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成了全场目光聚焦,朱雀台众人却充满局外人的松驰感。
可把孟照眠气了个仰倒,比被邱染挑衅,跟邱染针尖对麦芒时还要愤怒,情绪激动。脑海里一根名为理智的绳子绷到极致,然后啪一声断裂,将对鸿蒙仙府的顾忌全部抛到脑后去,几乎是撕扯着喉咙,大声斥责:“玄琼长老,你难道已经忘记自己的出身,忘记门派对你的栽培跟恩情!”
他破口大骂:“宗门对你恩重如山,若无吾元宗,岂有你玄琼仙尊的今日!你却恩将仇报,将宗门颜面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心中可曾想过师尊,想过宗门的所有人!”
“李长老与伍长老好心出门寻你,惨遭杀害,而你却跟罪魁祸首们谈笑风生,厮混在一起!!”
“我敬你是玄琼仙尊,对宗门有着巨大贡献,但你今日的行为实在令我心寒!”
孟照眠怒发冲冠,“若你还有一点羞耻之心,立马与杀害李长老伍长老的罪魁祸首划清界限,与我回宗门负荆请罪!两位长老虽不是你杀害,却是因你而死,必须要给个交代!!”
每个字义正辞严,铿锵有力。
话音落下后,现场响起窃窃私语声,依稀能听见只言片语。
这令他心情舒畅许久,被人冷眼嘲笑的羞辱感散去大半。
立即乘热打铁,再接再励,向着玄月子所在的方向拱手作揖,态度不卑不亢,“晚辈知晓府主爱惜人才,但这是朱雀台与我吾元宗之间的事情。之前念及朱雀台突遭横祸,受四派施压,风雨飘摇,吾元宗不愿叫人误以为是落井下石之辈,又有鸿蒙仙府居中调和,便暂时将此事压了下去。”
“如今既然撞见朱雀台,晚辈不得不站出来为惨死的李长老与伍长老讨个说法,回去也好给宗主一个交代。倘若同门惨死,我却视若无睹,连讨个公道的想法都没有,他日天下人如何看待吾元宗,如何看待我孟照眠!”
几句话下来,好一个铁骨铮铮,有情有义。
语毕,摇杆挺直,冷眼看向朱雀台,看向魔神。
玄月子面无表情,端坐于属于东道主的主位之上犹如巍峨山峰,沉稳,平静,片刻后,语气淡淡道:“不知黎小友有何想法?”
黎采玉不慌不忙,无辜道:“府主您是知道的,朱雀台确实斩杀了一些在映心海作乱的修士,这些人肆意妄为,差点惹下滔天大祸,如今回想起来,晚辈都情不自禁想捏一把冷汗。若是当时没能及时赶上,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乱子,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丧生。”
“分明是这些人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却欲问责朱雀台,若非有鸿蒙仙府庇护,怕是晚辈也活不到睁眼的那一天。”
黎采玉卖了个惨,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只有万仙道盟、天道宗、凌霄派和坤山道门,原来吾元宗也掺了一脚。”
他顿了顿,“难怪了。”
没有说难怪什么,令人无限遐想。
孟照眠当然知道四派曾经共同向朱雀台施压这件事,一个边陲小地,胜负几乎没有悬念,谁知道鸿蒙仙府会忽然出手,才叫四派停手。
“你根本就是含血喷人!”
孟照眠气急败坏,没有问责到朱雀台,反倒凭空给扣个屎盆子,“我吾元宗可不曾参与当日之事,只是时间碰巧接近罢了!莫要胡言乱语,空口白牙污蔑人!”
“凌霄道友,吾元宗是否有参与,你们是知道的!”
四派中唯有凌霄派在现场,冷不丁被点名,常春亘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冷笑:“吾元宗打什么主意,我们怎么知道。”
可把孟照眠给气坏了,一个两个都这么可恨!
他把炮口对准魔神,咄咄逼人:“玄琼长老为何一直不出声说话?宗门因为你承受了多少非议,如今更是牵扯出人命来,难道就没有一句话想要说?莫非名扬天下的玄琼仙尊,只是个沽名钓誉冷心冷肺,对同门惨死视而不见的无耻小人!?”
