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当然愿意,”只是那个地方对谭锋来说或许不是个充满美好回忆的故地,所以他需要确定,“你对那里——再去没问题吗?”
谭锋看懂了他的忧虑,原本是心血来潮想把那次半途而废的旅行补完,现在倒更有了强烈的故地重游之念。
“千遥,我对那个地方是有点遗憾,”他故意瞄了对方一眼,“我的遗憾是——那次我们只待了半天,也没有一起过夜。至于其他,我早就放下了。”
穆千遥的手心渗出些汗,绷了一瞬的神经再次放松:“好,我们就去那里。”
“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谭锋问。
“什么?”
“这次再去山庄,就让我来安排吧,”谭锋将泡好的柠檬水倒进猫图案的杯子,递了一杯在穆千遥手上,“包括房间那些。”
“嗯,好。”
上次温泉山庄还未正式营业,他们是让郑琰照顾着去的,现在那里已经是普通的度假区,也不好再麻烦对方,他们自己安排就可以了。
这事商量好之后,谭锋很快调出假来,并第一时间在网上预订了房间。到了出发的前一天,他还特意买了零食和饮料放在车上。
第62章 你会吃醋吗
温泉山庄从“十一”开始营业以后,如郑琰所预测,生意一直很好,现在的娱乐项目也比一开始更多了。
二十九号那天是个周五,他们一大早又开着穆千遥的旧SUV到了山里。这次的房间是谭锋订的,仍然挑了一楼能望见庭院的位置,只不过是大床间。
这间房的室内装潢和上次的标准间有些不同,床头背景墙是红色的,提亮了整体色调。谭锋的脑子里飞掠过“婚房”两个字。
“走吧。”穆千遥换了身衣服,叫上他一起到周围转转。
“哦。”谭锋扯回放飞的思绪,跟着一起走出房门。
中午两人还是到以前去过的餐厅用餐,位于庭院尽头的平层中式建筑。由于临近农历新年,廊檐下挂了红色的灯笼。大厅入口多了一扇花鸟屏风,客人比上次多了,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谭锋在外面点餐,叮嘱穆千遥进去占位置。
穆千遥没有挑以前他们坐过的那桌,找了另外一处视野不错的靠窗位置,刚想坐下,听到背后有人叫了一声他的英文名:“Alex!”
穆千遥转过头,看见一张有几分眼熟的西方人面孔,第一反应:这谁来着?
那个男人迈着大步,向他这边走来,最后停下脚步,叽里呱啦一通英语之后,穆千遥终于从遥远的记忆库里提取出对方的信息——九年前在美国追求过他的那个同级生。
两人同校但不同班级,在校期间直接的往来不多,所以除了那段过分热情、造成自己困扰的“追求”,穆千遥对他毫无其他方面印象。
当时,穆千遥刚到美国,英语水平刚够应付上课,尤其口语方面还没那么伶俐,为了拒绝对方,调动了自己知道的各种令人难堪的表达。这人也比较知趣,逐渐不再与他接触,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一眼认出他来。
他现在的脾性不复当年那么刻薄,只在嘴角牵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美国校友这次是独自来中国旅行的,意外遇见穆千遥,似乎又唤起了对旧日缘分的怀念,瞬间拉开话匣,套上了近乎。
谭锋进入大厅后很快找到了穆千遥,发现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里与人交谈,谈话对象是个陌生的外国人。他慢慢靠近过去,虽然没有刻意去听,还是捕捉到一些零碎的词汇。
谭锋不像穆千遥有美国生活的经历,他的英语不太熟练,只能连蒙带猜地听个大概。外国人好像希望和穆千遥约会,穆千遥一直在拒绝。
随后,穆千遥注意到他,往这边看了一眼:“谭锋!”
谭锋应声上前两步,到他们的身边。这次,他完全听懂了穆千遥对那人说的话:“这就是我的恋人。”
外国人惊讶地看过来,谭锋略微点头,笑得不太自然。
那人或许意识到先前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了声“抱歉”,匆匆转身离开了,快到餐厅门口时,谭锋见他又回了下头。穆千遥已经坐下,没有再留意。
“千遥,那是你留学时的同学吗?”出于好奇,谭锋问了一句。
“嗯。”
穆千遥简短的回答并没有涵盖他们先前谈话所透露的信息量,谭锋的脚尖轻轻蹭着地板,接着问:“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穆千遥刚端起茶杯,听到他的话又把杯子放下了,目不转睛地望过来,直把谭锋盯得脸色烧红了大半。
“我……随便问问的。”他心虚地补充。
“是啊,”穆千遥承认,虽然时至今日,他也不清楚美国人的邀约还有几分真意,但谭锋的反应足够有趣,不失为逗弄的好机会,“你会吃醋吗?”
