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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人不再向超人说话，他哼着歌，打开了电视机，电视中流淌出巨大的偶像剧声音，女主角在暴雨里哀痛地质问男主角为什么要欺骗她。
克拉克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地，哥谭乱七八糟的建筑物太多，他看不清究竟说这话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但是既然是哥谭人那就不奇怪了。
那座城市里的人都有和哥谭本身一样的独特气质，不管说什么疯话都不奇怪。
克拉克没有把那道声音放在心上，每天或羡慕崇拜或咬牙切实地称呼他的名字的人不在少数，这个哥谭人或许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对“超人”有些个人主观的评价。
他又去听莱克斯那里的声音，莱克斯和他同样在上班，他听见带有明显英伦口音的商人在向他介绍自己的新品玩具。
“这是你的妻子”克拉克听见莱克斯问。
“是的，她的我的挚爱，”英伦商人的语气里带着骄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她的确很美。”莱克斯同样称赞，他听起来真情实感，仿佛真心被照片上的女子迷住。
克拉克听见那张照片在他们手中传了一个来回，玩具商人小心翼翼将照片放回钱包里，他和莱克斯继续讨论起了关于生意的话题。
接下来的对话克拉克没有再听，拜托，正常的做生意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难道莱克斯真的会做什么非法的事情不成
他如此天真与自信，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莱克斯，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所以他不吝啬于用最好的预设去想一个人。
等到他听见有人呼唤超人的帮助时，习惯性一个人打两份工的克拉克熟练地来到卫生间，他从窗户飞出去的时候踉跄了一步差点儿如同被枪子击中的飞鸟一般摔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感冒更重了。
莱克斯给他的戒指此刻被串在绳子上贴在他胸前，就在氪星科技制作的制服上大大的S覆盖之下，靠他的心脏很近。
他伸手按了按那枚戒指，高科技制服的包裹让人们不会看见他胸前有一枚戒指，他却能很明显地感知到。
——那东西就在那里。
耳边的喊叫越发急促凄厉，克拉克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他很快飞了出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凶案现场。
“咔！”罪犯的刀向前捅去的时候忽然被什么阻挡住了，他抬头一看，三原色的超级英雄站在他面前，如同最没有逻辑的童话故事。
“超人！”克拉克身后刚刚还在哭泣的女人脸上换成了惊喜，她仰头看着克拉克，像看着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克拉克一把将罪犯制服，他带着罪犯飞往警察局，将罪犯放下来转身时心里有些沉重。
刚刚罪犯手中的刀居然让他感受到了疼痛，这在平常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究竟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此前从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对他造成伤害，老实说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没有天敌的外来者，就算直面其他的外星人也不会害怕。
但是现在呢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如此虚弱
他将手放在胸口，像是试图从那枚戒指中汲取力量一般，整个人悬浮在大都会上空。
他看向莱克斯，大都会首富依旧神采飞扬，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会让他退缩和胆怯，克拉克觉得自己好像好了一些，突如其来的感冒削弱了他的能力，飞得远了一些之后他开始听不太清莱克斯和玩具商人的对话，但他不用听都知道莱克斯的表情代表着他现在在说什么话。
克拉克漂浮在蓝天中待了一会儿，阳光照射在身体上的感觉缓解了一直浸泡在骨头里的在难受感，大都会的天气总是很好，几乎很少有阴雨连绵的日子，和隔壁城市是两个极端。
在此期间他关闭了一直以来对整个地球的关注，克拉克想：就算是超人也有偷懒的权利对吧只是五分钟，地球不会因此爆炸的。
红披风吸收了阳光后也变得暖洋洋的，这里一切都好，一切都是那么幸福。
克拉克感觉自己好了一点儿之后返回星球日报，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差点儿和走廊上急匆匆冲过去的凯特。格兰特相撞。
“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询问。
但焦急的女记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急匆匆从星球日报里跑了出去，幸福的音符戛然而止，阳光被楼房隔绝在外，克拉克又感到阴冷从胸口爬了上来。
