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继续在现实的时间流之中停留意味着他将极快地再度坠入神速力之中……
他将再次失去停留在这繁华人世间的权利，层层的孤独已然在他身后等待,等待着随时将他拖入粘稠如混沌般的亘古虚无之中去。
此刻让沃利感到唯一庆幸的事情是，他对这样的一刻早有了隐约的猜测。就像之前击碎了游戏规则强行让他的积分归零的系统一样，冥冥之中他预料到此行并不会十分顺利。哪怕已经预留了足够的时间,他仍旧可能无法再在这个时间回到哥谭去……
所以和曾经不同的是。
他已经道别了。
昨夜柔软而温暖的拥抱似乎仍旧停留在他的胸口,那将会是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中，他在孤独的夜晚拿出来反复回想的碎片。
哪怕迪克可能会再次忘记他的存在，哪怕他们又将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之上,中间间隔着空间与时间。
他已不再如同此前那般惶恐而孤独，他如此笃信着会有人停留在原地等待他，他毫无保留地相信着这一点，如同紧紧抓握着他漂流时的锚点，如同凝视着无尽广袤的水域之上永不离去地坚守着的灯塔。
他会将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尝试着再度回到这里。
他会将竭尽全力，一遍又一遍地伸出手，去触碰这一片真实的时间，触碰这一片心中镌刻下的世界。
他会将不顾一切地回来，会再一次让他想起自己，会再一次将那样温暖那样美好那样柔软而温馨的画面融到未来的每一刻之中。
沃利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下坠。
说来奇怪，在这接近神速力的地方应当是没有太强的方向概念的。
他能知晓自己脚踏实地，却又感到自己恍若站在悬崖边，忽然踩空一脚。
向后倒去，他如同在梦境之中坠落，无限地下落却怎么也无法到达底端。
眼前那片刚刚开清晰起来的景色又开始向着模糊方向飘去，不似那般画卷沾上水后的模糊，而是一切渐行渐远的迷蒙……
沃利着那片离他越来越远的世界伸出自己的手，他看到那外面世界落入的光芒落在的他手背上，然后无助地滑下去。那光在他的指尖微微地停留了一瞬，好似这座城市对他最后眷恋地一瞥，接着飘然散去。
“——抓住你了！”
一道清晰的声音好似劈开了黑暗在此间想起。
一只带着红色手套的手抓住了沃利伸出去的那只手。
“——巴里！？”
沃利猛地睁大了双眼，那双灿烂的绿瞳之中一瞬间爆发出难以估量的光彩。
哪怕身后有着无数看不见的双手在将他拽如深深的孤独之中，一只从光芒之外伸进来的手抓住了他。
他在系统之中的计数器上时间已经归零了。
这里已经不再是现实的时间流之中了，他处在神速力的边缘地带，在被无形的力量拽回那片囚禁他的孤独之地。
而闪电侠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沃利反手握回去，紧紧地。
此刻掀起一股无形的、强烈的罡风，就像是有什么天灾想要竭尽全力让他们两个松开那双手，然后再将沃利送入深渊之中去。
哪怕两人紧紧抓住对方，但是那力量也在将他们慢慢地分开——
“——别放弃。”巴里在喊着，他的声音好像透过什么层层叠叠的东西传达过来，他想将沃利拉出去，但是他用尽浑身力气也无法抓牢。
就像是徒劳地去尝试挽留一把捧在手中的水，再用力地紧紧握住，流水也在缓慢地从指缝间淌落。
“巴里，你还记得——！？”
沃利惊喜地喊道，这一事实能带给他的心里支撑大过了一切。
如果巴里还能记得他，是不是说明了……
“时间——！”巴里似乎正在和什么东西较劲，他紧咬牙关：“我很抱歉在那之前我忘记了关于你的事情——”
