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字好且快,所以书坊开的价钱也厚道。
傅若寒的咳嗽声不止,他的眼神阴郁。
他抄了许久,午时到了也未进食。
小兔又上哪里了?是不是抛弃他独自一人离开?
离开仙湖镇,回到了家乡?
还未握住的日光就此离开,他可憎又无耻的想法在他的心里迸发而出。
他想将洛薄牢牢地控制在他的身边,待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阴暗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如此可憎,如当初自己期待着躺在床上,已经病入膏肓的父亲即刻死去。
他的目光落到了地面上,一双打了补丁的鞋进入了他的视线。
傅若寒紧缩眼眸,他原本暴虐的情绪就在此刻消散了。
“没事吧?”洛薄扶住了他的肩膀,嘴里一动一动地不知道在嚼什么。
洛薄瞧见他的眼睛通红,仿佛吃了人似的。
洛薄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你……”傅若寒轻轻地勾起嘴角,就像是冬日里被暖阳照化的雪花。
在洛薄的眼里他显得如此的脆弱。
“我以为你走了。”
洛薄一听,连忙澄清,“我没有走,我在里面呢。”
洛薄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假装自己刚刚换好了衣服,还撒了一个谎。
“我的衣服破了一个洞,定是有一个小兔故意的。”
小兔?
但这个疑惑很快被另一个点吸引了注意力。
“衣服破了?”
傅若寒松开抓着木门的手,没想到身形不稳。
“阿寒。”
傅若寒落入了洛薄的怀抱,又或者说是洛薄落入了傅若寒的怀抱。
洛薄的鼻尖里全部倒是傅若寒身上的药香味和苦墨味。
两者的味道与傅若寒的温度杂糅在一起,温度上升,形成了另一股好闻的味道。
这种好闻的味道让洛薄觉得好香啊。
“傅若寒,你没事吧。”洛薄的声音被傅若寒胸前的布料盖住了,发出了呜咽声。
洛薄抬起头,傅若寒低下头。
青丝落在了洛薄的脸上,让他觉得痒极了。
他半眯左眼,眼神清澈。
咀嚼的嘴巴一停,立马将仙草咽了下去。
真难吃。
洛薄皱起兔脸。
“我扶你去躺躺。”洛薄将傅若寒扶到了他的床榻上坐着,帮他盖上被子。
他双手叉腰,一脸责备,“今日的药还没吃,这么早便出门了,难怪要咳嗽。”
洛薄在离开之前就已经煲好了药,他将药放在桌子上,让傅若寒喝下去。
一饮而尽。
傅若寒面不改色将这碗让人闻起来就皱眉的药喝下去。
他刚放下自己手里的瓷碗,嘴里便塞了一枚野果。
这种野果黑到发紫,却意外地甜。
嘴里的甜味很快把苦味中和了。
洛薄一个一个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感受到了傅若寒的视线,他眨了眨自己的双眼。
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把,全部递给了傅若寒。
“这个你要少吃哦。”洛薄的嘴巴黑漆漆的,“会吃不下饭。”
洛薄摸了摸自己兜里还有许多的果果。
他心虚,他不是因为自己想吃才不给傅若寒吃的,因为这个……这个……这个傅若寒不能多吃呀。
对了!今日的事情,他还未与傅若寒说起。
他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将今日遇到的事情说与傅若寒听。
傅若寒听着洛薄今日遇到的事情,笑容依旧,眼神冰冷。
咦?
洛薄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天色还未变暗,为何有些冷了。
傅若寒抿了抿自己的唇,“我知道了。”
他看向了洛薄说的那件坏了的衣服,收回了视线。
“受伤了吗?”
洛薄摇摇头,立马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脯。
“我立马把她抬起来……赶出去了。”洛薄哈哈两声,开始打量傅若寒的房间。
这个字真字呀。
看起来太像字了。
这个话头本来被他们抛在脑后了。
没想到门外竟然出现了吵闹声。
洛薄的听力很灵敏,一下子便弹出了是那位对他不客气的大娘。
傅若寒掀开被子。
笑着到洛薄说:“你先呆在这,我去看看。”
“等等。”洛薄担心。
傅若寒;“没事的,我去与她说一说,她可能是来道歉的。”
道歉?
