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章亦丞的同学,我想问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安小凡。”
电话那头忽地沉默了,接着那头又传来嘈杂的声音,只听男人最后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先挂了。”,
然后听筒里就是一串“嘟嘟嘟”的占线声。
再打过去,就无人接听了。
第二件让安小凡有些苦恼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他总是控制不住地会想起梦里的那个长发男人。
尤其是他得知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儿时陪伴过自己的容白哥哥后,他就愈发控制不住地会时不时想起他。
一想起他双手双脚被捆绑在无尽黑暗里的样子,安小凡就会觉得心里一沉。
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思想,但还是会在写作业时,上课时,运动时,吃饭喝水时,甚至睡觉时都会想起他。
安容白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明明自从医院那次后再没出现,可却一直在安小凡心里,脑子里挥之不去。
简直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安小凡还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始转变了喜好。
他以前喜欢喝纯牛奶,虽然生活费有限,但每周五还是会忍不住买上一杯浓郁的纯牛奶。
可现在,每当他从学校小卖部里出来时,才恍然地发现自己买的是一瓶酸甜可口的酸奶。
再例如他一直对穿衣服没有讲究,基本上母亲给买什么就穿什么,后来就是别人给什么就穿什么。
但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他突然只想穿宽松又舒适的衣服。紧身的或者明显小了一圈的衣服裤子都被他塞进了柜子的最底层。
更离谱的是,安小凡突然想把头发留长一点。
他现在是不过耳的蘑菇头,后脑勺部分都按照学校要求剃得只剩薄薄一层。
但是现在,他看着镜子里这样的自己,总觉得并不满意。
也许刘海应该再长一点,耳后的头发可以再长一点,后脑勺的头发也应该更密集更蓬松……
然后安小凡又会突然回神,这幅理想中的模样,从正面看,似乎和梦里的容白哥哥很像。
再然后,安小凡的手腕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条皮筋。
短头发的安小凡根本不需要皮筋捆扎头发,而安小凡自己也不知道这根皮筋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一直呆在自己的手腕上。
就像是某种习惯一样,皮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习惯性地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
像这样的变化似乎目许多,但又似乎对安小凡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甚至有时候,连安小凡自己也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些改变。
他安慰自己,应该是最近赶学习进度压力有点大,加上还要经常躲着许飞,有时候精神恍惚也是正常的。
是的,说起许飞,安小凡已经躲了他快一个月了。
平时基本都呆在教室里,即使是去卫生间,安小凡也和杨文林一起。
晚自修下课,为了避免和闲逛的许飞撞见,安小凡掐在寝室熄灯的前十分钟才赶回寝室。
这天傍晚下课,安小凡突然想起要回寝室给母亲打个电话,他拿着几本作业本,独自回了宿舍。
寝室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人影,背对着安小凡的方向,背脊瘦削,两腿修长。
是章亦丞回来了。
“章亦丞?”安小凡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地走上前,“这一个月你怎么没来学校?”
章亦丞回过头,他脸上的表情是惯有的冷淡,但眼里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安小凡。”他站在原地说,“你身体完全好了吗?”
“是啊好多了。”安小凡理了理耳边垂落的刘海,打开寝室门,回头看着章亦丞:“我要给我妈打个电话,你先坐会儿吧。”
“嗯。”
安小凡给许娟打电话去了,章亦丞走到安小凡的桌子前坐下,随意地扫了一眼他整齐的桌面。
桌面上放着一杯酸奶,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和几本作业本。
整整齐齐的书桌,几乎很少有男孩子能做到。
“嗯?”
忽然,章亦丞一眼看到了放在桌面小台子上的黑色皮筋。
他挑了挑眉,正想伸手拿起来看看,打完电话的安小凡就走了过来。
“你……”章亦丞当着他的面拿起皮筋把玩了一下,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谈恋爱了?”
“嗯?”安小凡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听蒋欣雨说你现在在学校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了,”章亦丞说,“随便问问,我还以为你交女朋友了。”
安小凡挠挠后脑勺:“没有啊怎么可能,每天学习这么紧迫,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安小凡基本上全心思都扑在学习上,没心思谈恋爱是实话。
章亦丞没接话,放下黑色皮筋,站起了身:“走吧。去吃晚饭。”
“好?”
安小凡喝光了酸奶,和章亦丞并肩走出宿舍楼,在食堂里点完饭菜后,两个人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章亦丞还是和以前一样,菜往贵的点,吃得却不多。安小凡秉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替他解决掉了。
章亦丞一手放在餐桌上,另一手轻轻敲打着桌面。
他看着安小凡吃完,忽然开口道:“安小凡,我想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过许飞吗?”
没想到章亦丞又提起了这个,安小凡动作一顿,微微垂下了头。
“嗯。”
“你知道你当时被他打成什么样了吗?”章亦丞皱起眉,声音渐渐冰冷下去,“内脏出血!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运气不好你就……你就死了。”
“反正你不是也说过我死不死也无所谓的吗?”安小凡说,“我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了。”
章亦丞说:“我最开始那样说也不是这个意思。安小凡,我在担心你。”
安小凡沉默。
“你是不是被威胁了?”章亦丞又问。
“没有。”安小凡说。
章亦丞依旧不信,眉头越皱越紧。
气氛一时有些停滞,最后,安小凡抿了抿嘴,说:
“章亦丞,你答应过我会替我保密。所以,这件事就过去吧。”
章亦丞叹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安小凡面前:“擦擦吧。”
擦什么?
安小凡接过纸巾,往脸上抹了抹,纸巾沾上湿漉漉的液体,是眼泪。
“陪我去花园走走。”章亦丞放缓了声音说道。
距离晚自修上课还有一些时间,安小凡点头答应了。
宿舍后花园里偷偷来往的小情侣很多,两人穿梭一片小树林,又到了他们常去的一片隐秘角落处。
安小凡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章亦丞,这一个月你为什么没来学校?”
