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镯子落到谁手里也不该落在他这个不受宠的男妻手里。
“那镯子我不愿戴,你拿回去吧。”宁沉声音有些低,像是生气了。
谢攸手上动作一顿,抬眼时勾了勾唇角说:“别说气话,你不戴谁戴。”
他说着也没放开宁沉的手,朝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连忙进屋去拿了那镯子。
镯子珍贵怕摔了,宁沉给他放在桌台上,用盒子装了放好,下人很快将那镯子拿出来,谢攸接过,动作轻柔地往宁沉手上套。
可是再怎么套也是疼的,那镯子本就小,戴在他手上不合适。
宁沉突然往后挣了挣,他声音大了些:“我不要戴。”
谢攸手上动作停下,他垂眸,沉默地看着宁沉红了的手,久久没有开口。
他不开口的时间,宁沉心跳得极快,他害怕谢攸生气,谢攸生气他也要跟着遭殃。
正当宁沉犹豫着要不要妥协的时候,谢攸笑了一声,他将那镯子往后递,下人忙接过拿着退下了。
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宁沉的手腕,宁沉手腕白里透红,他低声说:“怎么不喊疼。”
他这话说得轻,像是怕惊了宁沉。
没等宁沉回答,谢攸又继续说:“我力气大,不留神就捏疼了你,你怎么不说。”
下人忙递上药膏,他伸手接过,将药膏抹在宁沉手腕上,手腕被抹了药膏,如今有些凉,只是没这么快起效用,疼还是疼的。
“镯子不想戴就不戴了。”谢攸捏着宁沉的指节,又冒出这么一句。
他难得宽容,宁沉有些发愣,隔了好久才收回手,干巴巴地“哦”一声。
宁沉站在树下,风吹时落下一朵粉色的三角梅花瓣挂在宁沉发丝,谢攸伸手将那花瓣摘了。
这时候,宁沉突然小声说:“我曾经说过的。”
曾经他疼了难受了都要同谢攸说的,若以前谢攸这样捏他,他一定要大声地控诉谢攸,但是那时候谢攸是不肯碰他的,连靠近都不让他靠近。
谢攸似乎也想起些什么,他迟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以后呢,以后你说了我都会听。”
他说完这话就等着宁沉回话,可宁沉好像被地上的小白花蒲公英吸引了一样,只将视线直直地落在上面。
冬日少有的白色小球花,侯府找遍了也只能找到这么一朵,谢攸上前一步,一脚将那小球踩扁了。
他等宁沉的回话,可宁沉只是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他像是责怪谢攸踩坏了他喜欢的东西,视线瞥过谢攸,视线在地上再寻了一圈,竟又找到一个。
分明是冬日,这野草竟还有这么多。
谢攸心里窝火,还未等他开口,一旁的侍卫先跑过去,赶忙将地上的白花给踩平了。
宁沉再寻了一圈,好像真的寻不到了,他这才放弃了,收回视线,似是若有所思地问谢攸:“以后我说的话,你都肯听?”
这话和谢攸的意思有些出入,他只是说宁沉有事可以找他,但不是说都会听他,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再和宁沉吵,于是说:“可以。”
宁沉就指了谢攸的靴,他用很真诚的语气说:“我想要你方才踩在地上的小球花。”
谢攸低头看了一眼,他挪开靴,底下的小球已经被他踩扁,哪里还能要。
他以为宁沉是在说笑,想也不想便道:“别闹。”
这时候,宁沉抬头,用他那双水杏般的眼睛盈盈望着谢攸,像是控诉。
谢攸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太凶了些,他放轻了声音:“已经被我踩了,这可怎么办?”
宁沉避开他的视线,平静道:“既然没了,就不要了吧。”
这话说得像是在追谢攸的责,责怪他当初不肯给宁沉好脸色。
“要的。”谢攸往前了些,衣摆似乎都能碰到宁沉,他说,“前几日答应你要带你出府,还去不去?”
宁沉静静地望着那被他踩扁的小白花,轻声说:“还是不去了吧。”
第27章
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谢攸微怔,他勾唇笑了笑:“生气了?”
“前几日我实在忙,你都知道,别闹脾气。”
道歉都毫无诚意,宁沉烦他这样,嘀咕道:“要去便自己去,我不去。”
可谢攸毫不在意,抬了抬下巴道:“来人,给你们宁公子束发。”
眼看着他后头的丫鬟就要上前,宁沉蹙眉:“我说了不去。”
谢攸已经在石桌上坐下,他坐在宁沉方才坐过的位置,微微仰头看着宁沉,说话也懒洋洋的。
“快些,过会儿误了时辰。”
宁沉比府里的丫鬟高些,那丫鬟站在他身后,一时间无从下手。
丫鬟轻声道:“宁公子,可否坐下?”