他听见认识的人开始痛哭，她的呼吸声那么急促而没有规律，如同水中被扎破的气球球，噗嗤噗嗤地往外吐着气泡，又试图挣扎着浮出水面。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认识的人发出这种声音。
养父死时玛莎也没有像他现在听见的如此痛苦，也许他们都知道乔纳森是为了克拉克自己自愿选择了在飓风中赴死，又或许是玛莎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总而言之这是克拉克第一次直面如此血淋淋的残酷悲伤。
他甚至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只能呆愣在原地，凯特的声音无限又无限地在他的耳蜗中旋转回荡，叫他钉死在这里，做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我为什么没能听见这场灾难呢我为什么没能阻止这个悲剧呢
他不断问自己，胸口的氪石戒指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小记者几乎要与失去儿子的母亲同样悲伤，责任和负罪感压在他身上，令钢铁之躯下的柔软灵魂不知怎样作答。
第13章
“如果我数到三你不离开的话，我会立刻报警。”克拉克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无表情的莱克斯。
他此刻坐在莱克斯家的阳台上吹晚风，月光下氪星人的视力足够看清周围的一切，所以克拉克没有开灯，而莱克斯站在他身后，他一回来就看见阳台上坐着的超人，所以也没有开。
刚刚下班的首席执行官显然心情不佳，他的手始终按在安保装置的按钮上，那是最新款的安保系统，只需要他轻轻一按，超人就会被以私闯民宅的名义带走。
他的另一只手提着装有电脑的公文包，那名来自英国的玩具商人温斯洛。肖特在走出莱克斯集团之后就被大都会警局带走，他涉嫌谋杀一名未成年人，尽管他声称自己是无辜的，可因为有大量目击证人证实他从案发现场逃逸所以警察依旧将他带走问话。
莱克斯作为他的不在场证明证人自然也要被问话。就算莱克斯可以让自己不必离开公司就地做笔录，也可以让他的助理莫茜来应付那些烦人的警察，但他的时间被浪费了！一个社畜的上班时间被浪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为了挣到更多的钱他得加班。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要加班的情况下看到死对头坐在自己家里会心情好的，尽管莱克斯作为一名爱赚钱的商人并没有那么痛恨加班，可他痛恨超人。
“三、二…”他今晚并不打算和克拉克周旋，肖特的事情他早就通过氪星生育宝典知道，只不过他没想到这愚蠢的玩具人居然会在来到大都会的第一天就捅出篓子，搞得他本来做好的搞垮对方公司弄到英国那条玩具生产线的计划全部需要加速。
加速，说是加速，其实就是全盘推翻重来，算了，也好，免得夜长梦多，卷入杀人案的事情能帮他更方便地搞垮英国人的玩具公司，这事情不难。
他盘算怎么利益最大化的时候看见那团黑色的影子动了，超人转过面向，他现在整个身体都朝向莱克斯。
“我没能救下他。”克拉克微微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说，超人的制服还穿在他身上，红色披风垂进流淌的月光里，如同一条安静的河。
什么河更像尾巴，那披风简直像一条小狗的尾巴恹恹地垂着，无精打采地趴在家门口一动不动。
“你最好不是在说今天白天的事。”莱克斯顿住，他难以置信超人私闯民宅只是为了来诉苦，看看他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人是他杀的。
拜托，他们熟吗凭什么他要给超人做心理辅导
“一个男人杀了一名男孩，就在这座城市里，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克拉克说，他此时毫不在乎莱克斯是否对他的第二身份深恶痛绝，他只是觉得痛苦，那种难以挽回、无法补救的苦痛扼住他的喉咙，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就在莱克斯送给他的那枚戒指所在的地方。
“大都会不是犯罪率为零的伊甸园，红披风‘上帝’，”莱克斯扯了扯嘴角，他注视着克拉克，感觉对方的的大脑里塞满了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大多数时候我会怀疑你不仅根本不是地球人，而且从来没在这颗星球上住过。”
他记得克拉克的履历上写的是他在世界各处曾经流浪过，怎么，他是去什么童话故事里旅游了吗要不然想法怎么会和现实世界有如此大的差距
“但救下所有人是我的职责…”克拉克说，他本该能够救下那个男孩，他本该救下他同事的小儿子，他本该救下每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应当受到伤害。
“我记得你有个超级听力的功能”莱克斯甚至有些懒得和他慢慢讲道理，他承认他将来也不会是个有耐心的好家长，慢慢引导他可没那个功夫，世界就是血淋淋而残酷的，“你可以放开听力听一听，这世界上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死人，哦，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从工作包里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掏出来敲了两下，看向超人：“现在在中心城、曼哈顿、哥谭、布鲁德海文、布鲁克林、星城…同时正在发生凶杀案，难道你认为自己能做到同时将他们救下来吗”
莱克斯一口气报出了数个城市的名字，他还没说完超人就已经从他面前起飞。