他想不遗余力更加用力地将沃利拉回来，但是沃利的手在从他的手中滑出去。哪怕沃利也同样向上用尽全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
“所有一切……不是你的错——！”
巴里就像是在无尽的虚空另一头喊出声音一样，落到沃利的耳朵里已经经过了多层的过滤，有些词汇已经在混响中模糊，带着细微的嗡鸣。
两人抓住对方的手已经不再牢固了，抓住手腕的动作已经滑开变成了抓住指尖。在一股将他们分开的强烈力道之中摇摇欲坠地挣扎——
“时间变动了……至少三次相关——！”
沃利努力去分辨巴里说的每一个词汇。
三次……？
“……速度……”
沃利基本上听不见巴里的声音了。
“关键……”
“……一切源头……”
“……萨维塔——”
那一点接触终于还是脱开了。
救命的稻草被流水从手中卷走。
水底无数索命的手一只一只攀上他的身体，将他拽进黑暗的深渊之中……
他将又一次坠入虚无与永恒力。
他将又一次回到那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空间，那不存在于任何时光之中的角落。
他将又一次迷失与广袤汪洋之上，不见灯塔与方向。
……但这一次，他好像在心底种下了一束光。
一份锚点将他稳定住了。
孤独好像不会再那么难熬了。
一切都有了方向。
他所爱之人还会坚定不移地等待他，他们会抓住所有机会向他伸出手。
他不是孤身一人。
沃利坠入了神速力的更深处。
他不再仿徨，而是坚定不移地思考着，尝试推断出更多的方向。
就从刚刚巴里所留下的话开始。
哪怕那些模糊的话语他没能完全听清，但是还是有几个关键词被他捕捉到了。
最清晰的一个就是……“萨维塔”。
一个掌握着神速力，自诩速度之神的存在。
“一切的源头”……“萨维塔”？
上一次想起这个名字还是在迪克潜入了那个奇怪的组织，那个利用了源自其他世界的某种“概念化”力量，以此来创造超能器官，并将之移植给别人赋予他们超能力的地方。
但这个组织所创造的超能器官，似乎其中的“心脏”有问题。
为什么“心脏”会出现问题？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闪电侠”的话，现如今唯一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巴里并没有任何相关的毛病。心脏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但是那个组织似乎将人物神化来营销自己，也以便获得更强大的能力……
速度之神……萨维塔。
如果那个组织所“概念化”的力量源头……来自于他呢？
是什么导致了源自于“萨维塔”的力量，会携带着心脏存在问题的概念？
明明有着这样问题的，应该是沃利自己不是吗。
所以当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不论是他还是迪克，都更倾向于认为那个组织所塑造的“速度之神”让概念直接连接到了神速力，也连接到了被困在神速力之中的沃利，以至于导致了他们的“心脏”出现问题这件事。
而此刻巴里的再次提及，让沃利回想起了一件好像被他忽视了的事情。
——在神速力之中他的力量消耗速度不正常。
哪怕他不去奔跑，只是一直躺在地上半点也不动弹，他的体力也会飞似地消耗，让他很快就会感到饥饿，甚至饿得无比难受，不得不不断进食以补充能量。
这不该是正常的。
在神速力之中的神速力者，处在最接近他们力量源头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应当有着无限的力量供给，不会轻易地感到热量消耗后的饥饿，不会轻易感到不断运动后的疲惫。
——有什么在一直吞噬着他的力量，有什么在不断从他身上夺取。
或者说……有人在从他身上偷走神速力。
第109章
0109.
