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采玉看着帖子上的鸿蒙仙府四个字若有所思,自在造化道,贪狼道。
贪狼,贪婪,意思明显了当。
大概就是指那种既要又要的修士。
修仙界打打杀杀的风气,听长春子的口吻貌似都是贪狼道修士引发的。
刚醒过来,黎采玉精力不济,知晓朱雀台没事,弟子们安好,也就放心了。
暂时不想考虑这么多,抬手示意弟子们退下,独留了雪如圭。
等人都出去,黎采玉肩膀一跨,整个人往下滑,滑,滑,躺倒在床,双眼无神的望着上方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半晌后,幽幽道:“圭圭我头疼。”
一双手轻轻按到他脑袋上,按摩穴道缓解不适,力道适中,不轻不重。
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往旁边滚了滚,把脑袋靠过去点,方便雪如圭按摩。
“玉哥有何打算?”
“鸿蒙仙府跟自在造化道,似乎都很没存在感。”黎采玉调整个舒服的位置,放松身体。
雪如圭语气淡淡,“自在造化道简称造化道,专注于修炼,参悟天道,收徒门槛高,法不轻传,因而人数远不如贪狼道,少而精,往往由师尊手把手教导,同辈之间的感情深厚。”
“凡修造化道,戒律清规严格,对常人来说难以忍受。他们并不追求天材地宝,通过外力提升的修为只是堆积灵力而已,于提升心境毫无帮助,反而会因为这份浮夸虚华的力量令心境受损,催生妄念。”
“贪狼道是造化道修士为了区分方便提出的词汇,算得上是量身打造。若说造化道门槛高,贪狼道的入门门槛就很低了,只要有修炼的天赋都符合拜师条件。因而造化道对贪狼道这种不讲究的行为十分不喜,认为从根子上败坏了修仙界的风气。”
“玉哥之所以感觉造化道和鸿蒙仙府没有存在感,正是因为他们作风有别于贪狼道。修仙界的热闹新闻几乎不会有他们的影子,对大部分东洲修士而言,鸿蒙仙府就是个符号而已。各洲造化道的修士会定期择日举办论道大会,交流修炼心得,顺便比个赛,激励弟子,增添点娱乐趣味,这样的盛会却跟贪狼道修士无缘。”
简而言之,就是造化道不如贪狼道会花式上头条,所以存在感特别低。
人数少,作风正经,就像新闻联播,比不上娱乐花边新闻会炸鱼塘,还有各种惊悚碎尸案灭门案寻仇凶杀案以及爱恨情仇震惊三观,贪狼道的瓜吃都吃不完,哪有空去关注造化道的催眠经。
但论实力,造化道是非常强的,入门的门槛就这么高了,师尊教导的也很卖力。平日里存在感低的一批,当他们冒头时,就是如万仙道盟这样霸占一整个西洲的组织势力都只能偃旗息鼓。
出自造化道的长春子却对闭日神功展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且听他的意思,其他造化道修士也非常感兴趣,甚至想要为此举办一场论道大会,只等点头。
黎采玉思维停顿一下,忽然福至心灵:“长春子是不是以为我修的是自在造化道?”
雪如圭闻言露出奇怪神色,反问:“难道玉哥不是吗?”
“……因为闭日神功?”
