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依旧是日暮时分收卷,不可掌灯答题。
陆雩早在上午就早早把试卷答完了, 下午也没闲着, 认真把题目答案仔细检查了好几遍, 确认无误。他对今天自己的发挥情况很满意,待助考官敲门进来收卷时, 是笑着将试卷地过去的。
助考官被美貌青年灿烂的笑容差点迷晕眼,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出门又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一日考试毕!肃静, 下面各位考生可自行休息。不可私下讨论泄题,否则一律当作弊处理,取消考试资格。”沈子云说完便挥袖离去。
考试期间贡院大门已封, 任何人不得进出。他今日也得宿在考院之中,只是沈大人的住宿条件肯定比这些考生好多了。
陆雩将驱蚊粉及老鼠药洒在号房的各个角落, 随后升火准备吃饭。号房里备有一个小炉子, 考试允许学生自带锅炉生炊。
人是铁饭是钢,他现在也算明白了吃食对身体的重要影响。在考试的同时,也要注重健康。不能拿命去燃烧考科举。
顾这次陆雩有备而来。他直接往烧开的沸水中丢进一块秘制火锅底料。
这块底料虽然已经被检查差役掰得很碎, 但因为外面裹着一层油纸,并不影响食用。
底料煮化,陆雩直接拿出碗筷,一股脑倒入今日所带的一人份火锅食材——切好的萝卜片、大白菜、牛肉片、鸡蛋、香菜、香菇、藕片……称得上是相当丰盛了。
辣锅的味道浓郁霸道得很,香味很快弥散,惹得周围号房的考生口水直流,频频向陆雩这边看过来。
考院内一阵骚动。
“谁在吃饭,竟如此之香?”
“嘴里的馒头顿时味同嚼蜡。”
“不是,他到底是来考试还是来野炊的?”
“肃静!”负责巡逻的差役不得不敲响锣鼓,来示意众人噤声。
事实上就连差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这香味。
太香了!惹得他们肚子都咕噜直叫。
陆雩时不时往炉子里添煤添柴,焰火烧得很旺,不一会锅里的食物就煮熟了。
他拿出秘制酱料,边蘸边吃,吃得格外香。
最难熬的就是住在陆雩隔壁俩号房,以及对面的考生。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位肤白俊美的青年不断从考篮中变戏法似的掏出源源不断的食物和厨具。
甚至还有一盆栽种在泥土里的豆芽苗……
就离谱。
当然,府试并没有规定考生不允许携带菜。
但估计也没想到有人会直接把菜带进来种……
陆雩拿小刀割了一把豆芽苗放进锅炉里煮,然后把剩下一盆菜苗放到号房门外能晒到阳光的地方。
等到明天,它又能长出一茬新苗来吃,七天之内,源源不断都可获得蔬菜VC补充。
那股火锅味飘得啊,再近距离看陆雩吃得那么香,几名考生不停咽口水,恨不得自己穿越到他的号房里代替他吃。同是来考试的,凭什么你的生活质量这么高!
这甚至引起了考官沈子云本人的注意。
因为沈子云的住所离考房并不远,这股扑鼻诱人的辣香飘过来时,他碰巧也正在吃饭。
贡院条件有限,沈子云吃得也比较清淡,共三菜一汤。那汤里就清汤寡水地飘着几根青菜。
骤然闻到这股食物香味,他也忍不住了,问道:“是何人在做炊?”
一旁的差役恭敬道:“启禀沈大人,是一名号房内的考生,似正在煮古董羹一类的吃食。”
“这考生倒是会享受。”沈子云嗤笑一声。
这一天晚上,不少考生甚至都因为这股奇香食不下咽,吃不下饭,最后饿着肚子睡觉。
陆雩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拉了一波仇恨值。
此时的他正独自沉浸在美食世界中,吃饱喝足,准备收拾一下东西睡觉。
就是洗锅麻烦了点,要去接清水然后用皂角反复洗好几遍。厨余垃圾的话,他倒进号房里专门的铁桶里,放在门口,晚上自有专门的杂役过来清理。
天渐渐完全暗沉下来。
考院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走廊处点着几盏灯,方便考生半夜如厕。
在这种环境下,复习读书是不可能的。
包括陆雩在内,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早早上床睡觉,养精蓄锐准备翌日的考试。
考院内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陆雩默默拿出两团棉花堵住耳朵,翻身继续睡。
这一觉没有老鼠虫子打扰,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天刚蒙蒙亮,陆雩就顺应生物钟转醒。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烧水煮汤,就着干粮简单吃了些,然后就开始扭动身躯在号房内开始做起了广播体操。
锻炼是一天都不能停止的。长期久坐不动对腰椎颈背不好。
而隔壁和对面的考生,亦睡眼朦胧而震惊地看着他跟跳大神一样扭来扭去。
心想这家伙到底是来考试,还是来跳舞的?
