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观察对方心思这一块，还真说不准。
下了几天连绵的雨，终于在今日放晴，阳光洒在湿漉漉的地面，给大大小小的积水镶上了金色的边。
清新的空气伴着微风阵阵，扫地阿姨举着大扫把，刷刷地扫着地上湿漉漉的落叶。
伴随几句听不懂的抱怨声，边陆看和她把落叶一齐装进小小的垃圾车。
身后趴在柜台上的程逸阳也难得没在看抗战剧，和边陆一样呆呆地望着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边陆扭头，朝他看过去。
自从前几天从女朋友那回来，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怎么了？”
程逸阳撑起下巴，“今年过年得到媛媛家里去一趟。”
表哥和他的女朋友谈了好多年，攒老婆本也攒了好多年，也差不多该要谈婚论嫁了。
“紧张吗？”边陆搬了个板凳。
“废话。”程逸阳叹口气，“你哥我要钱钱没有，要学历学历也没有，要房子房子也还没买，你说能不紧张吗？”
在开这个理发店之前程逸阳在不同的理发店里做了很多年的学徒。
这理发店也才刚开一年不到，钱还没赚多少。
钱的事情，边陆也帮不上忙。
他坐在旁边，看了会儿眼神呆呆的程逸阳，又扭头看向门外。
原本被雨水浸湿的枯叶子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湿漉漉的地砖折射阳光，闪着亮晶晶的光。
给两个人发呆的时间不多，店里很快就来了客人。
下午的时候程逸阳订的货送到，他手里正忙，只有边陆帮忙一起卸货，搬进理发店后面的小仓库。
结果一个不小心连箱子一起握住了拆快递的美工刀，手指开了个大口子。
血流的不少，但其实倒是不太疼。
洗头的工作肯定是没法再做，程逸阳赶他去学校的校医院赶紧做个简单的包扎，顺便就当休息了。
边陆从来没去过校医院，一手勉强止着血，一手拿着手机看导航。
一路走到篮球场附近，才发现校医院就在体育馆旁边。
下午的球场正是热闹，还有不少在上体育课的学生。
反观安静的校医室没什么人，校医很利落地就给做好了包扎。
听完叮嘱，边陆的肩膀塌下来。
这意味着很多天不能去理发店干活了。
有些闷闷地走出校医院，边陆在门口徘徊一会儿，想起了已经被关在家里很多天的发财。
遛发财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况且刚开学的时候生意忙，溜发财的时间极少，今天倒是正好赶上有空了。
回去后的边陆先是打扫了屋子，才给格外激动的发财套上狗绳，拿了些猫粮狗粮再次出门。
他没去别的地方，只打算在学校附近的海滨公园遛遛发财。
这个海滨公园离市里远，来闲逛的几乎都是周围大学城的学生。
傍晚时分，不少学生都在海边闲逛，三两成群。
发财虽然是只小土狗，但是胜在颜值不错。
欢快地扭着屁股在前面跑，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学生的视线。
发财很亲人，也不排斥陌生人的抚摸。
所以边陆逛一会儿就会停下来，看着发财开心地被学生们摸摸脑袋。
或者是圆圆的屁股。
今天天气暖和，海风也还算平和，累了的边陆找了个长凳坐下，看着发财绕着自己转圈。
另外一边有许多学生正在玩滑板，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喝彩。
边陆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入眼便是几个只穿了单薄卫衣的学生。
夕阳正好在他们身后缓缓落下，亮橙色的金光只能勾勒他们的剪影。
边陆看了一会儿，又被不安分的发财吸引了注意力。
发财安静不下来，他只好稍微休息片刻，就又牵着它起身。
顺着发财的脚步，两人很快就到了海边的小卖部。
柜台上摆着的烤肠机，散发着馋人又馋狗的香。
边陆拉住快要窜到柜台上的发财，跟老板娘说要一根烤肠。
刚拿出来的烤肠很烫，边陆鼓起腮帮子吹。
“老板。”
“一箱矿泉水，冰的。”
闻声，边陆忍不住朝柜台看了一眼，想不出快要入冬的天气怎么还有人要买一箱冰的矿泉水。
两个高个子的男生站在柜台边，看起来应该是刚才在玩滑板的男生。
男生单手提起矿泉水，转过头，正好看到蹲在地上拿着烤肠的边陆。
仰着头看着他们，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乱的，鼻子好像也冻得有些红彤彤的。
甚至拿着烤肠的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李子霆转过身，也看到发财，叫了声，“我靠好肥的狗。”
