星人，这是他结束流浪生涯准备正式回归人类社会上班的第一天。
天哪，他可不希望一上班就写有关于自己的报道，题目是《超级人类郊外撞飞汽车，是进化还是变异》之类的。
克拉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他试图走为上策，将此事糊弄过去：“既然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劳驾，至少帮我拨个电话”湿漉漉的莱克斯从口袋里掏出同样湿漉漉的手机，他的手机还在往下滴水，滴滴答答很快在地上聚成一小滩。
“好的。”这个要求听起来很合理，克拉克也同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随即发现自己的这部手机也陷入了相同的境地——湿哒哒地滴着水。
两个成年人面面相觑，周围是普通田郊，大都会和美国的所有城市一样，郊外地广人稀，很难找到求助对象。
“所以…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莱克斯问，显然这里除了他沉入河中的车外没有另一辆车，克拉克连自行车看起来都没有骑。
走过来的。
克拉克有点儿尴尬。
天哪！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
莱克斯的绿眼睛里映着他的脸，他的心脏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由得重重击打在胸膛中，发出“砰砰”的声响。
他将这种感觉归结于不擅长撒谎的慌张，他是走过来的，但他该怎么和一个人类解释他能十五分钟之内就从堪萨斯州的斯莫威尔随便徒步到特拉华州的大都会就算是直达的火车也被他远远甩在身后，而且这速度对他来说只能算是“散步”。
“呃…我…”蓝色的眼睛在眼镜下面微微转动，显然是在思考借口。
从不远处开来的卡车解救了他的困境，卡车司机一脚刹车停在他们面前，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克拉克和莱克斯浑身湿漉漉地挤进车厢里，一向遵纪守法的好孩子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卡车车厢空间有限，他和莱克斯挤在副驾驶的同一个椅子上，身体贴着身体。
天哪，千万别被拍到超载，千万别被拍到超载，千万别被拍到超载……
克拉克为这种明显违反交通规则的事情紧张不已，他紧紧盯着前面的路。
这种姿态显然逗乐了卡车司机，他说：“放心吧，我的卡车老伙计跟着我十年了，从来没出过事故。”
他打着方向盘转弯，看了一眼风格和大都会格格不入的格子衬衫青年，问：“不是本地人”
“我从堪萨斯州来，”克拉克回答，“大都会是一座很美的城市。”
“当然，这两年卢瑟集团改名莱克斯集团之后。大都会就发展得更好了，”卡车司机说，“我个人不对莱克斯。卢瑟的人品做评价，但他确实会做生意，我的货单越来越多。”
“关于莱克斯。卢瑟的人品”克拉克的记者雷达动了动，一下子捕捉到了可供报道的关键信息，“他是个怎样的人”
“听起来你真是刚来这座城市，”卡车司机笑了一下，他对克拉克挤了挤眼睛，“莱克斯。卢瑟是个商人，一个‘经典’的商人。”
一个“经典”的商人
克拉克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怒火冲天的秃头商人形象，会为了一美分的利益怒摔电话机。
说实话，有种无能狂怒的抓狂好笑。
“老实说，我没有亲眼见过他，”卡车司机接着说，“不过作为大都会最大的集团，他的作风影响着这座城市的所有人。”
“我明白，毕竟莱克斯集团掌握着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克拉克说。
“我打赌包括你的岗位，年轻人，大都会是个好地方，你准备找个什么工作”卡车司机瞥了一眼克拉克因为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而即便佝偻着背都无法掩饰的好身材，“你这样的大小伙子，要是把背挺起来，保管叫人喜欢。”
“谢谢，我是一名记者，”克拉克有些不自在地向内缩了缩，“这还是我第一天上班。”
“星球日报大都会也就这家报社靠谱了，可千万别去什么八卦小报，我们城市不是隔壁，没那么多花边新闻和嘿帮纷争，你会被饿死的，”卡车司机放缓车速，卡车已经驶入城市边缘，他接着说，“还没问呢，我在哪里把你们放下哦，如果你去星球日报的话我倒是顺路，我去莱克斯集团送货。”
克拉克正想表示自己就是星球日报的新聘记者，就被莱克斯打断了。
“直接去莱克斯集团就行。”一直没有开口的莱克斯在此刻说。
他看向克拉克，眼底甚至流淌着他自己不知道的恶意：“我会帮你向你的老板请假——尽管他很快就不是你的老板了，如果你对莱克斯。卢瑟这么感兴趣的话，为什么不问问他本人呢”