真让他惊喜，他的窗户居然是完整的…等一下，谁给超人开的窗户他是怎么进来的
莱克斯带着电脑走到沙发上坐下，他倒不怎么关心这世界上会不会死人，又死了多少人，他知道超人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世界各处每时每分都在发生灾难，而超人只有一个，他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每个地方。
所以超人从来救不了任何人。
克拉克从莱克斯的家里飞走后先来到了哥谭，这座和大都会相邻的城市是刚刚莱克斯所说的所有地点中最近的那一个，他一把夺走罪犯的枪，将他丢到警察局去的路上甚至还能顺手阻止三起偷窃和五场抢劫，他带着一串罪犯在哥谭警局从天而降的时候第一个被他救下的受害者甚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
然后他躲过哥谭本土义警的蝙蝠镖来到的第二座城市是布鲁德海文，这座港口城市此刻还没有属于它的超级英雄入住，克拉克到来的时候毒贩的刀刚刚从口袋里掏出来，他同样在把罪犯带到警局的路上顺手阻止了其他犯罪，然后启程前往下一个地点。
他到第三座城市的时候炸弹的引线已经被点燃，但超人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救了一整个体育场里尖叫哭泣的人们，又去拯救了被抢劫的运钞车，紧接着飞往第四座城市。
第五座、第六座、第七座…超人的速度很快，当他飞行时，没有一种人类能够制造出的飞行器能赶上他的速度，但他来到第十八座城市的时候，劫匪的子弹正好打在他胸口的戒指上。
这一枪带来的痛感像是真的有一个子弹钻进他的身体，克拉克一向挺拔的钢铁之躯向内缩了缩。
这真的挺痛的，痛得他有些无法思考。
但他依旧完美而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救了床上瑟瑟发抖的女性，并且顺手将隔壁的小偷带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在飞行，数起同时发生的事件也在向前推进，等他来到第三十二座城市的时候绑匪已经向受害者身体中刺下第一刀。
“No…”克拉克下意识的声音被淹没在受害人痛苦的尖叫声中，他几乎条件反射地要浑身一颤，但救人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克拉克抱起受害人的时候，在对方满是惊恐的眼中看见了自己已经失去表情的脸。
“一切都没事了。”克拉克轻声说，他带着受害人向上飞起，亲手将她交给医院的医生。
“我真的好害怕。”他所拯救的人类在他怀中的时候说。
“没事的，你得救了。”克拉克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可第五十六起事件他没能阻止，坏人被他绳之以法，受害者在他赶到时已然断气。
此后他飞过一座又一座的城市，有些人他能救下，有些人当他赶到时已是回天乏术，莱克斯当然不可能一口气报出那么多城市的名字，只是他的超级听力如此敏锐，即便是一点点风吹草动也像是低沉的音乐声中突然拔起了个高亢的音符那样引人注目。
他不忍心拒绝每一声呼救，便不能救下每一个人。
超人在最后一名受害者的尸体前站了十分钟，最终回身飞回大都会。
“你全部救下来了吗，超人”他在莱克斯的屋子里落地的时候，永远狡猾聪明的商人头甚至都没有抬。
“没有。”克拉克承认自己的无能。
他毫不隐瞒、他不需要隐瞒、他根本隐瞒不住。
“哈！”莱克斯笑了一声，他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绿色的眼睛充满恶意地落在克拉克身上，“你看，当我对你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可都还活着，而现在有些人活着，一些人死去了，超人，如果你不能救下所有人，那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没有救下任何人。”
他看着克拉克的脸，没人开灯，笔记本电脑被合上后屋内一片黑暗，超人逆光而立，他看不清克拉克的表情，但事已至此，他也不需要看清，看不清超人的脸令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变得更加通顺，无数词汇在他的喉咙里组成句子，顺着舌头喷涌而出：“决定他人的生死给了你极大的快感与权力吗超人，你有什么权利选择让一些人生，又有什么权利选择让一些人死呢”
“我不能，”克拉克低声说，“我没有决定任何人生死的权力，我从来只是想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卢瑟，这一切也许是因为我还不够快，如果我够快的话，也许他们…”
“别豢养人类，傲慢的怪胎，”莱克斯起身，他走到克拉克面前，仰头直视对方的蓝眼睛，“拯救别人、阻止罪恶应该是人类本身自己的职责，不管是生是死，那是人类的命运，所有的后果应当由他们自己承担，你说要救所有人省省吧，在你之前的千万年中，难道人类灭绝了吗当人们认为遇到困难时获救的唯一途径就是仰望天空大喊超人、丧失一切自救能力的时候你就达成目的了这个星球属于人类，不需要你来拼命指手画脚。”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克拉克反驳他，沉默的超级英雄听着耳边从对方身体中传来的蓬勃到有些失序凌乱的心跳声，他僵硬的大脑逐渐运转，心跳声如同一簇突然出现在北极冰雪中的烛火，无法撼动冰天雪地，但足够使他浑身没有那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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