边陆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烤肠又举高了些，“发财，坐下。”
发财盯着烤肠，吐着舌头乖乖坐下。
李子霆看小这只胖乎乎的小狗，觉得可爱，“发财？名字真可爱。”
“可以摸摸吗？”
边陆点点头。
发财专心等着烤肠，没理睬李子霆的爱抚。
“走吧。”站在一边的翟高驰看了一会儿，出声道。
李子霆点点头，摸完发财，和边陆说了声谢谢。
边陆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低头掰了一点烤肠喂给发财。
“真巧，又遇见了。”
走得远了，李子霆还在说，“刚刚那只小土狗，真的好肥哈哈哈，可爱。”
“嗯。”翟高驰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夕阳已经快要完全坠落，只留海天一线的光亮，其余的天空被深蓝浸染，气温也慢慢降下来。
边陆给发财喂完一根烤肠，牵着满足的发财回家。
*
虽然手受伤，但是早起的习惯已经如常。
边陆也更习惯呆在理发店，买好早饭，开店，好像已经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
尽管手受伤之后只是呆在店里做门神。
程逸阳瞥了一眼搬着个板凳坐在门口的边陆，弯腰用毛巾擦干净沙发椅，忍不住说：“小辰不是说那个什么电影课，晚上六点才开始上吗，现在才四点半。”
“嗯……”边陆点点头，慢吞吞地蹬了蹬地面，随着椅子滑回店内。
于是边陆等啊等，终于到了快要上课的时候。
两人到上课的阶梯教室的时候还早，但是前排已经坐满了人，边陆手里提着田辰买的奶茶，又接过他递过来的煎饼果子。
一起走到靠后的位置，田辰坐下来叹口气，“我还以为来的够早了，果然这种课，大家都积极。”
边陆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点点头。
阶梯教室很大，坐满人之后显得更加吵嚷。
边陆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撑着下巴看着下面的学生。
周围轻松自在的氛围好像快要溢出来，好像一颗颗并排的小铃铛，随意一撞，就能撞出许多动听的笑声。
上课铃声打响，他才从欢乐的氛围中回过神，抬头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老师是个中年女士，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很温柔。
边陆专注地盯着讲台，以至于没注意到突然在旁边落座的两人。
老师没讲多久，只简单讲了一下这学期的课程要求和期末考核办法，很快就关了教室里所有的灯，正式开始放电影。
灯一暗，旁边传来一声低骂。
边陆扭头，看到了停下了笔的田辰。
“你还在学习？”他觉得不可思议。
“嗯，还有个发表没写。”田辰叹口气，合上书，“算了。”
另外一边传来说话声，边陆扭头，这才发现自己旁边的空位已经坐满。
教室大屏幕的灯光照的旁边的人影影绰绰。
没看清样子，边陆重新扭过头，往田辰那边靠了靠。
随着时间过去，电影逐渐引人入胜，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也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不觉电影放到最后，昏暗的教室瞬间明亮。
边陆眨了眨眼睛，勉强适应这突然的光亮。
老师在上面布置下节课的讨论，随机拼了组。
边陆扭头看着老师走向他们这边，有些无措地坐直了些。
“就剩你们四个了，下节课的讨论一组吧？”老师笑眯眯地举着小蜜蜂问。
李子霆先是扭头看向翟高驰，见他点点头，随即也说了声好的。
边陆扭头看着旁边坐着的男生，还没从又偶遇的发现中回过神，以至于没来得及说自己只是来旁听。
老师当然没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很快就转身回了讲台，一边收拾小蜜蜂一边宣布下课。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一片桌椅的声音。
包括那个打着眉钉的高大男生，也利落地起身，和朋友一起离开了教室。
偌大的教室学生们逐个离开，变得安静下来。
没了满教室的学生，夜晚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