第3章
如果他对莱克斯。卢瑟有兴趣的话为什么不问问他本人
好问题，但这依旧不能解救克拉克。肯特当下的困境，自从莱克斯说完这句话以后整个卡车车厢就归于一片死寂，克拉克能用余光看见卡车司机的额头上逐渐冒出不妙的冷汗。
他们在寂静当中一路驶到莱克斯集团楼下，莱克斯率先下了车，浑身依旧湿漉漉的首席执行官先生站在卡车外面抬头看向克拉克，他背后是莱克斯集团挂在门口的标牌，令克拉克想起亚马逊森林中雨夜的某种肉食动物。
“肉食动物”笑了一下，克拉克看见他洁白整齐的牙齿一闪而过，莱克斯说：“不下来吗”
很好，现在克拉克确定自己就是猎物了。
同样湿透的小记者从卡车车厢中钻了出来，合上车门的时候他诚恳地对卡车司机道了谢，并为自己在副驾驶位上造成的水渍而持续内疚，转过身看见莱克斯用他那双绿色的眼睛挑剔地打量着他。
“难道你认为我坐车会不付钱”莱克斯只看一眼就知道克拉克那贫瘠的超级大脑里在想什么，哦，无非就是那些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人类的“情感模拟”不是吗处心积虑的氪星人总是试图让自己更隐蔽地混入人群，方便从地面之上窥视整个地球，“我给他付的报酬足够他买一整辆新的卡车，小镇男孩。”
“但是…”克拉克直觉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但他一时找不出哪里有问题，只蹦出一个单词便闭了嘴。
“但是钱不能买到世界上的任何东西”莱克斯比他更清楚他想说什么，“至少你不能否认那位搭载了我们的好心司机今晚会因为我付的报酬而心情愉悦。”
他说的是正确的。克拉克无法反驳他，比起副驾驶座位被弄湿了，高昂的报酬会让每一个卡车司机乐意每天都搭载一次像他们这样的客户。
这一点还在为大都会房租发愁的小记者再清楚不过。
他思考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胸口被莱克斯用手背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天，这么明显的非人声音，简直像是一块脆钢板，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能完美伪装成一个人类
莱克斯收回习惯性拍过去的手，他认为这习惯一定是被托尼传染了！
他发誓自己的手背现在一定已经红了，带着湖水的潮湿袖子垂下盖在上面，暂时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呢”莱克斯说，他率先向背后的高楼走去，“进来吧，在我开会之前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你进行一次采访了。”
他们乘坐专用电梯上了楼——事实上克拉克一开始想象的是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办公室，遇见的每个人都会议论为什么他们像是刚从河里被捞上来似的，哦，他们也确实刚从河里上来。
好在专用电梯免去了这种尴尬的局面，让刚到这座城市没多久的小记者不至于还没上班就先被同事们送上头版头条。
但现在克拉克面临着另一个问题，显然莱克斯借给他的衣服比他本人所需要的尺码小了一些，他硬着头皮穿着被撑得紧绷绷的衬衣走了出来，纽扣与纽扣之间的位置已经撑到极致，他感觉自己只需要轻轻一动，这对于他来说有些过分脆弱的高级衬衣就会被绷裂。
“…哦，”莱克斯正将袖子上最后的一道褶皱抹平，抬头便看见了克拉克，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欣赏了一会儿克拉克的模样，局促的小记者逗乐了他，他将手放下来，手背依旧有明显的红痕，但那不要紧，一切都没有眼前的克拉克有意思，“你的身材看起来可不像个普通的记者。”
“也许是因为我常常帮家里干农活的缘故。”克拉克回答他，他在莱克斯的注视下不自觉地将胸膛塌下，驼背起来，试图掩盖自己对于人类来说过于标准健美的身躯。
这动作让他的衣服更加岌岌可危了，克拉克僵住身体，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他为自己找借口的时候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衣服上摇摇欲坠的纽扣，不擅长说谎的好孩子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莱克斯面前找借口了，便没有第一次时那么慌张。
“下次美国超级健美先生大赛的时候我会建议大都会的选手都去你家帮忙干农活，至少为我的城市拿个冠军回来，”莱克斯说，他拿起电话打给莫茜，“送一套衣服上来，尺码是…”
他看向克拉克，示意他报上数据。