众人一片哗然。
由吾元宗的长老口中说出这种话,毫无疑问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沈不秋眉头深蹙,拧出一道川字,如果孟照眠在他身前,一个大耳刮子已经直接扇上去教做人。
身后有极小的声音,“师尊息怒,您的伤……”
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
藏雁回已经听见,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师弟师妹,大家心神都被吸引,没有关注惊澜宗。也许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自己隐隐嗅到血腥味,被香味遮掩住,似有若无。
明玕君是惊澜宗天骄,比不上玄琼仙尊一骑绝尘,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受了伤不在门中修养,被派来参加鸿蒙仙府举办的论道大会。
藏雁回心底闪过念头,不免对惊澜宗印象下滑。
“诸位!”黎采玉的声音骤然响起,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孟长老似乎有个误会。”
“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有件事想要与诸位说清楚,免得有人跟孟长老产生一样的误会。”
“玄琼仙尊与在下师弟乃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真正的名字为雪如璋。感念兄长体弱,不能与自己一同拜入仙门,便顶了名字,也算是有个念想。”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不敢多提这个名字,免得叫师弟伤心。今日见孟长老认错了人,为免误会继续,只能站出来澄清,也请孟长老多多体谅,莫要一口一个玄琼长老玄琼仙尊的叫。”
“孟长老对李长老与伍长老那么同门情深,视如手足,还请不要继续刺激这位可怜脆弱的兄长。虽说师弟与孟长老不是同门,好歹隔着玄琼仙尊的香火情。”
“也请大家把消息扩散一下,不要叫玄琼仙尊真正的名字彻底湮灭,无人知晓。”
“……”
“……”
“……”
“……”
“……”
不说现场有多少人相信,反正孟照眠第一个不信。
生的气太多,终于触底反弹,被气笑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
“孟长老。”黎采玉唤出三个字,虽是面带微笑,却无端叫人生出莫大压力,空气仿佛都被挤压,犹如无形大手狠狠攥住众人心脏,乃至全身。
他只叫了孟照眠,却好似叫了现场所有不相信的人,沉甸甸的。
“不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也请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我在跟你解释。”
“师弟自小与我一起,感情深厚,绝不许任何人羞辱他。”
“如果阁下实在不通礼数,那我也略懂拳脚。”
第86章
“荒唐!!”
自恃身份, 竟被个瞧不上眼的小门小户修士给威胁了,孟照眠一声暴喝脱口而出。
“真是一派胡言!!”
自来到鸿蒙仙府便感觉诸事不顺,积压的愤怒终于达到巅峰。
邱染背后有归元教, 鸿蒙仙府府主修为高深,弟子幻境历练频频失利, 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苛责, 但朱雀台是个什么东西!
“含血喷人之后还敢信口雌黄,真当我吾元宗无人,任由你编排!!!”孟照眠犹如竖起羽毛的公鸡, 怒不可赦,“人人皆知雪如圭乃我吾元宗的玄琼仙尊,不是你信口胡邹一个雪如璋就能取而代之!”
“杀害我派长老在前, 意图偷梁换柱在后, 小辈,休得猖狂!!”
黎采玉丝毫没有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轻描淡写:“孟长老一时间无法接受乃是正常,以后习惯也就好了。”
火上浇油,铁了心要气死孟照眠。
要不是前头被玄月子警告过,心中生了忌惮, 此刻孟照眠一定毫不犹豫动手, 好叫朱雀台知道挑衅吾元宗是何等愚蠢的行为。
是求生欲救了他。
但这个仇狠狠记下了, 来日方长。
孟照眠气的狠了, 暂时哑火, 别人可没有。
作为最爱别苗头的老对手,邱染怎么会放过这个气死吾元宗的机会,说起来他们归元教也死了两个,一个是掌教心腹长老司墨意, 一个是凝虚峰峰主杜青君。
但他跟着两人不熟,平日里连面都不怎么见,不过既然吾元宗起了这个头,作为归元教长老,总该问上一声。
不等他开口,顺便狠狠刺激一下孟照眠,看更大的笑话,另一人先一步动作。
沈不秋站起身,仪态风度皆是不凡,令人眼前一亮,心生愉悦。
先向府主行晚辈礼,再向黎采玉行平辈礼,一举一动善心悦目,如尺子量过般标准完美。
“在下惊澜宗沈不秋,素来十分敬佩玄琼仙尊的为人。吾元宗历代镇压天窟,镇守封印,危难之际玄琼仙尊身先士卒,以身封印天窟,将危机扼杀于摇篮,无形中挽救天下众生。”
“今日有幸参加鸿蒙仙府举办的论道大会,是晚辈之幸运。”沈不秋态度恭敬,没有一丝勉强,也没有一丝谄媚,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
贪狼道跟造化道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忽然坐到一起真的是破天荒。
表达了对鸿蒙仙府的敬仰后,沈不秋转向黎采玉,眉宇间都是正色认真,“道友声称玄琼仙尊的本名乃是雪如璋,顶了双生兄长之名拜入吾元宗,可有证据?非是在下想要挑刺,玄琼仙尊之名天下尽知,若无确凿证据,很难令人信服。”
孟照眠当即发出一声冷哼,仿佛不屑与跳梁小丑一般见识,斜视一眼,高高抬起下巴,神色倨傲。
黎采玉挑眉,“这有何难,当面对峙也就是了。玄琼仙尊亲口承认,难道还能作假?”
