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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克拉克将一份被水果装饰好的蛋挞放在莱克斯面前，他再次拒绝道，“我不是不信任你，也并非觉得接手星球日报麻烦，我只是觉得与其将这家报社交到我的手中，不如让它自由地发展。”
他嘟囔着说：“说不定我是那种登上了权力最顶峰就会把控舆论，让全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的人。”
“一个暴君预备役，”莱克斯笑了，他没坚持，收回那张纸，接受人的空位上，莱克斯集团的名字已经写在了上面，“恭喜你，克拉克，你已经掌握当最高元首的秘诀之一了，那就是让整个世界都只能遵循并讨论你的话语。”
“也包括你吗”克拉克笑着问，他往嘴巴里塞了一整个儿蛋挞，双颊随着咀嚼鼓鼓地一抖一抖。
莱克斯盯着他的脸颊看，联想起一只曾经生活在这片森林中和他关系很好、最后又死在某个清晨雾气当中的狗，他说：“是的，到时候我会是你最忠诚的朋友。”
他也拿起蛋挞咬了一口，香甜的气味随着吞咽流进身躯当中，他逐渐放松下来，这间小屋不再是他一个人冷清、安静的避难所，而被某种别人的印记包围了。
说实话，“宠物”生活比克拉克想象的要好过许多，莱克斯本就无意将他当成宠物，他在这个不大的小木屋中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莱克斯集团的财力让这里的物资永远丰富齐全，他的生活甚至比从前在星球日报做穷记者要好得多。
没事的时候克拉克就研究苹果派的一百种做法，或者在小木屋附近散步、拍几张照片。
照相机闪光灯不受控制的事情依旧时有发生，但似乎卡尔对他这个“宠物”不感兴趣，没有再出现过，倒是有几次莱克斯来的时候，克拉克远远从窗户中看见卡尔的身影站在阴影中，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会消失不见。
可克拉克逐渐发现这片森林的状况也许比想象的要更加糟糕，他刚刚来的时候这里不过是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而已，树木静静地站在地上，每片叶子都透着一种锋利而坚韧的生命力。
可是现在呢
克拉克伸手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叶片边缘微微发黄，叶子摸上去也没有那么硬了，叶片开始打卷，好像一条失去了力气的、湿哒哒、软绵绵的、刚刚死去的尸体躺在他掌心。
莱克斯似乎最近格外忙碌，克拉克很少见到他，即便偶尔见到也不过是匆匆一面。
或许是之前他和卡尔谈话中提到的蝙蝠侠将他给绊住了又或者是星球日报的销量并不理想
克拉克不太清楚。
他转过身准备往回走，看见不远处出现一个黑影，整飘在树木旁静静地注视着他。
“卡尔先生”克拉克有些惊讶，这片森林真正的主人从不在他的面前主动现身，它的目光永远只专注地看着莱克斯，对自己就像是对待妻子家中的看门狗。
那枚叶片还躺在克拉克的掌心，克拉克想了想，他向着卡尔走了几步，试图和他搭话：“卡尔先生，您看到这个了吗树木好像生病了，状况看起来不太好，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他如此胆大，和一般普通的人类完全不一样，单纯的担心和关怀充满了那双镜片后漂亮的蓝眼睛，不掺一丁点儿杂质。
或许这就是莱克斯更喜欢他的原因。
卡尔想。
它默不作声地飘着，打量着克拉克。
它知道莱克斯害怕它，莱克斯顺从地穿着新娘装，口中说着讨好它的话，绿眼睛里永远闪动着狡猾的虚伪依赖与爱慕，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是害怕它的，即便它知道人类的身体摸上去有多滚烫，莱克斯的裙摆下面藏着富有弹性、一撕就破的蕾丝吊带袜、与比起其他地方更加灼热的隐秘存在，在林地中将所有裙摆完全推上去的时候，它能感觉到人类因为被冰冷侵袭而僵硬的脊背与轻轻颤抖的大腿。
它是冰冷的怪物，而莱克斯则是温暖的人类。
它无法放开抓着对方的手，尽管常常因为用力不当而在对方身上留下不同颜色的淤青，像是树木上偶尔出现的伤疤。
它对莱克斯是如此痴迷，它热爱他不由自主流下的泪水，它喜欢他忍不住想逃但又逃不掉的挣扎，它爱着他那颗怦怦乱跳的心。
卡尔。艾尔是多么爱着莱克斯。卢瑟啊，尽管人类似乎完全不了解这种情感，但只要他永远留在这里就够了。
寂静的氛围让克拉克有些尴尬，他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再次问道：“呃，我不是想要逃跑，我只不过觉得也许我也可以帮上一点儿什么忙…你看，我也住在这里不是吗如果森林生病了的话，我们每个人都会受到影响…”
他的话被卡尔抬起的手打断，卡尔的手指向西方，那里和其它所有方向一样，看上去都是阴暗的森林，雾气微微在林中漂浮着，似乎一进去就会迷路。
“你是说要我去那边”克拉克问道。
卡尔没有理他，如果不是克拉克之前听过它和莱克斯说话，恐怕会以为它是个不会说话的石雕。
“好的，我去看看。”克拉克自问自答。
他就这么朝着卡尔指向的方向走去，什么都没带，只拿着一台从不离身的相机，但心中没有畏惧。