但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势。
即便对面那白弱书生做出如此怪异的动作,亦看着赏心悦目。
府试连考三场。
三日之后,陆雩收拾东西,带着那盆又长出新茬的豆芽苗离开贡院。
这次他身体状况良好,且自觉发挥正常,通过府试应该没有问题。
季半夏早早地在考院门口迎接他。远远地看见陆雩,他脸上一扫往日阴霾,露出些许笑意。
青义、青耳在旁边见状,不约而同心想,主公似乎只有在陆公子面前才会展露笑颜。
“这次考试如何?”“她”上前接过陆雩手中考篮。
陆雩亦一脸镇定道,“应当发挥不错。”
待上了马车,季半夏又递给他一杯早就泡好的红参水。
陆雩喝了几口道:“我感觉最近我身子好多了,这次考完出来没有之前那么虚弱的感觉。”
季半夏:“你这次只考了三天,上回县试考了整整七天,这能有可比性吗?”
陆雩挠了挠头。
季半夏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喙:“还需进补,晚上回去继续喝汤。”
“可以不喝吗?”陆雩苦着脸。
“你说呢?”季半夏斜睨他一眼。
就这一眼,陆雩莫名就红了脸。
他心想,喝!再苦也得喝。
府试结束后,他们就直接驱车返回祁县了,没有在淮安府停留。
人要讲究张弛有度。
大考过后,陆雩回去先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度几日闲云野鹤的快活日子。
下一轮院试在八月,还有两个月时间可以准备,已十分充裕。
期间伏成周来拜访了陆雩一次,提及他已在祁县物色好一家酒楼铺面,打算买下开火锅店。
至于食材、香料等琐碎,他也已联系到了那名叫卢启宇的商人,可以低价批发购买。
陆雩点头道:“善。”
有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伏成周道:“你改日要不与我去看看那铺面?”
“不了。”陆雩含笑道:“我相信伏兄的眼光。”
“那好吧。”伏成周耸了耸肩,又问起他此次府试情况如何。
陆雩想了想道:“还成,题目难度要比县试高上不少,但此次第一日策论的题目被万夫子押中了。考场上没出意外,我发挥得也还不错。”
“哈哈,那我就等着你高中的消息了。”伏成周拱手,乐呵呵道:“届时陆兄金榜题名,可别忘了我这个兄弟。”
“当然,我们还要一起发财。”陆雩笑着拍了拍他。
放假期间,陆雩没有再看书卷。
有一日他与季半夏一起做了饭,共同食之,他主动争抢来洗碗,算是一次约会。
第二日,他们去了祁县附近登山,拜庙许愿。
本意是为科举中第祈福,可等上去之后两人才发现,这竟是一间求姻缘的庙宇。
山上香客如云,据说这家寺庙极灵。
陆雩想着来都来了,便给了和尚一笔香火钱,让他帮忙算算自己和季半夏的姻缘。
光头老和尚只看了他一眼,便道:“阁下的姻缘,贵不可言,恕老小无可言说。”
陆雩愣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这钱白花了。
他转头看了季半夏一眼,心想自己的未婚妻不过是个平凡人而已,哪来的贵不可言?