“其实也还好……”谭锋闷头喝茶,再次抬起脸时,鼻尖上凝了一层不明显的小水珠。
“真的?”
“嗯,”他的神情染上些许得意之色,好像拿捏住了对方的软肋,“因为我知道你爱我啊!”
穆千遥的双颊果然浮上若隐若现的红晕,不像先前那么镇定自若。
谭锋又用脚踢了下地板对着没完全回过神的恋人,加了一句话:“但是你不能单独跟他出去。”说着命令人的话,却没有一点威慑力,更像闹情绪的小孩子。
穆千遥彻底绷不住了,随着“噗嗤”一声轻笑,稍稍站起身,凑到他跟前,在他的脸上“啵”地亲了一口。
刚刚还以为成功让穆千遥无话可说的谭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因为这个时间正是餐厅最热闹的时候。
他赶紧扭头,四处张望。好在他们这桌比较偏,似乎没人注意到。穆千遥又坐回到位置上,谭锋拼命瞪他:“你干什么啊?”就算习惯了对方有事没事亲上一下的情感表达方式,也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公开处刑。
“没事,没人看见。”穆千遥喝着茶,心想要不是人太多他就直接舌吻了。
认识一年多,成为恋人三个多月,谭锋的可爱之处仍源源不绝地于无意中流露,让他时不时有新的发现。
但是经了这么一出,直至两道菜上过,谭锋那脸上还跟快要冒烟似的。
上午在附近逛了一圈,下午的安排是泡温泉。
这里的温泉池分室内和室外两种。因为现在是冬季,天气比较冷,选择室外池子的人没那么多。
不过他们俩觉得室外才有意思,这里的庭院设计本来就很独特,水温足够高,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并不感到冷。
谭锋中途离开一会儿,从车上拿了矿泉水,回来后递给穆千遥一瓶。穆千遥从水中立起一些,裸露的肩膀和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他看着谭锋沿石阶下来再次走到自己身边。这个不大的池子里目前只有他们两人。
“怎么样,会不会太闷?”谭锋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没事。”穆千遥和他一起坐在了稍微高一点的石阶上。温泉水泡久了容易头晕,他们需要不断调整位置。
水池周围栽种着几丛翠竹,竹叶在冬天仍然绿油油的,随风传来沙沙细碎的声响。
山里的风比较凉,吹过露在外面的肌肤,有种被冷硬金属刮过的触感。穆千遥不停往肩膀上撩着水,身旁的恋人差不多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谭锋的肤色比他略深,这会儿也泛起细细的疙瘩和淡淡的红。
一阵劲风过后,平静了许久,周遭的空气终于没那么冷了。
谭锋靠在背后的石头上:“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然后他像是陶醉在某种情绪中,不受控制地笑弯了嘴角。
“想到什么了?”
谭锋坐直起来:“我突然想起在清缘乡那次,你说以后想出来再叫你一起。”
穆千遥好像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嗯,都快一年了。”他们不仅能够再次一同出行,而且是以和过去完全不同的身份。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前阵子因为母亲的不理解,谭锋一度感到情绪低落;但他希望时刻向穆千遥传达,自己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穆千遥又产生了强烈的想要亲吻他的欲 望。
但是他没来得及有所行动。竹丛后传来陌生人的声音。
“爸爸,我们来这边!”
像是一家子模样的大人和小孩也来到他们所在的池子,顿时热闹许多。
谭锋和穆千遥又待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快点披上浴巾。”谭锋先替他把浴巾披在后背上,才去拿自己的那条,刚从热水里出来,冻得直打颤。
冬季日短,温泉山庄配合着天色,早早亮上了灯。一盏盏低矮的照明灯藏在草木丛间,发出浅淡而柔黄的光,堪堪映出脚下弯曲的石子路。
第63章 帮我系上
晚上,他们还是去了酒吧。
谭锋确实不再被过去的经历困扰,反而从进门以后便仔细地打量起这个曾经没能留心观察过的地方。
室内有一整面墙是深色石材铺的背景墙,栗色木制桌椅有序安放,地板也是偏暗色的小块瓷砖拼就而成;但在环绕整个房间的暖系灯光作用下,并不显得昏暗,有种低调古朴的美感。
刚坐下,谭锋又看到了中午的美国人,隔着几桌远的距离朝他笑。穆千遥低头看菜单,没注意到那个方向,美国人好像也没有再打扰他们的意思,不一会儿,便转移了视线。
“怎么了?”穆千遥放下手中的单子。
“没什么,”谭锋连忙回神,“选好了吗?”