谢攸好生蛮横,宁沉咬牙,想瞪谢攸又不敢瞪,猛地扭头往屋里走:“我自己来。”
一会儿的功夫,宁沉换了身衣裳,他穿着一身浅绿色,怕出门会热,所以他穿的衣裳有些薄。
他站在门边朝谢攸挑了挑下巴,正对上谢攸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他眼睛本就生得勾人,如今直勾勾望着宁沉,直望得他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宁沉悻悻地走过去,他听见谢攸和下人吩咐要拿上披风,宁沉嫌他事多,一人先走在前头,谢攸没两步就追了上来。
他和宁沉并排走着,分明路这么宽,非要和宁沉挤,时不时要碰到他的手腕,像是他存心要捉弄人。
宁沉头一回觉得谢攸烦人,在他要往前时抬脚将一块石子题到谢攸脚边,谢攸步履不停,将那石头一踢便踢到了池子里。
石子落水,激起一连串水花,谢攸突然将手抵在宁沉肩头,问他:“好看吗?”
丢个石子能有什么好看,难不成是他的水花大?
宁沉莫名地看着他,脚步一转往那池边去了。
前几日风大,下人怕那新种下的花树折了,特意去搬了几块石头拦风,这几日风小些了,那石头也没来得及搬走。
宁沉当着谢攸的面搬起一块石头,将那石头举在脸旁,然后猛地往下一扔。
水花四溅,好像谢攸及时揽了宁沉的腰将他带离,否则他俩恐怕都要成了落汤鸡。
因着方才的动作,两人隔得极近,一低头甚至能很清晰地看见宁沉的睫毛。
他睫毛很长,像一把小扇子般扑闪了几下,仰头睁着圆眼睛看谢攸,因为知道自己胜之不武,他开口说话还有些心虚,但莫名又带着些许求夸的意思,他说:“我砸的水花比你大。”
也不知为何,谢攸有些想笑,他偏开头忍笑,而后终于转回头和宁沉对视。
桃花眼还微微弯着,他清了清嗓子:“嗯,你厉害。”
夸完这话,果然见到宁沉抿唇,虽面上不显,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喜悦。
谢攸拿了帕子将宁沉沾了灰的手指一一擦干净,话里带着些许笑意:“那石头多脏,你也下得去手。”
宁沉哪儿顾得上这些,用小石子他必然比不过谢攸,只能另辟蹊径。
他不肯听谢攸说这些教训他的话,到处乱看了一通,他看见他砸了池子的地方,飘上来了一条鱼。
他随手一扔的石子,竟然砸中了一条鱼。
手还未擦干净,谢攸手中一空,就见宁沉往那池子边跑,一眨眼的功夫,宁沉已经蹲在池子边弯着腰往下够。
谢攸将他提溜起来时,他手里抱着一个大鱼。
他眉眼弯弯,举着鱼给谢攸看,“我方才砸了一条鱼。”
稀奇,因为砸了条鱼,对着谢攸就又有好脸色了。
也是如今只有他和谢攸两人,不然他只怕理都不肯理他一下。
这鱼刚出水还带着鱼腥味,水顺着宁沉的手往下淌,谢攸只觉得头皮一紧,方才的手帕抵在宁沉手腕,免得那水脏了宁沉的衣袖。
他压低了声音道:“将这鱼丢了。”
宁沉似是不解地望着他,谢攸抬手一劈,那鱼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沾了灰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原先捉这鱼还想着,好在这里只是后院的清池,里头没养着锦鲤,如今这寻常的鱼谢攸也不肯让他捉。
宁沉被押着洗了手,眼睁睁看着下人将鱼给拿走了,恹恹地收回视线。
折腾了些时间,宁沉心不在焉地缩在角落,连看谢攸一眼都不肯。
不就是抢了他的鱼,就气成这样。
谢攸觉得好笑,打趣道:“若是喜欢,改日将那池子填了,你想要多少要多少。”
这怎么能一样,宁沉瞧他一眼,将视线投到帷幔上,不理人了。
只是刚打定主意,宁沉想起多日不见的何遥,他犹豫地看向谢攸,想着能不能偷摸出去看一眼。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打消了,他好久没出门,不知道将军府那儿是什么情况,万一他倒霉到刚跑走就见到了梁盛,只怕是没命回去。
说是出府购置些东西,最后全都购置进宁沉肚子里了。
偏偏谢攸买的都是他爱吃的,最后东吃一口西吃一口,肚子都撑了才停下。
他走在谢攸前头,谢攸手里捏着他刚吃剩下的雪圆子,趁他不留神低头偷了一口。
宁沉突地回头,小声抱怨:“我说了不吃了你非要让我吃,结果现在还偷吃,我看分明是你想吃。”
还假惺惺塞给自己,明知道他吃不下了还要买。
谢攸抬头,唇边擒笑:“你方才看见这东西眼睛都要看直了,不买给你怕你要哭。”
“哪有。”宁沉小声嘟囔,他视线往一旁飘了些,突然觉得不对,他倏地停了步子,望向不远处的药铺,又回头望了眼谢攸。
谢攸朝他挑眉,只说:“去吧。”
宁沉决定收回方才的那句说谢攸不好的话,他小跑着进了药铺,何遥见了他,惊讶了一瞬,忙迎上来。
