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心慈眼底的阴霾愈发厚重, 宛如吃人的深渊般，她警告道：“你会为自己说的话, 付出沉重的代价。”
“你不必如此为我动怒, 倒是你，这回你又要杀了谁，来证你的邪道？”明希羽轻蔑地说。
绛心慈从容地站起身, 把衣摆处的污渍擦拭去, 她逐字逐句地说：“就拿你的哥哥下手，如何？”
顿时，明希羽发疯似的抓向绛心慈，哪怕是身躯上的疼痛, 也不能抹去她的杀意，“绛心慈，你敢！我定会饶不了你的。”
绛心慈淡漠地盯着眼前人，“你越是在意的东西，本皇越要亲手把他摧毁掉。”
“我要杀了你——”
绛心慈对明希羽的话充耳不闻，她转身的瞬间，又补充道：“至于那个拥有天乾的小子，即使现在他知道一切，也来不及了，毕竟我从不在乎任何人知道我的真正目的。”
“所以你当时骗他去寻东西，是为了支开他，不让他释放天乾去拨除瘴气，对吗？”明希羽缓缓问。
“是又如何？”
明希羽冷哼一声，“找什么定情信物……这理由也太烂了，那个蠢货居然会相信这种话……”
绛心慈的眼神暗淡几分，她沉默不语。
女人抬起双手打量几下，呢喃道：“我的瘴气虽惧怕天乾，可我的怨气不怕。”
话音落下，绛心慈扬长而去，徒留明希羽一人面对地狱般的痛苦。
苍穹劈过几道紫电，乌云密布的天，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为人心蒙上几分压抑之感。
不知何时，萧霖秋身前的石壁忽然被打开，二人来不及多想，迅速朝内快步走去。
“你方才是按到什么了么？”萧霖秋一边问，一边不断加快叫上的速度。
凛华摇头，“石壁的开关明显不在那里，或许是有人替我们按了。”
“那会是谁……”萧霖秋喃喃道。
不等二人踏入内部，无尽的瘴气从里向他们袭来。
“退后！”凛华喊道。
下一刻，凛华行云流水地抬手拢袖，将筑抱在身前，其右手精准的落在筑身，伴随着筑的敲击声响起，音波化作淡黄色的灵力，向瘴气打去。
疾风驰过，裹挟着光芒消散在黑暗中。
前方大面积的瘴气纷纷化作黑烟，幻灭在石洞内，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模样。
凛华此番的随手之举，足以让萧霖秋感到震撼。
“喂。”凛华用力敲打萧霖秋的额头，“看傻了？你唤我一句师父，我无条件教你啊。”
“嘶——”萧霖秋皱眉道：“我总觉得……你是想占我便宜呢？”
“啧，谁知道呢？”凛华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不久后，萧霖秋弹出手心的金光，使其点亮在石壁上方。
瞬间，石壁内除去光明，余下的就是无尽的尸山与骸骨。
彼时萧霖秋的内心出奇的平静，他淡然问：“我们该如何处理掉他们？”
凛华不语，他独自往前走几步，旋即转动手上的筑，男人抬手的同时，缓缓盍上双眸，纤手有节奏的在筑上敲打着，悦耳的声音绕过石壁内的每处角落。
渐渐的，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放我回家！我要回去——”
“你把我害的好苦啊——我凭什么要不人不鬼的活着！”
“我好痛苦，好痛苦……”
眼前的场景，同之前在妖界所见到的有几分相似，萧霖秋不再怯懦、逃避，他感受到一股力量正在他的胸口发烫。
彼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中，[以天乾，除悲痛。]
是明忆鸿！
萧霖秋全身被天乾的金光包裹住，旋风围绕着自己盘旋，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绿。
顷刻间，一道强大的力量，汇聚于萧霖秋手上的铁锤中，随着铁锤挥出灵力，和着其的是筑音，俩两股灵力瞬间向尸山覆盖而去。
怨念的尖叫嘶吼声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好了。”凛华淡然说。
这时，萧霖秋顺势在脑海中呼唤道：[阿忆，你现在位于何处？]
等待良久，刚才的声音也没有出现。
萧霖秋焦急万分，他忙不迭说道：“我先出去看看。”
不等话音落下，萧霖秋就已经奔向石壁之外。
石壁外面早已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萧霖秋在雨雾朦胧中，不断寻找那个蓝色身影。
直到萧霖秋浑身湿透，他也没有看到心中所期望的人。