“造化道男修必降白虎,女修斩赤龙,以玉哥的闭日神功,说自己不是修的自在造化道,怕也无人会信。且玉哥又是因为封印天窟才会重伤昏迷,长春子必定见猎心喜,对玉哥引以为知己。”
“造化道素来团结,一呼百应,只要鸿蒙仙府愿意出手,朱雀台的危机不攻自破。”
“这场论道大会若玉哥愿意参加,以后修仙界再无人敢随意对你不敬。研究出闭日神功,将其传给其他造化道修士,玉哥已经是当仁不让的造化道宗师,所有前来听道的道友都会承这份情。”
雪如圭认真解释:“造化道认为,男女只是生命在繁衍方式上的不同。当孩童长到一定年纪,体内沉睡的繁衍系统就会开始激活,让生命根据显化的性别向不同方向发展。”
“让男人因为欲望而冲动,衍生出各种劣根性,女人作为繁衍生命的载体则要承受更多的准备,一切都是生命为了繁衍的产物,隐藏在每个人的血肉之中。”
“走上逆天改命的第一步,就是斩断繁衍系统对自己的掌控,若连原始欲望的劣根性都无法超脱,谈何超脱生命。”
“造化道修的是自己,繁衍系统激活前的状态才是最完美的道胚。每个人都会长大,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只有成功渡过这个坎,才算真正入门,初步掌握自在造化道。”
“超脱常理,才能超脱生命。”
黎采玉懂了,这么说来闭日神功还真的很符合自在造化道信奉的理念。
以个人意志反抗编入生命的繁衍程序,将这段源代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受其驱使。
即,不受身体因素的驱使,不受原始欲望的影响。
第39章
鸿蒙仙府的论道大会先不急, 自在造化道帮了朱雀台大忙,于情于理都应该还。
黎采玉往床内侧挪了挪,让出一片空位, 拍了拍,“圭圭, 来, 躺这里,咱们一块睡会儿。”
雪如圭抿抿唇,低声道:“我不累。”
“还说傻话, 你这副样子得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人都快散了。”黎采玉怎么可能相信,说是散了已经很委婉, 正确来说看起来快碎了, 心力交瘁。
看他还是不动,低着头,黎采玉索性坐起来,撸起袖子把人推到床里面去,取下发簪,脱掉鞋子, 摁着雪如圭躺下去, 自己躺在床外侧, 拉上被子给两个人盖好。
侧头看, 雪如圭正侧着身子看他, 眼睛直勾勾的,眨也不眨。
“睡不着?”黎采玉轻声问。
雪如圭沉默一下,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他眼睛一直盯着黎采玉,盯着, 别说是睡意了,看着就感觉不正常。
“为什么睡不着?”黎采玉放缓嗓音,轻柔的哄他。
“……二狗哥一动不动……”雪如圭声音透出恍惚,仿若喃喃自语的梦呓,眼睛始终盯着黎采玉。看似清醒,似乎又不太清醒,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我总以为二狗哥醒了,刚高兴,就发现二狗哥根本没有醒,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有好几次以为二狗哥的气息没了,身上冰凉凉……原来是我的错觉,是我冷冰冰的,感知失常……”
“睡不着,总是在梦里梦见二狗哥从天上掉下来,微封印天窟力竭而亡……”
“我……我……”雪如圭颤抖起来,似乎要喘不过气。
黎采玉立即将人搂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在他后背上下轻抚,安抚情绪,“别怕,都是假的,我只是太累睡了一觉,现在已经醒过来。过几天咱们一起出去玩,鸿蒙仙府我还是第一次去,不知道跟其他地方有何不一样。”
心里头却拧紧了,雪如圭明显出现幻觉,搅的他神思恍惚,不能平静,梦里头都没放过他,一遍遍撕开血淋淋的伤口,猛戳痛脚,难怪会是这副样子。
原本就已经不好了,那些折磨给他留下巨大心理阴影,这下更严重。
才刚好些就遇上这种事情,迎头痛击,实在凑巧的很。
有金光神咒的庇护,还有静心凝神的手串辅助,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
雪如圭依偎在黎采玉怀里,双手用力抓紧他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喘气,精神紧绷到极点,根本无法放松。似乎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确定黎采玉是不是真的醒过来,在现实跟幻觉之间徘徊,想要清醒,但有双手拽着他,让他往下沉。
这是危险的讯号。
“二狗哥……”
“……二狗哥…”
“…………二狗哥……”
雪如圭一声声呢喃,委屈,痛苦,绝望,交织在一起,破碎而虚弱。
在这些呼唤中,黎采玉忽然就懂了。
发自内心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是雪如圭自己的心灵有了间隙。
简单的语言跟呼唤效果已经很微弱,只有他的精神从深渊出来,才能真正恢复。
难怪长春子会说心病需要心药医,恐怕是试着医治过,架不住雪如圭自己往死胡同里钻,拽都拽不出来,还越陷越深。这种情况下最多给开点安神类的药物,让他不要沉的太快,其他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关卡外力的帮助作用有限。
“嗯,我在。”
“圭圭,我在。”
黎采玉紧紧抱住雪如圭,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安抚,有规律的上下抚摸,一边向他道歉:“对不起,是我太鲁莽,让你受惊了。”
毫无卵用,雪如圭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颤抖,精神恍惚。
刚醒来就要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黎采玉也是头大,根本无从下手。连长春子这个专业学医的大夫都对雪如圭束手无策,可见是真的很难,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但心药到底是个啥?
要说是被吓得,可他已经醒过来。
哦,圭圭长时间被幻觉困扰,有些分不清现实跟幻觉了。
思及此,黎采玉由衷感觉到头疼,不由自主发出痛苦呼唤:“圭圭我头疼!”
不料竟有起效!
