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垣虽只带了自己的兵,但他对萧无咎和所有伙伴都发自内心的信任,反正他只管打仗,若外界发生任何意外,自有人捞他!
否则要主公干什么!主公不就是干这些垃圾活儿的!
他一点都不带怕的,银枪在雨中甩出花来,没别的,就是干!
刘首就不一样了,他清楚的知道主公西平侯计划,也做好了所有应对准备,知道大水淹没过来时往哪个方向跑,身上的穿戴的防水护具怎么用,他是西平侯军中水性最好的,此次过来攻城,挑选的兵也是水性最好的,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水还没淹过来!
他心里没底,连带着士气就掉,不能这么眼睁睁的输了,他立刻示意身后心腹,越过战场,奇袭城内!
他知道,这有点难,白子垣号称中州小白龙,银枪一出,从未败过,他的人穿越过去并不容易,但只要这边干扰足够,只要派出去的人足够多,总有那么几个会成功……
良县内,暮行云正带着百姓一起忙碌,外面仗打的那么猛,伤兵慢慢的就多了,不管现在天时,还是城中疫病,都非常需要注意防护。
白子垣守城战打的气势十足,肯定输不了,可免不了别人有阴招,有那漏网之鱼奇袭进城内,暮行云早早将县城防卫军布好,能阻止一二,可仍然有人混了进来。
一个持刀歹徒劫持了一个小男孩:“叫县令暮行云出来!不然我杀了他!”
小男孩看着有六七岁的样子,奋力挣扎:“你少吓唬我!不就是死么,有什么了不起,是男人你就弄死我,找我们大人算什么本事!”
“不许乱动!”
这话却不是那歹徒,西平侯士兵说的,而是暮行云,刀剑无眼,孩子伤了怎么办?
小孩是个胆大的,看他跟人顶嘴就知道,可他却很听暮行云的话,哪怕心里不愿意,眼圈都红了,还是乖乖的,不动了:“大人……”
暮行云:“小孩子不懂事,你把他放了,劫持我吧——你要的,本也是我。”
西平兵很满意,暮行云是良县的主心骨,又一向是个傻的,做选择从来不是先顾自己,而是蠢兮兮,先顾他人,只要制住他,以他性命相胁,不怕百姓们不屈从西平侯,抵抗中州军!
“你过来!随我走!”
“我这就来,你放开孩子……”
暮行云一步一步靠近,西平兵刀挟男孩的手并未松开,但眼睛,却直直盯着他,只待时机。
被大人强令躲藏的百姓急得不得了,这可不能过去啊……大人,不能去啊!可孩子……也得救,天杀的西平兵,有本事杀他们,威胁娃娃算什么汉子!
老天爷……求求了,谁来救救大人吧!这么好的人,不能遭这个罪啊!
“咻——”
突然间,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响,暗器锐芒闪烁,在那西平兵注意力全放在暮行云身上时,击掉了他手里的刀。
“娘——”
小男孩赶紧跑,冲向街边房间。
暮行云自也停了脚步。
那西平兵右手鲜血如注,想也知道有多疼,但他并未退去,左手转了一把刀出来,直冲暮行云:“以为我这就没法子了?”
有一个人,跳到了暮行云身前。
是元参,刚刚那个暗器,就是他扔的,是一枚很粗的银针,不是用来针灸病人的,像是炮制药物用的。
暮行云:“你……”
元参却沉着脸,大手将他按到背后:“你可知道,医者最擅长什么?”
暮行云:“治病救人?”
“不,是杀人。”元参盯着试图挟持暮行云的西平兵,眸底凝霜,声音肃冷,“医者,最知道怎么干脆利落的取人性命,伤哪里最快,伤哪里最疼。”
话音落时,他手中银针已再次甩出,那西平兵无声倒地,抽搐都没抽搐一下,死的相当迅速。
然而悄悄潜进城的并不止他一个,他死了,其他人立刻扑来——
“大人——快躲开!”
“往这边来——”
所有人都揪起了心。
元参也的确推开了暮行云,自己面对那一众西平兵,他也的确有些腿脚功夫,加上手中’暗器‘,阻住了所有人。
雨滴飞溅,模糊了视线,风中卷过不知名花瓣,飘荡无声。
来人并不算多,原本,一切就该到此结束。
可好死不死,有个西平兵运气好,碰到了暮行云离开的方向,他用尽最后力气,伸脚一踹——
把暮行云踹向了井边!
那是城中最深的井,井口不宽,但水很多,至今每天都在用。
又深又黑的井,曾是暮行云最大的噩梦,那种即将窒息的可怕,无处求助的默声,是他再也不愿回想,更不想经历的。
所以那个劫难……是此刻?
不是雨水,不是苍江水,而是又一次的,井水。
他注定,要死在这里么?
