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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千千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弯弯下腰小声讲，“看起来不太顺利啊？”
“外面的走廊哪有什么垃圾啊，扫灰吗……”
边陆听着何千千的咕哝，也看向店外的表哥，仔细看着他的表情。
“我听说大嫂是城里的？”何千千问。
边陆不说话，只看着门外。
何千千叹了口气，重新低头挑选零食。
因着老板的心情不佳，连带着何千千也安分许多。
今天的理发店，莫名的安静。
下午的时候，边陆被程逸阳喊过去练习理发。
“假发归假发，总归不比真发，下次你看你朋友要是谁头发长了，你就给别人免费剪剪，也当做练习了。”
“嗯。”边陆点点头。
“放假那天和你新认识的朋友去三清山那酒店了？”程逸阳抱着胸站在旁边随口问
“嗯，很好玩。”
程逸阳点点头，“肯定好玩，你这朋友到还挺大方，下次记得也请人家吃吃饭。”
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何千千稍微坐起身，“哪个朋友？是那个名表帅哥？”
边陆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千千给人起了这么个外号，不过还是点点头。
“那个男生一看家境就很好啊。”何千千歪歪头。
“你俩咋成为朋友的？”程逸阳一边问，一边指指假人鬓角的发，“不齐。”
边陆侧头，拿着小剪子重新修剪，“电影课上认识的。”
“你和小辰一起上的那课？”
听见他应声，后面程逸阳没再多问，只说了一句多交朋友好。
田辰是在放假的最后一天回到学校的，东西带的太多，边陆还去帮忙搬上了寝室。
寝室里面室友都不在，要么还没返校，要么还泡在图书馆里。
“给你带的。”田辰拿了一袋子从乡下带上来的东西，“我妈多做的。”
“谢谢。”边陆低头看，有些高兴。
田辰累得长叹一口气，坐到床沿，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才扭头看他。
“你大哥把他对象带回来了，那天我也跑去看了眼，”田辰随手拿了一根香蕉，“边梧也在。”
“你没看到他那个表情，很搞笑哈哈，”田辰摇摇头，“我估计他是担心还供不供他继续读书呢。”
边陆听着，却没什么表情变化。
“听你爸妈说，已经在镇上挑好房子了。”田辰忍不住强调，“保护好你为数不多的钱，知道吗！”
“最近我的钱都归表哥保管了。”
田辰闻言，点点头，把最后一口香蕉塞进嘴里，然后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
边陆看了一圈宿舍，视线从架子上的专业书，挪到书桌上凌乱摆着的电脑和鼠标。
宿舍门开着，隐约还能听到隔壁宿舍传来的游戏声音。
窗外的树枝上挂着薄薄的积雪，一眼望出去，就能望到大学的教学楼和钟楼。
田辰随着他的视线看，也慢慢望向窗外。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校园各处的声音透过窗子和走廊，成了静谧的背景音。
嘈杂声好像理他们很近，又好像很远。
*
边陆梦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昏黄的屋子里，爸爸坐在木桌旁边，而妈妈站在桌子旁边。
一口一个没良心，白养你这么大。
愤怒的语气，扭曲的面孔，还有时不时指向自己的手指。
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边陆冷汗涔涔，坐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从梦境中回到现实，边陆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忽地仿佛又听到客厅传来的说话声。
边陆意识回笼，坐到床边寻找自己的拖鞋。
靠近卧室房门，他将耳朵贴上去。
“叔姨，我是真的不想讲的太难听，小六每个月的工资我都会给你打一部分，这还不够？小五这个年纪在学校上学，哦，你们就逮着小六，不让上学也就算了，还管他要钱，你们有良心吗你们！”
“别跟我扯什么小五更有出息学习更好什么的破道理 ，关键不在这儿！”
表哥的情绪很激动，对面也同样的激动，聒噪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听不清却依旧能分辨是父母的声音。
程逸阳耐着性子听了头讲了一半，又忍不住打断，“别说什么应该的应该的，那小六小时候是你俩养大的吗？要不是大姐那个时候经常来看他，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您也不用跟我借钱，我也没钱！我今年也要准备结婚，您那大儿子结婚的事儿，跟我没关系，跟小六也没关系，您就别再打电话了！”
边陆憋着呼吸不敢出声，直到随着一声卧室关门声，客厅重新陷入安静。
表哥的话仿佛犹在耳边，像一个不断发出巨响的摆钟。
脑袋嗡嗡的，身体也好像不受控制地靠着房门慢慢滑落下来。
长大很难，生活像是一块发霉的面包，无从下口却又必须塞进肚子。
第17章
冬天的阳光很具有欺骗性，有的时候暖和的好像春天。
无风的太阳天，蓝天上慢吞吞飘着的白云，还有树根下打瞌睡的猫。
时间都好像变慢了。
田辰发消息给边陆，说是忘记了一个好消息。
他大姐又怀孕了。
看到消息时候的感觉说不上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这已经是大姐的第三胎了，前面两个都是女孩儿。
大姐这几年在婆家没受过什么好脸色，对于这个孩子应该是满心期待的。
边陆坐在门口晒了半天太阳，还是给大姐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里大姐的语气不出所料，字里行间洋溢着开心的意思。
简单问了几句，那头又因为别的事草草挂了电话。
何千千撑着伞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的边陆，“小心晒黑！”
边陆抬头，看了眼她粉粉的小洋伞。
心情沉重，没搭理。
今天早上留给边陆发呆的时间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天气好，来理发店理发的人不少。
直到靠近午休时间，店里才真正空下来。
边陆一边吃午饭，一边想起什么，扭头问何千千，“你还和弘宣哥住一起呢吗？”
“对啊，”何千千闻言，皱了皱眉，“他啰嗦的要死，又洁癖，很烦，等我这个月工资结了，我……”
说了一半，又停下来，“但是他住的真的很好诶六六。”
“你舍不得搬出去了？”对面的程逸阳看她一眼。