黑色斗篷边沿缓缓滑落雨珠，萧霖秋失落的驻足原地许久，直到凛华来到身后，拍动他的肩膀时，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你在找谁？”
萧霖秋迟钝半会，他回答道：“我的那位朋友，方才我明明听见他的声音了……”
“是么？我为何没听见？”凛华扫过四周，最终又把目光放在萧霖秋身上，“你幻听了吧。”
“不可能。”萧霖秋肯定道。
萧霖秋立刻将手抵在自己胸口，他试图以天乾的力量和地坤达成共鸣。
奈何回应他的力量极为微小，他不能完全确定明忆鸿所在的方向。
刹那间，天空被黑色的瘴气笼罩，现在遭受吞噬的不仅是萧霖秋头顶的天，是整个鬼界。
“她开始了。”凛华沉声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先去找到鬼皇！”说完，萧霖秋作势就要朝前面走去，但当他回头看向身后人时，他又收回脚步。
萧霖秋不明所以地问：“你怎么了？”
凛华久久仰头望天，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许久后，男人微微张嘴，他又停顿几瞬，旋即说：“很熟悉……眼前的瘴气和力量，正如曾经我的同伴被封印时，所见到的场景一样，令人绝望。”
“什么意思？”萧霖秋不禁有些慌乱。
“我的意思是，如若这次不能彻底把问题解决，那么这鬼界……不对，应该是整个启明，都会被她毁于一旦。”凛华解释道。
“那……”
“事已至此。”凛华往前几步，与萧霖秋并肩，“我在这人间逍遥够了，我也该同他们相聚了。”
此话一次，萧霖秋的脑中下意识闪过之前在壁窟里所见到的唯一空白，难道那个位置是特意为凛华留的？
“你也要将自己封印起来么？”萧霖秋小心翼翼地问。
凛华又敲了一下对方的脑袋，“什么叫封印起来，我这分明是英勇就义好不好？”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可以用天乾全力配合你，就像刚刚那样。”萧霖秋试图挽回对方。
彼时，春雨打在萧霖秋的脸颊、睫毛上，水滴模糊他的视线，他眼睁睁看着凛华自顾自地抱筑往前，这坚韧又孤独的背影，仿佛是在作最后的诀别。
见状，萧霖秋立刻追上去。
凛华淡定地告诉萧霖秋，关于他的计划，“你去抵挡鬼皇，我去壁画窟。”
“不行！”萧霖秋迅速回绝道。
“你放心，这又不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况且之前是你自己亲口向我承诺，要永远听从我的嘱咐。”
“那是扶光的承诺，不是我的！”
凛华的嘴角染上一抹笑意，他拿出藏在衣袖中的噬魂锤交到其手中，然后温柔地对萧霖秋说：“可你就是扶光呐。”
闻言，萧霖秋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他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不行。”这细若蚊蝇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幕中，他眼睁睁看着凛华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霎时，天空又被惊雷划破，白光乍开黑暗，但很快又消失在苍穹之上。
萧霖秋抹去脸上的水，他已经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旋即，萧霖秋不得不转身往反方向走，去阻止鬼皇成神问道。
在宫殿的中央，一道法阵的光芒直破天际，萧霖秋跃上檐顶，他用双眼精准锁定法阵中心的女人。
“萧公子！”
闻言，萧霖秋连忙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匆匆赶来的渊和溯飞至萧霖秋身旁，渊笑着说：“你做大事怎么能不带上我们呢？”
渊又仰头看向天空，雨水尽情淋在他的脸上，男人自言自语道：“这雨……待会怕是要把我的焚香浇灭啊。”
“我在。”溯的声音响起。
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说：“好啊。”
但下一秒，渊趁溯不备，顺势抬手将其打晕。
“不过不是现在。”渊收小声音说。
第62章 鬼皇欲再度成神明（三）
“你这是？”萧霖秋有些惊愕。
渊朝他摇头道：“他不需要经历此次战争。”
见渊如此决绝, 萧霖秋并未多问，他转而将目光放在远处的法阵上，狂风夹杂着雨水愈发猛烈, 萧霖秋身上的黑色斗篷随风飞舞。
二人蛰伏于此, 静候阵中人彻底现身的那一刻。