这个老和尚,莫不是个骗子。
“尊下也要算一算吗?”老和尚忽然看向季半夏,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变得幽深起来。
季半夏淡淡道:“不用,我想,我已知道我的姻缘在何处。”
“哈哈,原来如此!”老和尚注视二人,朗声大笑:“那吾便赠尔等一句祝语——良缘由凤缔,佳偶自天成!愿为双飞鸿,白首不相离。”
季半夏闻言,心情不错,当即暗中吩咐影子之后予他一笔赏钱。
“至于阁下……”老和尚又侧头看向陆雩,慢悠悠道:“您自有天神相照应,吉人天相,保您光明好前途。您的未来前途,亦贵不可言。”
所谓一人之上,万人之上。
只是彼时陆雩还未听懂他话中深意。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他当时拱手谢道:“多谢大师。”
下山时,两人恰逢遇到梨树落花。
有几朵随风飘到季半夏肩头。陆雩俯身去为她取,蓦然回首瞬,四目相撞。
极近的距离内,他喉结滚动,如拉丝般的视线,似有若有若无的情愫涌动。
第38章
有一刹那, 距离近到他们好像能亲上。
陆雩心跳如擂鼓,一声大过一声,几乎震耳欲聋。他血流停滞, 整个人都紧张得不知所措。
撇开原主, 两辈子加起来,他初吻还在。
事实上, 季半夏又何尝不是如此。
上辈子虽当了皇帝,但他从未近男色, 几乎未与任何人有过肢体亲密接触……更别提亲吻了。
两人情不自禁越靠越近。
陆雩甚至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即将亲上的下一秒——
“陆少爷!主……主,小姐!”不远处传来青义的叫喊。
两人都吓了一跳, 彼此下意识弹开。
这时青义看到他们匆匆跑过来, 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在山脚下等你们好久了……还以为, 陆少爷和您走丢了。”
陆雩忙道:“没有,我们只是停下来欣赏了一下路边的风景。”
“哦。”青义挠了挠头, 一脸不好意思:“抱歉啊, 打扰了您与小…小姐的兴致。”
“无妨。”陆雩摆了摆手。
另一边季半夏脸色却是直接冷了下来。
破坏氛围的下属, 实在是糟糕。
随后两人下山回到马车车厢。
陆雩坐在季半夏身边,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略显尴尬。
最后憋了半天,他想了想道:“山上风景很好,下次有空再来。”
“风景很好吗?我都没注意。”季半夏淡淡道:“我一直在看你。”
砰、砰、砰。
陆雩心跳又下意识漏了半拍。
他转头看了季半夏一眼, 心想她好会啊啊。
简直撩人于无形。
古代姑娘也这么会的吗!
陆雩抿了抿唇,亦鼓起勇气打直球道:“其实我说下次再来, 不是想来看这里的风景……我想和你继续, 我们刚才没完成的事情。”
季半夏看着他,轻轻勾唇道:“回家也可以。”
“真的吗?”陆雩眼睛发亮。瞳仁圆圆的,宛若星光。
“嗯。”
马车行至拐道上略显颠簸, 季半夏身体前倾,轻轻吻了他。
温热柔软的唇瓣像花落在肩头,一触即离。
待季半夏亲完离开后,陆雩还在发呆。
好半晌,他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我、我们还未成婚,便可以接吻吗?”
陆雩想到,在封建保守的古代,接吻这等亲密行为应当是婚后才能做的事。
“那亲都亲了,还能怎样?”季半夏耸了耸肩,“又没人看到。”
陆雩想想也是,当即凑过脸,也在季半夏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季半夏屈指握拳,指甲不自觉陷入了掌心。
疼痛令他清醒,却无法停止身体迷离沦陷的反应。
驱车到家,青义意外地发现陆雩和主公两人脸都红红的,像中暑了一般。
可是如今才四月天,还未到夏日啊。
他下意识问:“陆少爷,小姐,是车上太热了吗?”
“还好,是有点儿。”陆雩摸了摸滚烫的脸颊。
季半夏却冷嗖嗖觑了他一眼道:“青义,你该去做饭了。”
稍有眼力见的青耳赶紧把青义拉到一边。
青义还在懵逼。
青耳与他耳语道:“你看不出来吗?主公是想支开我们,与陆公子单独相处。”
青义恍然。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何主公要搬作女子与对方周旋在这等乡偏之地。
现在看来,似乎陆公子才是猎物,而主公是猎人。
……
毕竟是第一次与女生亲密接触,陆雩还是有点害羞的,一回去就借口要看书急匆匆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过了片刻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季半夏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嗯,可以。”陆雩拿起一本书假装看了起来。
季半夏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推门而入,看着他道:“你书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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