边陆被风吹得清醒了些，回头，才发现田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翻开了作业，正咬着笔头看题，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不走吗？”他问。
田辰太严看了眼拥堵的教室门口，“等人走光了再走，太挤了浪费时间。”
边陆点点头，“刚才老师组了小组还布置了作业。”
“没事，”田辰没放在心上，“选修课很松的，而且这个老师也很温柔，再说了这么大个教室百来号人，不一定抽到你回答。”
“就算抽到你随便回答一下就行。”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空了的教室，“走吧。”
“嗯。”
第6章
漆黑的夜空，只有几朵灰白色的云漂浮在星星之下。
手还没完全好的边陆趴在书桌上，歪头看着窗外的夜空。
窗户半开，微微的夜风吹进来，有些凉。
旁边的书摊开着，里面塞了一张白色的书签。
田辰坐在对面，埋着头翻阅资料。
书页的摩擦声在静谧的空间也显得异常的清晰。
手机突然的震动声打断了边陆的出神。
田辰瞥了眼手机界面，又看向边陆。
看着他慌忙起身，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往楼梯口快步走去。
到了空无一人的楼道，边陆才接通电话。
“喂……”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更空。
“六六啊？”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带了些讨好的语气，“最近怎么样？”
边陆靠到墙上，视线又落到楼道的窗外，看着底下的枯叶随着风打着旋儿落下，“还好。”
“要不等学校放假了回家一趟？”
“我看情况……”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抢断，“这有什么看情况的啊？元旦放假学校里学生肯定少大半，就趁着时间回家一趟。”
过了会儿又补充一句，“你爸也想你呢。”
边陆抿着嘴唇，许久不说话。
“听到没？怎么不说话？”那头的语气也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
“行了就先这样，那边有人叫妈了，妈先去忙，你放假了记得回家一趟。”
“长大了别那么不懂事。”
“嘟”地一声，电话挂断。
安静的楼道重回静谧。
边陆沉了口气，歪头靠上墙壁，恹恹地看着窗外。
风好像大了许多，吹得树木脆弱的枝丫左右倒着，树上的枯叶所剩不多，全部厚厚地铺在了树根下。
不消多久，就会烂进泥土，重新滋养树木。
*
“喂，驰哥？能帮我拿一下我的U盘吗，我他吗不小心忘记了，现在在理发店剪头呢。”
“今天咱们李教授的课，不敢怠慢，我作业还在盘里。”
“嗯嗯，就我桌上呢。”
“行麻烦你了驰哥。”
挂了电话，李子霆稍微松口气。
何千千洗完他的头发，用干燥的毛巾给他擦了擦，然后示意他可以去旁边的座位等待理发。
现下没有需要洗头的客人，何千千擦干净手，坐到一边的小沙发上。
结果刚坐下没多久，余光又瞥见门口又进来一位眼熟的男生。
原本正刷着手机的何千千一下子起身小步走到门口，伸手撩开鬓角的碎发，“来剪头发？”
这四个字好像在糖水里滚了几圈似的，格外的甜腻。
男生点点头，笑的挺开心，“顺便来看你，给你带的奶茶。”
原本坐在一边看书的边陆听见动静，直起身子，抬起头朝门口看一眼。
男生很有眼色，买了三杯，还有边陆的份儿。
何千千的追求者一直很多，他见怪不怪。
翟高驰拿着U盘踏进理发店的时候，正巧看到门口正在害羞的两人。
脚步稍微一顿，然后侧身进了理发店，把U盘递给李子霆。
“谢了驰哥，我快好了，等等我，咱俩一起去教室。”
李子霆转头看他，却发现翟高驰的视线落在别处。
顺着视线看过去，是站在门口的洗头小妹和一个高个子男生。
李子霆抿了抿唇，又压下笑意，假装什么也没看到，重新摆正理发的姿势。
翟高驰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回头看了眼李子霆，又扭头看了一圈店内，才抬脚到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坐在沙发上的边陆正在研究奶茶的口味，没注意到旁边靠近的男生，直到感受到沙发的另外一边凹陷。
他下意识地站起来，“你好，洗头吗？”
翟高驰看他一眼，“不洗，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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