刚才还沉溺在自己世界发病的雪如圭立即来精神了,挣脱黎采玉的怀抱,手指小心翼翼探上他头部的穴道,力道适中的按摩,手法十分之好,很快让黎采玉舒服的眯眼。
“二狗哥,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特别可以!
黎采玉犹如发现新世界之门。
“圭圭我腰疼!”
“圭圭我背疼!”
“圭圭我心疼!”
前面两个雪如圭都可以给他按按,最后一个让他手脚无措了。
“……心、心疼?”
“看到圭圭神思恍惚精神不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让我难受的心口绞痛!”黎采玉捧心,学着西子的模样蹙眉,英姿勃发眉眼不怒自威充满锋利侵略感的健硕体修做出这副样子,显然没有半点柔弱之感,不伦不类,可落在雪如圭眼里绝不是这样。
他立马紧张,“那该怎么办?!”
“只要看到圭圭每天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开心快乐,我心口就不绞痛了!”黎采玉眼睛眨也不眨,快速说出这个要求,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给圭圭笑一个,圭圭也给我笑一个!”
雪如圭下意识回了一个笑,唇角微微上翘,仿佛打破了僵局,一直绷着的脸总算有别的表情。
“哇!看到圭圭开心快乐,果然心口不痛了!”
雪如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黎采玉是在故意逗他,面颊爬上淡淡的粉色,恼羞,“二狗哥!”
“我是说真的呀,不信你摸摸!”黎采玉笑眯眯抓着雪如圭的手往自己心口按,“刚才还疼,看到圭圭笑,忽然就不疼。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话音落下,雪如圭顿时羞的脸更红了,狠狠嗔一眼。掌心下的心脏砰砰跳动,铿锵有力,炙热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让他感觉到掌心发烫,烧的身上其他地方似乎都跟着烫起来,脚趾不由自主蜷缩。
慌忙抽回手,在黎采玉身侧躺下,后背对着他,还把被子全都卷走,缩在里面像个蛹。
“圭圭,被子!”黎采玉发出可怜的叫唤。
圭圭蛹不为所动,从头包到脚,冷酷无情的无视叫唤。
“圭圭不理我,我好心痛啊!”
圭圭蛹蠕了蠕,从缝隙里偷偷往外看,瞧见黎采玉侧躺在旁,一手撑着脑袋,正笑容满面的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瞬间,被子里的人颤抖了一下,迅速把缝隙合拢。
“我看到了哦,圭圭在偷看我。”黎采玉靠过去,一把抱住圭圭蛹,隔着被子对雪如圭贴脸蹭,“圭圭,圭圭,圭圭!”
叫一声蹭两下,叫一声蹭两下,直把躲在被子里的雪如圭蹭的无可奈何。
悄悄松开一些缝隙,黎采玉见缝插针,毫不犹豫掀开被子钻进去,两个人都躲在里面,一起当蚕蛹。
里面温度很快升起来,惹得他们冒汗,掀开被子露出脑袋,枕在枕头上。
互相看一眼,都笑了。
雪如圭头发有些乱,微微汗湿,黎采玉也有点冒汗,躲在被子里呼吸就会这样。
黑色发丝跟银发混在一起,对比鲜明。
笑过后闭眼睡觉,两人贴在一起,彼此气息交缠,这次雪如圭的梦里没有痛苦,只有放松。
第二天长春子照例过来为黎采玉检查,人醒过来后恢复力更强,状态比昨天更好,然后是针灸。
这两年里长春子每日为他针灸,刺激恢复,昨天黎采玉醒来时已经针灸过,今天要继续。
很快黎采玉脑袋上扎满银针,长长的,动一下就会摇晃。
老实说,看到长春子拿这么长的银针要扎自己脑袋,他整个人都毛骨悚然了,打心底排斥,不想被误会是害怕扎针,当着雪如圭跟弟子的面,强撑着面子没挣扎。
“长春子道友,这个,还得扎几次?”
“黎道友放心,你的恢复情况良好,据贫道估计,约莫再扎个两三天都差不多了。”长春子面带微笑,气息和煦,如沐春风,对病人抗拒扎针的心理非常理解,修士都不喜欢别人拿针扎自己脑袋。
一边不动声色的偷偷打量雪如圭,啧啧称奇,心底对黎采玉比一个大大的服字。
才过了一天,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跟昨天截然不同,眼睛有神了,还会笑。他给开了那么多药,屁点用都没有,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医术不行,愁的掉头发,最后只能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开点安神的汤药。
瞧现在多有精神,面色红润,犹如磕了十全大补丸。
随后听见黎采玉对雪如圭撒娇。
“圭圭,我饿了,不是圭圭做的灵食我不吃!”
26/71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