克拉克没入西边的森林当中，这边的温度显然比小木屋那边更冷，雾气要更加浓一些，克拉克后悔于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有穿莱克斯给他买的新大衣，显然他现在身上的这件衣服对于森林中的温度要薄了一些，但还能忍受，克拉克紧了紧外套，继续向西走。
头上的天空被树丛完全遮蔽，克拉克不可能通过观察天空来辨别方向，但他就只是坚定地一路朝着卡尔刚刚指向的方位走，心无旁骛、毫不怀疑。
“啪！”克拉克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重重拍了一下，他迅速回身，身后空空荡荡，只有一边的树枝在微微摇晃。
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树林中听到过除了他自己、莱克斯以及卡尔以外的任何生物发出的声音，卡尔不在，所以这个人是谁，当然毋庸置疑。
“啪！”在他看着那根树枝思考的时候，另一边的肩膀又被重重拍了一下，克拉克的心中有些无奈，他知道莱克斯不太喜欢自己在森林中到处乱走，那家伙童心未泯，偶尔会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莱克斯，别玩了，我只不过是…”他说着回过头去，却陡然身体一僵。
这是一张脸，一张近在咫尺的、惨白的脸。
脸上的五官十分模糊，像是谁把照片导入了修图软件，然后随意地用并不算好用的消除笔在上面一同乱画似的，这张脸和他靠得极近，矮矮的鼻子几乎贴在他的鼻梁上。
克拉克微微睁大眼睛，恐惧攫取了他的神经，使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
“咔嚓！”他手中的照相机或许是因为手指过分僵硬，竟然不小心碰到了快门键，闪光灯恰好在此刻亮起，将那个怪物惊得向后窜进了草丛里。
这是一个人偶，克拉克这次看清了。
人偶似乎还没被雕刻完成，身上的部件只完成了一半，连脸部都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它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克拉克，像在一瞬间失去了生命。
窸窸、窣窣，更多的声音在周围响了起来，克拉克咽了咽口水，他紧张地抓着相机，不知道该向什么方向地随意走了一步。
人偶、人偶、人偶。
人偶们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它们站在森林昏暗的环境当中，围成一个圈将克拉克包围起来，树丛中站满了这种无生命的、黑黢黢的东西，它们大多数是半成品的样子，有少数的几个是完成品或者只是用铁丝捆在一起的木头，但都一动不动地看着克拉克，似乎他一瞬间成了某种舞台中央的演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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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呢”莱克斯站在卡尔面前质问他，天已经黑了，他了解克拉克。肯特，小记者绝不会在天黑之后还不回到这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他想起死去的那条狗，想起在他屋子前面死去的鸟、鹿、野猪、甚至是狼。
这些东西会在某个下午或者清晨突兀地消失，之后尸体又突然出现在他门前，或是骨骼扭曲、或是全身血液都被放干，无论他再怎么哀求森林之主，但依旧阻止不了死亡，直到最后这座森林中再也没有生命存在。
“克拉克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莱克斯问道，他这次真的生气了，卡尔的沉默就像是火上浇油，让他恨不得打上这个怪物一顿。
“…他去了玩具人那里。”卡尔说，它好久没在莱克斯眼中看到这样的光芒了，再次看见却是为了克拉克。肯特。
克拉克。肯特…它咀嚼着这个名字，莱克斯似乎很看重这个普通小记者，但是这个小记者、这个闯进了森林的男人，注定会…
卡尔不再多想，它说：“我没有强迫他去。”
“你只是引诱了他，不是吗，卡尔，”莱克斯盯着他，“这和强迫有什么区别哦，只是更加温和而已，那真是谢谢了。”
他转身就走，带上枪往西边的玩具作坊而去。
玩具人，这是个蠢货，将自己改造成玩具的玩具狂人同样是和卡尔一样生存在这片森林中的怪物，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差点儿杀了他的玩具士兵就是这家伙的得意之作，那时候他有卡尔来救，那克拉克呢克拉克…克拉克只能自己去救。
莱克斯赶到玩具作坊的时候克拉克正在和一头玩具狮子搏斗，原本就乱七八糟的作坊内因为他的行为更加凌乱，周围噼里啪啦散了一地的零件，克拉克胸前挂着的照相机正在无限闪着闪光灯，黑暗和白昼不断交错，几乎能让人眼瞎。
“砰！砰！砰！”莱克斯面无表情地对着玩具狮子的关节处连开几枪，狮子一下子瘫软下来，克拉克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玩具，松了口气，他捂住自己相机上面疯狂闪烁的闪光灯，低头捣鼓了几下，却没什么用处，最后不得已将电池抠出来才解决了这个无限连环疯狂闪的问题。