彼时, 不知何处飘散来的玫瑰花瓣划过萧霖秋的视野, 风声渐息，眼前的法阵逐渐减弱。
“萧公子！”渊拉高声音喊道。
话音未落，萧霖秋率先运转天乾, 朝法阵中央飞去，金光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亮眼，当天乾之力与法阵发生碰撞时, “轰隆——”声持续良久, 猛然出现的电闪雷鸣声，亦成为宣战的标志。
驻足于原地的渊, 淡定地捏出符纸，他用手持焚香的右手, 在空中画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符纹, 在符纸与符纹交叠的刹那，一道白光迅速射向法阵的位置。
几股力量迸溅出的余威将宫殿悉数摧垮，周围的雨声似咆哮的猛兽, 在这片被黑暗侵袭的土地, 不断叫嚣、反抗。
“你们为何要拦本皇！”绛心慈歇斯底里道。
下一刻，女人放弃开启法阵，然后用尽全力打向萧霖秋二人。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萧霖秋他们毫无防备，两人被灵力推着砸向远处。
在坍塌废墟中的人, 强行支撑着自己站起身，萧霖秋踉跄几下，看向正上方的女人，只听对方睥睨着自己说：“区区蝼蚁，不堪一击。”
眼见对方的灵力就要向萧霖秋袭来，他忙不迭抬手用天乾勉强抵挡住冲击。
顿时，萧霖秋身边的气压骤降，他被女人的压迫感控制得动弹不得，渐渐的，他的眼睛被迫落下血泪，然后是耳朵、嘴巴。
“本以为你蠢，没想到会做出阻拦我的事情。”绛心慈轻佻地抬起右手观赏几下，旋即她又用阴狠的眼神看向底下的青年，“我会让你死在苍生之前！”
倏忽间，一道白光刺向绛心慈，但这点灵力于她来说，不过是在挠痒痒。
绛心慈淡漠地凝视着另一侧的渊，“你也要陪他一起死么？”
“该死的，是你！”渊吼道。
说完，渊负手聚集灵力，无数符纸环绕着他转动，光芒越来越明亮，这让绛心慈不得不用衣袖挡住视线。
在尘埃肆意飞舞之际，绛心慈抬起左手与渊的灵力进行对峙，两股力量对抗得不分上下。
在压迫感解除的刹那，萧霖秋迅速跃上去，从后方击向绛心慈。
“愚蠢！”
绛心慈双手同时释放瘴气，无数黑色烟雾纷纷向二人冲去。
萧霖秋先侧身避开由绛心慈而生的灵力，旋即又挥手释放天乾，将瘴气悉数消灭。
硝烟散去，苍穹彻底被黑色覆盖完全，现在萧霖秋完全看不清眼前人，他刚想用金光点亮黑暗时，一道极为强悍的灵力猛地向他砸去。
接着，萧霖秋还来不及反应，绛心慈又趁着黑暗不断向萧霖秋发动攻击。
处于被动且劣势的人，不得不静下心去推测对方下一刻的动作。
顷刻间，明忆鸿的声音再度回响于萧霖秋的脑海中，[集中注意力，感受生命的轨迹。]
话音落下，萧霖秋迅速沉下心，四周仿若被静止般，他缓缓滑动指尖的金光，伴随光芒的转动、跳跃，绛心慈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意识鸣响的瞬间，萧霖秋倾尽所有力量，向绛心慈即将出现的位置打去。
“呃——”女人低沉地哀嚎一声。
“渊！”萧霖秋用最后一口气力呼喊道。
顿时，一束火光划破黑暗，从天而降，只听渊念道：“去暗生明，诛！”
“啊啊啊——”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黑暗中。
在萧霖秋以为渊成功时，一道轻笑声缓缓响起，“你们以为，本皇为何有资格成神！”
精疲力尽的二人被绛心慈用怨气束缚住，精疲力尽的萧霖秋瞳孔有些暗淡，他无力地咳嗽出鲜血，每呼吸一下，就是对他无尽的折磨。
萧霖秋耳畔的声音逐渐消失，他的知觉随之麻木。
在他意识消弭之际，隐约听见渊的声音，“溯……你不能再死一次了……你也会彻底消失的。”
彼时，一阵熟悉的击筑声回荡在空气中。
萧霖秋沉海的意识正一点点被拉回。
“诸位，最后一场天上乐宴尚未结束，就让我们在此刻收尾，如何？”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凛华。
一切陷入沉寂时，一道明亮的和乐声娓娓传来。
奏乐声让人宛如窥见尘世之外的圣洁，一副绚丽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清风徐来，游鱼跃水，古树摩挲，百鸟齐鸣，天与地自成一派洞天，山与水共绘一片苍翠。
萧霖秋的身躯逐渐舒展，他缓缓掀开眼帘，目视身前的辉煌与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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