章亦丞在长椅上坐下,看着安小凡说:“因为我不会再来读书了。”
“为什么?”安小凡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我要出国了。”
“什么?”安小凡又是一愣,这消息似乎有些突然。
“嗯,”章亦丞紧紧看着安小凡的眼睛,“今天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安小凡抿了抿唇,也走到章亦丞身边坐下,问:
“为什么这么突然?什么时候走?”
“今晚的机票。”章亦丞侧过头,视线依旧紧紧落在安小凡的脸上。“这是我家里的安排,我会在国外待几年。”
“那……”安小凡说,“也挺好的,国外教育资源好,也不用挤国内的高考。”
“嗯。”
这时预备上课铃声响起,还有五分钟晚自修就要开始了。
安小凡想到带回来的作业本还放在寝室里,站起身,却被身后的章亦丞拉了一把衣袖。
他回过头,见章亦丞的表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章亦丞低声地说。
安小凡想了想说:“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前途似锦。”
见章亦丞没反应,安小凡又补充道:“等你回国了,别忘了来找我这个……朋友叙叙旧。”
章亦丞笑了笑:“好。”
“我送你到教室门口。”
两人往教学楼走去,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冬夜路灯把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但如果安小凡回头看看自己的影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有着一头柔顺飘逸的长发。
长发随夜风飘舞,这样与主人完全不同的影子,满满地透着诡异。
第20章 别怕 你过得太舒服了。
“再见,安小凡。”章亦丞在教室门边冲安小凡摆了摆手。
“再见啦章亦丞。”安小凡心里也一下子有些酸酸的,毕竟这是他长这么大、这么久以来,交到的第一个对他不错的朋友。
回到教室的时候,安小凡发现身后属于章亦丞的座位,也已经被老师撤走了,桌椅被搬到教室的一角,成了公共一角的一部分。
整个晚自修,安小凡写作业都有些不在状态。
尤其是他趁着下课间偷偷拿出手机打开了章亦丞的朋友圈,看到他发了一条动态,是一张飞机的照片,配字:等我回来。
他的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起来。
大概是因为章亦丞突然的离开,安小凡心不在焉地写到最后一节课,直接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教室里依旧是学生们奋笔疾书的沙沙声,偶尔有几声轻微的低语,很快就消失在翻书的声音里。
迷迷糊糊间,安小凡又听到了那个略微低沉的、如鬼魅般的嗓音。
“小凡……”
“安小凡……”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近在咫尺地响起。
与上一次在医院里不同,这一次的安小凡早有心理准备。
或者说,他早就一直在等待这个声音的出现。
属于安容白的声音。
他睁开双眼,眼前,果然又是一片黑暗的无边虚空。
唯一的光束下,依旧是一个被捆住手链的男人。他的右手臂、两条腿依旧被没有边际的铁链捆绑着。
距离上一次在医院见面,已经一个月过去。
而安容白身上的累累伤痕,也已经恢复了许多。
安小凡抿了抿唇,朝低垂着头的安容白走了过去。
走到安容白身边,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小时候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容白哥哥吧?”
安容白没说话,但能听到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是你吧,容白哥哥。”安小凡继续追问,“所以这一切从来都不是我的幻想,你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安容白晃了晃被铁链捆住的手臂,回答道:“是啊。因为你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也是。”
“那你……到底是谁?”
安容白说:“你替我解开右手臂上的铁锁,我就告诉你。”
安小凡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大着胆子靠近安容白,伸手去碰那银色手铐的锁芯。
“太高了,我碰不到。”
安小凡轻轻摇了摇头。
“你靠近我。”
安小凡往安容白身边又靠近了一些。
“再近一点。”
安小凡又挪近了几步,此刻,安容白的胸膛的皮肤已经近在咫尺。
下一秒,安容白圈起左手,环在安小凡的腿侧,将他以半坐着的姿势举了起来。
安小凡感觉身体一轻,原本还有些高度距离的银色手拷,就明晃晃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鼻子前。
“安小凡,”安容白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帮哥哥解开它。”
安小凡双手放在手铐上,触碰到手铐时指尖上传来一阵冰凉。
他将手铐上的锁芯用力一掰,只听轻微的咯嗒一声,银色手拷,连带着其后长长的、一望无际的铁锁链一同消失了。
安小凡重新站回了地上,下一秒,他就被身后的一双手臂揽进了怀中。
他几乎在同时身体一僵,却感受到背后安容白的双臂愈发收紧,怀抱愈发温暖。
“谢谢你小凡。”安容白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悠悠响起,“哥哥很开心。”
安小凡依旧愣在原地。
他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这样温暖的怀抱,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外婆抱着他的怀抱。
是多久没有被这样拥抱过了?
母亲很少有过,父亲更未有过。
外公呢,在他记事起身体就很不好,常常一边叹着气一边躺在床上吃药。
但此刻安容白的怀抱又和外婆的怀抱不同。
温暖但有力,宽敞而结实。像外婆,像父亲,更像一个哥哥。
安容白终于松开了双手,安小凡也终于恍过神来。
他转过身,忽然一把捧住了安容白瘦削的下巴。
他用另一只手攥住了安容白面前的头发。
长长的头发被他攥着撩到耳后,也是在同一时刻,安容白的面容变得清晰无比。
无比清晰。
完美的脸型,线条流畅又多了几分刚毅,漂亮的眉眼又多了几分慵懒,内敛的气质又多了几分随和。
不笑的时候也微微自然上翘的嘴角,又多了几分邪魅与松弛。
安小凡看着这张脸,呆愣在了原地。
安容白对着他轻轻一笑:“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安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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