他拉着宁沉从上打量到下,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可还好,那日你离开得仓促,我担惊受怕了好几日,就怕你出事。”
宁沉摇头,轻声说:“我无事,侯爷帮了我。”
“这样啊。”何遥点点头,视线微顿,落在门边那长身玉立的人身上。
一身华贵锦衣气质卓然,面容俊逸不凡,他闲散地往门边一倚,眉眼微挑,一副屈尊来到此地的样子。
见何遥视线落在后面,宁沉疑惑地跟着往外探看一眼,这一眼便看到了仿佛来砸场子的谢攸。
何遥犹豫道:“那是……”
当日大婚,何遥被挤在外面,没看清谢攸长什么样,成婚后宁沉也没带他来见过,自然是不认得的。
宁沉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只道:“不用管他,我只是来同你报个平安。”
何遥疑惑地点点头,宁沉怕谢攸等烦了,说完就要走,何遥却突然伸手拉了他的衣袖。
宁沉回头,“怎么?”
何遥似是摸不准要不要开口,宁沉见谢攸面上似乎有些不耐,他就催促道:“你要说什么?快说呀。”
何遥摇摆不定,犹豫了几次要开口,宁沉仓促回头,见谢攸换了个姿势,实在怕他恼怒,一急就伸手去摇何遥的肩头:“你要说什么?”
何遥一咬牙,将柜中的一封信拿了出来,他闭了闭眼,说:“这是前几日梁世子交给我的信,他让我同你说一声,抱歉,还有一句是……”
何遥也觉得这话有些大逆不道,语速飞快道,“他当初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你所托非人。”
他说出这话,宁沉眼前一黑,感觉身后的谢攸将目光投在他身上,刺得他浑身发烫。
有很长时间宁沉都觉得无法动弹,谢攸的目光如有实质,将他牢牢扣在了原地。
宁沉愣怔地看着眼前这封书信,他是讨厌梁盛的,当初将他害得这么惨,没想到他竟然会悔悟,还特意写了书信道歉。
只是谢攸在场,他实在不敢接这信,若是这里面写了骂他的话还好,若是连带着谢攸一起骂了,只怕他和梁盛都要遭殃。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跑,宁沉伸手把那信往回推,仓促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一个人。
谢攸不知何时贴上来的,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大半个身子都靠着宁沉,压得他有些沉。
宁沉心虚地回头,只见谢攸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封书信,片刻后笑了,“怎么不接,你不想看?”
没等宁沉回话,他就自言自语道:“可惜了,我想看。”
他说着就从何遥手里抢走了书信,何遥连躲都没来得及躲,那书信就落在了谢攸手里。
他揭开书信,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宁沉心里跟着紧张,微微踮脚扶着谢攸的手臂去看。
梁盛的字如同鬼画符,还不如宁沉,宁沉看得艰难,于是一眼扫到末尾。
书信上写着:你与平武侯实在不合适,且他不喜欢你,你不若与他和离来漠北寻我。
宁沉突地瞪大了眼,他手指抓着谢攸的手,不知道他看没看见这句话,他连忙道:“侯爷,我饿了,我们走吧。”
可他用了大力气谢攸也没动弹一下,手中的书信捏得皱了,宁沉眼看着谢攸表情愈发阴沉,心里更是跟着慌了。
过了不知多久,谢攸冷笑一声,“好得很。”
他看向宁沉,眼里淬了冰霜,将那纸怼在宁沉眼前,“你也是这么想的?”
宁沉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纸被谢攸伸手一甩,缓缓飞落在地。
谢攸咬牙道:“我以为你上次求我帮你是因为他欺负了你,不成想原来你们早已到了能交心的地步,那你还找我做什么?”
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宁沉蹙眉,“你听了什么挑拨,怎么信了别人不肯信我,你先给我看看这信里写了什么?”
他说着就要蹲下去捡那信,信落在谢攸脚边,他刚要碰到时,谢攸抬脚一脚踩在那信上。
他冷声道:“你这样谁还肯信你。”
平白被污蔑了一通,宁沉也来了气,他咬牙道:“你疯了?我都说了没有,你连看都不肯给我看就指责我,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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