山庄的酒吧除了酒水,也提供食物,主要是零食和烧烤。俩人要了几种不同的肉串、蔬菜和烤鸡翅,又点了两大扎啤酒。
乐队演出的曲目是不太喧闹的慢摇,与酒吧的环境相宜,客人都十分配合地小声交谈,推杯换盏,不像市里一些酒吧那么纷乱。
啤酒是自酿的,比市面上的颜色重,麦香的味道也格外浓醇,有些发甜。不知不觉地,两人的杯子里都下去了一大半。
穆千遥惦记谭锋酒量不好,不允许他喝太多。
“啤酒没关系。”上次被两杯洋酒撂倒的谭锋非常不甘愿,坚持认为自己喝啤酒没那么容易醉。
“那也不行。”穆千遥把他剩下的小半扎啤酒倒进了自己那杯。
谭锋低声抱怨几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乐队又换了首曲子,老式美国民谣,主唱的声音沙哑而柔情,吉他手有节律地拨动琴弦,配合得天衣无缝。
乐队表演完最后一首曲目,谭锋和穆千遥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酒吧后门对着的小广场早已不似几个月前的冷清。听郑琰说,旺季的时候还会在这里办小型晚会。现在虽然没赶上晚会,也不妨碍人们自娱自乐。
穆千遥环顾周遭,曾经向谭锋告白的那盏路灯下,几个小孩子在玩烟花棒,璀璨的火光在夜空中跃动,伴随着兴奋地喊叫与大笑声。
他问谭锋想回房间还是四处走走。
“我们一会儿再回去吧,”谭锋说,“你能等我一下吗?”
穆千遥点点头,以为他是去洗手间,没太在意。今天的气温低,但是刚刚吃了烧烤,他感觉身上都暖了起来。
几分钟后,谭锋回来了,右手多了个大袋子,里面装了大捆的烟火棒,数量还不少。
穆千遥惊讶地望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买这些。
“千遥,我们要不要……”一时兴起买的烟花棒,纯属为凑个热闹,可这会儿谭锋才发觉广场上玩烟火的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孩子,顿时难为情起来,“是不是太幼稚了?”
“不会,”穆千遥充满新奇地帮忙把东西拿出来,“我们点上吧。”
他怀疑自己有二十年没接触过这种东西了,在大城市长大,逢年过节也因为禁烟令的贯彻少了玩乐机会。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防风打火机,先点燃一根,待顶端迸出金色的光,让谭锋拿在手上,自己又抽出一支,靠近他的,用已燃起的花火把自己那根点亮。
金色的火焰迅速燃烧,毕剥作响,眼看着一支就要燃尽,忙不迭地点上下一根。
谭锋两手各拿了一支,也像孩子一样兴奋而轻巧地挥舞,细细碎碎的光屑随着他的动作抖落,火光将他脸上的笑容映照得分外灿然。
有些没玩够的孩子羡慕地望着他们那一大袋子的烟花棒,他俩又分了一些给小孩子。
把这些全部燃尽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不到半个钟头的工夫,他们手上的烟花棒都只剩下最后一根。
“千遥,”谭锋将两支红杆的前端凑在一起,望着四溅的火星轻声低语,“生日快乐。”
“谢谢,”火花沿着细长的杆子快速上升,穆千遥微微摇晃手腕,“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忘了过生日的感觉。”
烟花杆燃尽后,周围仍萦绕着淡淡的硫磺味,并不刺鼻。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经常陪你出来玩。”
“好。”其实出门或在家待着,穆千遥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三十二年的人生里,从离开父母以后,他第一次体会到自然形式之外的“联结感”,是从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联系的对象那里获得的。
这天晚上,穆千遥仰躺在酒店的床上,热情拥抱他的恋人,再一次体会身心契合带来的满溢的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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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穆千遥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谭锋早起床了,穿戴得整整齐齐。
“几点了?”穆千遥的眼皮还没完全掀开,只觉得阳台过来的光很刺眼。
“八点多了,”谭锋走过来,“快点起来吃早餐吧。”
穆千遥轻轻嘟哝了一声,没立刻起身,谭锋也没再催。又过了几分钟,他才懒洋洋地坐起来,捡起扔在床边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套上。
谭锋一直站在床头,有点紧张地向他这边张望。穆千遥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发现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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