洛薄想到了大娘当时气势汹汹的样子。
傅若寒走到了大门前,见到了所谓的大娘。
大娘正是傅若寒的伯母,她身后还跟着他几个儿子,手里拿着扫帚,脸上还带着恐惧。
似乎是因为早上遇到的事情。
一见到傅若寒,她脸上的恐惧消失殆尽,立马换上了另一幅面孔。
“这不是傅若寒嘛,前几日你堂哥与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吧,现在我们把地契签了。幺儿,你去找里正来主持一下。”
“地契?”傅若寒挂起笑容,“伯母,什么地契?”
伯母见傅若寒和她装聋作哑,立马垮下脸。
第10章(捉) “我保证。”……
洛薄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装聋作哑也没用,看你这身子,怕不是没过几年就要死了。现在地多一点少一点又怎么样?过段日子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
傅若寒的双眸冰冷。
他已不是之前还未及冠,带着病弱母亲的傅若寒了。
傅家伯母看着傅若寒神色冰冷,心里也犯怵。
她气急败坏地催促让身边的儿子。
“快点去!别磨磨唧唧的。”
原本还在小道的二儿子立马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村里头跑去。
洛薄竖着耳朵听他们之前的对话,一听到了傅家大娘说是要叫人。
洛薄立马警觉地跑出来。
傅若寒身子那么弱,可别让他们欺负了去。
他挡在傅若寒的面前,瞪着自己圆圆的杏眼,叉着腰。
“我没事。”傅若寒在他的身后低声道。
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傅家伯母阴阳怪气。
她的面目狰狞,像是一条淬了毒的蟒蛇,而她的儿子也如她一样,死死盯住两人。
“呦,这里是哪里来的外人来管我们傅家的事。一个哥儿住在别人家真不知羞耻。”
她说完,眼咕噜一转,“听说,你在李家那买了一个夫郎。”
“怕不就是这一位吧。”
傅家伯母的目光在洛薄的身上流连,眼神里的嫌弃,摆在了明面上。
“既然有钱买夫郎,不如帮衬一下自家的兄弟,将这半亩地送我们。毕竟,我可听说了,你李家欠你们二两银子,不仅有了夫郎你还拿回来一两银子。”
“你们年轻又没孩子,一两银子也够花了,也种不了两亩地,我们一家几口人刚好也够了。”
她的眼睛里都是贪婪,嘴边的话语说的都是渴望。
洛薄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他的钱和你又有何干系,凭什么又给你。”
他生气地想搓搓自己的爪子,把眼前不知羞又无耻的大娘抬起来丢出去。
至于丢到哪里去,当然是越远越好。
傅若寒的笑意淡淡的,似乎对于大娘的冒犯丝毫不恼怒。
他修长好看的手放在了洛薄的肩膀上,他的语气淡淡,“没事,你先去房里休息,吃点胡萝卜。”
啊。
他经常生吃胡萝卜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过。
洛薄叹气。
他要尊重傅若寒的决定。
洛薄一步三回头,走到了灶房里,抓着胡萝卜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眼睛还在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若是他们动起手来,洛薄保证自己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将那群人打的屁滚尿流。
哼。
……
傅若寒的姿态得体,礼数尽全。
将他们迎了进来,沏了一壶好茶。
里正匆匆赶来,见到眼前的场景不免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你们家又有什么事?”
“里正。”傅家伯母立马站起身来,“若寒要将半亩田地给我们,这不邀请您主持一下嘛,您坐,先喝一壶茶。”
里正一听,立马知道怕不是傅家老大又在欺负侄儿了。
他想说句公道话但随即一想。
他时常收到了傅家送来的新鲜玩意和镇上买的糕点。
里正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思索了片刻,并未说什么,只是望向两人。
“字契呢?签好了吗?”