克拉克愣了一下，他将自己的尺码告诉莱克斯，末了附赠一句：“谢谢…衣服的钱我会付的。”
“那我恐怕你一辈子都还不完，”莱克斯放下听筒，他说，“就当是你的新老板给你送的入职礼物吧小记者，商人的债是永远都还不清的，除了好好工作，没有别的路径。”
一件衣服
他漫不经心地想。
一件衣服算得了什么在未来他的窗户、实验室、机器、大楼…整座城市都会因为面前的这个氪星人而产生高昂的战损费用，足够购买几十万件不止的衣服，是的，他说的单位是万。
全能的莱克斯集团总裁秘书莫茜很快走了进来，她将衣服递给在办公室会客沙发上坐立不安的克拉克，又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谢谢。”克拉克接过装着衣服的手提袋，他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保持住衣服的极限不至于裂开，再次走进休息室中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莱克斯一个人，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窝进旋转老板椅中，目光移向那扇合上的门又移开，随着老板椅的转动看向背后的落地窗外。
窗外高楼大厦在蓝天白云中反射着耀目光芒，没有红披风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日子是那么清净而令人心情愉悦。
在场的人中除了不断被捉弄的克拉克以外没人比他更情绪复杂，作为一个早就被剧透了无数个未来走向、看过许多个他和“超人”故事的人，他无数次推演属于自己故事的开场白。
一个外星人的开场至少要宏大一些吧，就算不是其他外星人入侵也该是漂亮的上流宴会，又或者某场灾难
但当这天真的降临的时候，却显得那么稀松平常，像他有一天打开门后发现自己的送奶工成了克拉克。肯特并且举起手和他打了个招呼一样随意，这氪星人的伪装拙劣又出其不意，眼镜下收敛着他所有的爪牙，哦，除了他被克拉克弹飞的那辆车之外。
不过莱克斯现在感觉自己好多了，就算刚刚和克拉克被迫挤在一个卡车座位上身体贴着身体他也没有失控，完全没有其他平行世界中一看见超人就情绪激动的同位体的样子。
很好，照这样看即便这个氪星人在他面前拿掉眼镜，穿上那身三原色制服飞出窗外他也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出现，说不定超人对他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也说不定克拉克。肯特根本没打算成为超人。
谁规定的莱克斯。卢瑟必须和超人有瓜葛了谁规定一个地球上必须有超人了他是莱克斯集团的首席执行官，每天光赚大把美钞的时间都不够用。
对吧
莱克斯放松地靠在椅子里。
如果只是和克拉克相处的话他觉得还是可以的，至少他作为一个小记者业务能力不会太差，而他们完全可以成为朋友，有一个氪星人做朋友的话对他的集团来说也会方便很多，回头就先把克拉克发配去帮他捞今天沉进水底的车好了。
对吧
对…吧
呵呵呵，呵呵。
根本不对啊！
克拉克从他隔壁窗户里起飞的那一刻莱克斯失手打翻了自己的杯子，他几乎是从老板椅里蹿了起来，三步并两步来到落地窗前，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已经在高楼大厦间变成小红点的身影。
原本干净澄澈没有一丝杂质和瑕疵的天空突然多了一道被破开的云线，红色的披风覆盖在那个小点最顶端，他的速度极快，莱克斯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红色影子，如同某种高科技飞行器。
但他不会认错，这个地球上谁都会错认他，唯独他不会。
…超人！
莱克斯发誓超人看见他了，是啊，这家伙的眼睛能看见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里的每一处细节，有什么他看不见的！
他开始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胸膛不断起伏，试图摄取足够的氧气，仅仅只是远远看见的那一个小红点就能令他心绪大幅度波动，莱克斯咬牙忍着，额头青筋直蹦，刚刚的游刃有余完全消失不见，滚烫的热流冲进他的眼眶，又向身体内部回流，将岩浆带进身体的每一处细胞中。
他变得不像自己，多年幻梦成真的冲击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比他看见克拉克。肯特的时候还要可怕多了。
氪星人飞在半空，如同一枚子弹正中十环，轻而易举就将他多年的理智与坚持击碎。
2/9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