何千千撇撇嘴，“到时候付他房租嘛……”
程逸阳摇摇头，“你想住人还不一定让你住呢，他多鸡毛……”
“是吧老板！你也这么觉得！”
程逸阳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他又不会跟女孩子打交道……”
不过今天表哥没喝醉，说了两句就不愿再说，不管何千千怎么追问。
边陆今天经常发呆，好像连手里的书也吸引不了他，总是翻几页就开始游神。
在一边和朋友打完电话的何千千扭头看向他。
“今天总发什么呆？”
边陆动了动手里的书，摇了摇头。
何千千也叹了口气，变得有些恹恹地。
“你最近怎么不直播了？”边陆忽然想起来问她。
“钱哪有那么好赚嘛，流量上不去，最近直播间人少了很多，”何千千愁眉苦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直播间太无聊了。”
边陆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要是我们是有钱人就好了……”
“哈哈，要是我们都是有钱人，还会在这儿打工吗？”何千千忍不住笑出声。
笑了几声又停下来。
“啧……六六，有时候我真觉得人的命运，是被生下来的时候就决定好了的。”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觉得每天都好难过。”
“你看，我每天一来到理发店。”
“看着店门外来来往往的女大学生，穿着好看的衣服，用着最新款的手机，做着漂亮的指甲……她们聊的是周末周末去哪里探店，或者是吐槽上大学的无聊。”
“她们觉得好枯燥的事情，对我来说却根本触碰不到。”何千千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经常接触各种洗发露而变得有些干燥蜕皮的手。
边陆看向她的手，轻声说：“也许以后会好呢……”
话音落了，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店外，望着外头来来往往的学生，思绪又不知道沉到了哪里。
*
下午的时候得闲，程逸阳和何千千在争论谁先给边陆当理发的小白鼠。
边陆站在旁边，看他俩争了半天，总之都舍不得自己的头发。
听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打断，“田辰前几天好像和我说过要来店里理头……”
“那就小辰，到时候不收他钱！”程逸阳马上接话。
边陆摸摸鼻子，又点点头，继续拿起剪子对着假发修剪。
很快，假发就变成了一副极具设计感的样子。
“……”程逸阳抱胸，皱着脸还是忍住那句话。
某些手艺，也是需要点天赋的。
边陆没注意表哥的神色，只是专注地理发。
店里头安静下来的时候，门口的铃忽然响起来。
“请问，闵弘宣在吗？”女生半推开门，稍微侧身探头问道。
“没在。”坐在前台程逸阳摇摇头，又看了眼女生。
女生闻言，反而推开门进来，先是打量一圈，“他真在这儿上班？”
程逸阳把手机上播着的电视剧暂停，“不常来。”
女生点点头，看了一圈的视线正好与何千千对上。
何千千看着女生这一身价格不菲的打扮，又从几句话里听出来两人相熟的关系。
在女生轻飘飘地打量她的时候，何千千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程逸阳看着女生站在店里看来看去，“是弘宣朋友？”
女生扭头，点点头，“嗯，他今天会过来吗？”
“不一定，估计不会，他不太常来。”程逸阳看了眼外面。
“好吧，谢谢。”女生的语气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点头道谢，推开门离开了理发店。
等女生走了，何千千看着店外那个渐远的背影，“她是闵弘宣女朋友？”
“没听说啊……”程逸阳也仰着脖子，往外看。
“……”何千千摇摇头，“看起来很有钱。”
边陆没注意他们的对话，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假发继续修修剪剪。
站了快俩小时，终于有了些样子。
看程逸阳背着手走过来，看了几眼，刚点了两下头，忽然又看见他手指上的伤痕，“剪到自己了？”
边陆抹了抹又渗出来的血丝，嗯了一声。
程逸阳拿了创口贴给他，“先贴着止血。”
伤口不大，但是血却还在流，贴上的创口贴很快就洇出暗暗的红色。
边陆没再管，只是又拿起剪子，理了理假人鬓角的碎发。
过了两天，总说要来剪头发的田辰终于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来了店里。
“怎么样？”
“……”田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纠结很久，勉强吐出两个字，“还行……”
何千千撑着手坐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声。
确实很难评价。
“还是让老板来结个尾吧。”
边陆抿抿唇，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剪刀递给程逸阳。
程逸阳接过剪刀，顺口安慰一句，“再多练练就行。”
“嗯嗯。”田辰也点点头。
“太惨了。”何千千拉起边陆的手，数了数他手上的创口贴。
末了又安慰，“下次再找几个朋友来呗，多练练就行，不行还有老板顶着，总归能力挽狂澜……不是，能锦上添花的。”
边陆想了想自己在这里唯一算得上新朋友的人。
慢慢摇摇头。
不敢。
第18章
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滑到黄昏。
湖上的蓝天逐渐变成浅黄，橘黄。
又渐渐变成紫色，很深很深的紫色。
天空变成了紫色的长天，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表哥的女朋友在傍晚的时候突然来了店里，乐得程逸阳即刻宣布关店。
边陆和何千千两个人忽然放假，一时间都不知道去哪里。
两人收拾完店里，何千千戴上围巾，忽然问他：“陪我去个地方？”
边陆看她认真的神色，下意识地点点头。
何千千很少有话这么少的时候，到达目的地一直都是沉默着不说话。
两人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车窗外紫色的天逐渐变得完全黑暗。
车子朝着市中心开去，周围的建筑物也逐渐变得高耸密集。
边陆以为她会来一个特别的地方，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店。
两人点了两杯最便宜的咖啡，在窗边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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