傅若寒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里正仅听傅家伯母的一面之词,丝毫不询问傅若寒。
“稍等。”
傅若寒正如那些书生,眉眼里带着从容和温和,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
“怎么了侄儿?”伯母嘴上说的与她面上的表情相反。
里正也停下摸着自己胡子的手,看向傅若寒。
里正:“若是要给就尽快,我待会还有要事要办。”
“我只是想,这几亩地不如都给了。”他咳嗽了两声,“我的身体不好,以往都是靠在镇上抄书谋生。这几日,老师收我为徒弟,让我偶尔帮忙替他教导学生功课。”
老师?
里正:“你说的老师……”
“过段日子我便离开这儿了,这屋子如果伯母想要……”
傅家伯母一听,立马大喜。
“真的?”
她若是能拿到这间房,他的儿子成家立业还能多拿一间屋子,何乐不为。
她自然面露喜色,可里正听了反而忧愁。
他家小儿子今年便打算在镇上的私塾读书,若是这一次得罪了傅若寒。
说不定托关系让幺儿读书也会被搅黄,也说不定进了私塾,先生便啥也不教给自家幺儿了。
他虽然是里正,但手也伸不到镇上去。
今日看傅若寒的语气似乎是自愿的,但傅家是什么人,他也清楚。
若今日帮他一把,以后说不定能还自己一把。
里正权衡了利弊,转变了自己的口风,“不行。”
傅家伯母的脸色一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佯装生气,大声呵斥,“既然傅二与傅大早就已经分房了。作为伯母你更不应该占了侄儿的地儿,以往的事我既往不咎,以后你别用这事叫我过来了。”
“半亩地也就算了,连侄儿的屋子都要占了去,实在是过分了。”
“回去吧,这事,我不同意。”
里正不同意,傅家伯母就算是私自签了地契,没了里正的主持,就算是闹到了衙门也没用。
没了见证人,这自然不作数。
傅家伯母吃了亏,她未读过书,自然是不知道里正为何突然变了主意。
等她在回家的半道上才想起来,里正家的幺儿今年想去镇上的私塾读书,正到处托关系。
如今,傅若寒又在私塾替先生教导功课。
她这时才突然想起来,傅若寒八岁那年便考到了童生。
她只能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丈夫,那亩地的事情便就此作罢了。
……
送走几位离开,傅若寒关上大门。
洛薄不清不楚地啃着胡萝卜走了出来。
“他们怎么走了?”
他在灶房里没待多久,只听到了几人在说话,说完之后几人便走了。
洛薄摸不着脑袋。
“他们回去了。”傅若寒说道。
回去了?
洛薄想到那两人不怀好意的表情,兴冲冲地说道:“下次如果他们还来我一定把他们全部丢出去。”
见洛薄如此维护自己,傅若寒也忍不住勾起了自己的唇角。
他咳嗽了两声,睫毛像是花丛中的蝴蝶,扇动自己的翅膀。
洛薄看着傅若寒破碎的面容,心里像是被人揪着一样疼。
他立马上前安慰傅若寒。
“你放心,有我在他们欺负你便帮你打回去。”
“真的吗?”傅若寒抬眸,双眼似琉璃。
见傅若寒如此,洛薄立马拍拍自己的胸脯。
“小兔一言,驷马难追。”
这时,傅若寒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小兔。”
见傅若寒笑了,洛薄刚想松口气,却不料,他的眼角又耷拉下来。
“可明年春天,你便要去京都了。”
洛薄一听,略有些心虚。
“这个、这个……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的。”洛薄又怕怕自己的胸脯,“我保证。”
想到洛薄明年春天要离开自己,傅若寒心中的恶意就像是泥泞的河岸,想要把洛薄吞噬掉。
他在努力克制。
最后,他扬起笑容,“好。”
今日除了这档子的事,洛薄也没什么心思想做什么菜了。
洗了洗茄子又为傅若寒做了一次茄子酿肉和一盘蔬菜,再配上一碗粥。
不腻味,又好消化。
两人吃饱饭后,洛薄的心里还在想这件事。
那几个人类既然那么坏,他要好好找个时间将他们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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