有人……在从他的身上偷走神速力。
在无数摆在他面前明晃晃的线索之中,沃利得到了这样一个确信无疑的结论。
此刻的他坐在这片安静的空间最高处，在房檐边上，仰头看着那虚假的天空。
沃利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朝向天空中那轮明日,仿佛在尝试用这只手抓住太阳,去遮挡住那过于刺目的阳光。
灿烂的阳光无法被他抓住,只是从他的指缝之间溜走。
他现在思维十分活跃,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之中不断升起交织,像是拿着一根吸管往可乐里吹起，泡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然后在水面破裂,溅起细碎冰凉的水珠。
数不清的想法在同一时间全都熙熙攘攘地挤上来。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他,有着足够的时间。
在这时间概念极为不明的地方，他甚至希望着自己手中这漫长而无处挥洒的时间能够更有尽头一点。
他需要清晰地梳理一下这一切，这一次的离开所获得的情报。
最开始——他所了解到的内容是他于自己的世界之中消失了，他留下的痕迹被抹去,所有人丧失了关于他的记忆。
并且如此同时，由于他回到那个世界之中去的方法过于迂回，以至于他当时也无法重新留下任何痕迹。与他相遇过的人们会很快忘记他来过,合理化掉他的出现，如同那段时间的事情从未发生。
就像是他在使用移动餐车摆摊的过程当中遇到了布鲁斯，同时对于布鲁斯的时间线上的未来来说,他还会在那之后、阿比盖尔死后再一次和布鲁斯碰面,那时候的布鲁斯也显然不记得他存在过。
……既然想到阿比盖尔。
沃利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有点好笑的事情。
他在察觉阿比盖尔可能会在斯塔格大厦出现危险的时候闯入了那里，然后给斯塔格的人留下了“他是布鲁斯派来”的这种印象。
可问题在于他的出现会被完全“合理化”掉，对方一转过头就不会记得他来过这件事。
应该会导致这件事被“合理化”成了别的什么理由……甚至或许那就是为什么对方在杀死阿比盖尔之后,想要嫁祸给布鲁斯的原因？
至于被合理化成了什么理由……可能是什么单纯的商业斗争，也可能是什么私人恩怨，再者说不定那人会开始莫名其妙觉得布鲁斯很讨人厌，因为一些“布鲁斯没对自己笑所以一定是对我有意见”这种奇怪的理由决定将杀人案嫁祸给布鲁斯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在遇到过布鲁斯的那天晚上，迪克也给他带来了新的情报。
首先是“神速力的波动”。
这一场波动导致了无数平行世界之间的动荡，引发了维度的震动，让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穿越变得更加简单，甚至在世界链接处出现空洞，将两个无关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同时这或许也导致了“系统”出现在他们的维度当中。
“系统”这种东西很可能不止一个，从更高维度的地方落下来，化作了他们这个维度的人能够理解的形式，然后以某种形态被人使用。
虽然说沃利总觉得他的这份系统总是想把他困在这个没有时间的空间里不断地重复着没有尽头的机械性工作。
但是细细想来，“系统”应当是没有倾向的。
就像是沃利获得了新的道具之后它就会产生新的功能页面，有人能够“入侵”它带来更大的变化。它的表现就像是一串更高维度的代码，哪怕维度更高，但是仍旧只是代码。
它会被人操纵，会被人改变。
利用“系统”将沃利困在这里的……
这就指向了另外一条情报。
巴里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一切的源头……萨维塔”。
此人自诩速度之神，对闪电侠有着不可撼动的仇恨。
同时，迪克带回来的消息里，那占据了那处承载着异世界科技地下建筑的组织，利用了“速度之神”名头，以这一点为概念创造了能赋予人神速力的心脏……
但是这样创造的心脏是有问题的，它的暗示直指沃利的存在。
为什么？
沃利此前不理解。
为什么他被关在这里，为什么他的能量消耗地如此之快，为什么他无法离开……
当一切线索串联在一起的时候，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有人——“萨维塔”，利用了系统的存在，目的则是从沃利身上获得源源不断的神速力，来加强自身的力量。
因为“速度之神”本身就在从沃利身上汲取力量，所以指向他的力量概念，会存在由沃利身上带出来的元素。
这就是无可辩驳的真相。
沃利坐在高处，他身边是流过的风，将他身后屋顶盆栽里种植的豌豆叶片吹起，发出飒飒的响声。
他看着远处的哥谭，怀念着那真实的世界之中发生的每一刻。
但想要回到哪里去，想要真正回家去，还需要解决当前的问题。
他梳理着所有的线索。
除此以外还有最后一条重要的线索，巴里提到了一句让沃利感到在意的话——“时间至少变动了三次。”
“至少”或许指有更多的变化，但是当巴里刻意提到这三次，那就说明这三次是和沃利有关的。
在沃利所了解的范围内，第一次——丧钟妄图改变整个世界的时间线，泰坦与少年泰坦联手阻止他的行动。他们成功阻止了丧钟，但是仍旧触动了时间，后果是沃利的心脏不再如往日那般健康而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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