道理大家都懂,也没毛病,但……
所有人目光不禁飘向魔神。
不论是孟长老破口大骂厉声指责,还是双方争执,这位都纹丝不动,仿佛局外人般,现在同样如此,兴致勃勃的看戏,作风表现着实不像玄琼仙尊本人。
孟照眠脸色一黑。
沈不秋依旧一脸正色认真,“玄琼仙尊修为尽失后从未公开露面,受此重创,是该好生修养。沈某观朱雀台这位道友,气息平稳,面色红润,倒不像是重伤未愈,骤然闯入大会时更是悄无声息,可见修为不俗。若玄琼仙尊已经恢复伤势,又或者伤势大好,没理由不对外宣布。”
“仰慕仙尊者不计其数,感念仙尊功绩,吾元宗理当广邀宾客,大摆宴席,届时庆贺者必定蜂拥而至。”
“沈某认为,玄琼仙尊大概伤势尚未恢复。”
孟照眠端不下去了,立即反驳:“此人将玄琼长老从门中拐出,我等担心打草惊蛇暗中探寻,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上门索人,谁知道对方凶性大发直接杀人!”
沈不秋点点头,没说信不信,一针见血指出:“吾元宗的防备竟这么松懈,叫个外人如入无人之境,将失去修为的玄琼仙尊掠出宗门?”
其他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奇怪。
堂堂吾元宗这么拉吗?
东洲三派之一如果是这个水准,里面水分未免太多。
叫人摸进来也就算了,还堂而皇之偷了个人出去,这个人不是别人,还是玄琼仙尊。
“就算玄琼仙尊修为尽失,好歹为宗门立过这样的大功,吾元宗不会是直接把人扔到一边自生自灭了吧?”
“是啊,若非如此,怎么潜进去偷人。”
“难怪之后玄琼仙尊再没有公开露面,怕是已经油尽灯枯,无法示人。”
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三言两语叫形势变得对吾元宗不利,孟照眠吃人的心都有了,铁青着脸解释:“是他以玄琼仙尊故人的身份登门拜访,单独见了仙尊,这才钻了空子,将人掳走。”
沈不秋的拳头下意识握紧,差点掐出血来,藏在袖子里无人看见,但身后弟子纷纷露出担忧之色,没敢冒然开口。
愤怒,恶心,狠狠交织在一起,化成恶蛇在他心头盘绕,粘腻冰冷的吐着蛇信子,恶臭熏人。
吾元宗欺人太甚!!
怒到极致,心头反而一片清明,局外人一般冷眼计算。
正思量如何开口,黎采玉再次开口,“孟长老说起这件事,那我可就有话要说了。”
“吾元宗家大业大,弟子个个都是天骄,就连看门的都格外傲气凌人。听闻璋弟遭遇,本想上门探望,直接把我拦住不让进去,还道吾元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叫我不要痴心妄想。”
说着黎采玉摊手:“毕竟是璋弟的师门,总不好一言不合就撕破脸皮。打伤山下弟子硬闯门派,搞得好像吾元宗亏待了璋弟似的。况且璋弟是为了宗门才会修为尽失,床前肯定少不了照顾伺候的人,更少不了天材地宝养护身体,我这儿时的好友兼兄长若是强闯,最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还凭空叫他为难。”
“左思右想,只好走了。”
他满脸遗憾,“我倒是想把人带出来散散心,一起小聚,可惜吾元宗没给机会。”
吾元宗有多么盛气凌人,大家心知肚明,这话说出来非常有说服力。
看看孟照眠,再看看黎采玉,合情合理。
朱雀台什么排面,上门想拜访玄琼仙尊,门儿都没有。
黎采玉趁热打铁:“因为这事,师弟一度郁郁寡欢,我只好带着他出去走走,散散心。”
随后话锋猛然一转,发出灵魂质问:“听孟长老话里话外的意思,璋弟一个大活人在吾元宗凭空消失了?不会是派出去寻找的人偶然瞧见与我出门散心的师弟,误以为是自己要找的人,把消息报上去,这才叫你们死咬着不放吧?”
“你们要没有对不起璋弟,他怎么会不愿意跟同门回去,还劳得孟长老这般操心,当着诸位道友的面大放厥词,满口污言!”
“口口声声忘恩负义,冷心冷肺,不知玄琼仙尊做了什么,叫孟长老如此义愤填膺,咄咄逼人!”
“当着大家伙的面不如说个清楚,省的旁人还以为吾元宗多么无耻,对宗门功臣视作草芥!”
恰逢一阵风吹过,孟长老猛然激灵一下,沸腾的脑子终于降温,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冷汗涟涟。
61/71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