他看上去十分狼狈，玩具作坊里黑黢黢的，没有闪光灯之后什么都看不见，莱克斯掏出一只手电筒照在克拉克身上，克拉克已经和“得体”完全没关系，他浑身脏兮兮的，衣服好几处都已经烂成了布条，身上明显挂了彩，但看见了莱克斯，依旧还是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我找到了这个。”克拉克说，他举起手中一个盒子给莱克斯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直觉这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你是什么傻狗吗”莱克斯忍不住骂了他一句，“还不赶紧走你真该庆幸玩具人不在家，不然你也得被做成人偶！”
他看了一眼二楼楼梯入口，克拉克好在没有上去，那上面的人偶全部都是由真人的尸体制作而成，只要看上一眼，以克拉克的天真程度，至少做三个月噩梦。
莱克斯拉住克拉克，像是当时拉着他试图逃离卡尔追捕那样将他一路拉回了小屋，月亮在小屋旁边的区域中能窥见些许，月光落在莱克斯身上，让克拉克微微看呆了。
“你换了一身婚纱。”进屋的时候他说。
“之前的坏了，”提到这个，莱克斯有些不太自在，他关上门落了锁，回身看见在灯光下更显狼狈的克拉克皱了皱眉，“去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克拉克乖乖照做，他脱下衣服的时候莱克斯才看到他其实伤得不轻，这家伙和他走回来的时候一声不吭，完全看不出衣服下面已经皮开肉绽到了这种地步。
莱克斯拿出医药箱，他先给克拉克的伤口消了毒，而后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最后为对方缠上绷带，他低着眼睛认真工作的时候婚纱靠在克拉克腿上，让他有些痒痒的。
他突然就很想吻一下莱克斯，这大概情/欲没什么关系，就只是他忽然单纯地想这么做而已。
“最近伤口不要沾水，擦擦身子的事情我想就不需要我替你做了吧”莱克斯说，他抬起头看向克拉克，克拉克直直盯着他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有些疑惑地挑起半边眉头，“克拉克”
克拉克俯身亲住了他。
莱克斯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想推开克拉克，但克拉克纹丝不动，他甚至加深了这个亲吻，毫无章法的亲亲像是小狗热情地舔来舔去。
最终莱克斯默认了这个亲吻，他没再抗拒，甚至反过来开始引导克拉克。
他引导着他，就像他的吻是卡尔教给他的一样。
这个吻最终结束在克拉克落荒而逃地窜进浴室中为止，莱克斯低垂着眼睛注视着沙发上克拉克破破烂烂的衣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的时候莱克斯和克拉克一起研究从玩具人的屋子里带回来的盒子，盒子上了锁，工具箱中的钳子解决了这个问题，克拉克把破损的锁丢到一旁去，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张图。
这张图像是小孩子随手的涂鸦，上面用彩色的蜡笔画着探险指引。
“故弄玄虚。”莱克斯冷笑，这张图简直就像是玩具人心血来潮开发的某种新玩具，但他心中升起隐隐的不安，他对这片森林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看出玩具人画的是什么。
森林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莱克斯知道，他最近一直忙于为此事奔波，森林是他家的领地，但森林属于卡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森林的事情上面，他是在为卡尔工作。
他可不想知道如果森林死亡卡尔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当初森林中最后一只动物死去之后，卡尔差点儿就让他永远留在森林中，再也不能回归人类社会。
“我直觉这会有点儿帮助，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呢”克拉克提议，他们带上工具向地图中画着的地方进发。
第一处是森林的另一个小池塘，莱克斯记得这里原本生长着许多青蛙，青蛙全都随着森林的沉寂而死去，那段时间几乎每次来到这里，都会看到一地青蛙死尸，剩余的青蛙在死尸之间跳来跳去，它们像是看不见同类的尸体那样，踩在上面发出湿滑的“呱唧”声。
不到一个星期，这里的青蛙就全都死了。
现在池塘边上就只剩下了些长得异常茂盛的蘑菇，那些彩色的蘑菇显然含有剧毒，并不能食用。
克拉克找到五个长得差不多的红色蘑菇采下放进盒子里，莱克斯给他擦了擦手，打趣了一句：“采蘑菇的小记者”
“希望不要有狼外婆。”克拉克笑着说。
“那你得庆幸自己没有戴红帽子，”莱克斯说，“继续走吧。”
第二处是森林的一个洞，这里曾经生活着森林中唯一的一头熊，莱克斯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契机来到这里，就像他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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