暮行云意识抽离,指尖发颤,唇色发白,脸上都是雨水,可最后发现……并不是。
视野太模糊,他看不清元参扔了什么个东西,像是个三角形的小纸包,也听不清元参嘴里快速喊了句什么,神神叨叨的,有点像什么急急如律令的偈言,然后元参就冲他扑了过来。
他知道,元参是想救他,这个人的心思一直很诚挚,看向他的眼睛永远那么清澈热忱,明亮的像黑夜里的火焰,可太远了……来不及的。
但就是那么邪门,分明来不及,分明距离有点远,分明失了先机,元参本不该扑到暮行云,却一阵狂风掀来,吹的所有人睁不开眼睛,同时雷光大盛,风雷齐威——
元参扑到了他,将他推离了井边,并没有掉进井里,但元参自己,却掉了下去。
“元参!”暮行云心脏骤紧。
“别怕……”元参掉下去前,竟还能对他微笑,仿佛对他的安全很满意。
“救……救人啊!快快!”
“可人掉到井里去了啊,那井那么深又那么黑,怎么救?”
“不管了,先去拿绳子!”
“吼——”
突然间一声虎啸,一只白老虎冲过雨幕,吓住乱糟糟的百姓。
祝卿安来了。
“峦松——甩绳结,系以腰间,自西方入,井边四处不许过人!”
他的速度很快,人也救出来很快,元参只是刚刚落井,呛了几口,咳出来就好,可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很好,面如金纸,唇色泛青,竟是将死之兆!
“怎会如此……”暮行云不敢信。
元参挣扎着睁开眼,还能冲他笑:“我就说那城墙……不太行吧……得修。”
暮行云都没意识到,自己握着元参的手在抖:“闭嘴,我去给你寻大夫。”
“没用的……”元参用尽最后力气,握紧他的手,“我死了……你不许忘记我……一辈子都要记得……我有多喜欢你。”
暮行云:“你若死了,我便将你忘干净!”
“你不会的……你这么好……”
元参眼里只有暮行云,他真的好好看,这么美好的人,原该同他有缘的……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舍不得移开眼。
直到听到虎啸,旁边走来一个人——
及冠之年,少年气蓬勃,眉目俊雅如画,似蕴天地山川所有灵气,气质清新纯澈,似夏花朝露,山巅霜雪……有点眼熟。
元参想看清楚一些,已然没时间,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83章
苍茫雨幕中, 突然行来瑞兽白虎,和清俊少年。
白虎似乎很不喜欢这种天气,一声虎啸镇场, 吓唬住别人,不敢上前后, 就跳到了远处石上,让随行而至的士兵帮它打伞, 胖嘟嘟的爪爪踩在石面,毛毛又不想湿,整只虎按捺着好动脾性,昂首严肃张望四周, 像巡视新得的地盘, 倨傲又霸道。
少年则钟灵毓秀, 看起来不算是少年的年纪,但气质清透纯然, 干净蓬勃, 宛然就是个少年,如垆边月, 梅中雪,生的漂亮极了, 简直和县令大人暮行云有一拼。
也不能这么说, 好看是都好看的, 但两个人的气质大为不同,一个是仙气的飘渺出尘,一个是阳光的煦暖明亮,因为都太过纯粹,让人心向往之时的同时, 又有点敬畏,不敢上前亲近。
暮行云扶着元参,看祝卿安:“他认识你?”
祝卿安摇头:“不知道。”
不只暮行云觉得元参昏过去前的最后眼神不大对,他也感觉有点微妙,但他真的不认识元参,或许……在某个场合,他未注意的时候,元参见过他?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现在情况很不好,还请暮大人迅速安排一个房间,要南北通透,门窗不能对冲,需足够安静,又不远离市井烟火之地,备足够多的红色,红帐红铺红衣……要快!”
祝卿安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跳到廊下,催暮行云立刻准备起来,至于乱糟糟的现场,自有下面兵士帮忙收拾。
他可是用足了心机,才从营地跑过来的,身上风寒还未好,要让萧无咎知道了,肯定会训他,他得非常注意保重自身,不能再淋雨着凉,就现在这雨势,廊下都不太安全,接下来还有活儿要干,暮行云找的房间千万不要太远……
“吼!”
小老虎也跳到了庑廊,浑身一抖,甩掉毛毛上的水,寸步不离跟着祝卿安,很凶的吊睛圆眼四处打量,威胁他人不可靠近。
暮行云已经快速安排,县城情况他最熟悉,祝卿安要的,他都能立刻办好,正考虑要不要叫大夫……
祝卿安说话了:“叫大夫没有用,他的伤,非比寻常。”
暮行云想起方才电光火石的一幕。
当时很危险,他心神震颤,难以顾及其它,但有一个点很清楚,以当时的时间距离,元参不可能来的及碰到他,可他就是推开了他,替代了他。
想起元参举动,嘴里快速又听不懂的话,再看看而今井边不远处那一小撮灰……
别说谁故意在那里点过火,这种天气,有火也烧不起来,有灰烬也留不住,早就冲走了,所以他看到的那一幕绝非幻觉,元参……燃了符篆。
“先生请随我来——”
安排好一切,命人把元参抬走,暮行云亲自为祝卿安引路:“先生今日,可是为此难而来?”
“或许。”
不久前,祝卿安突然心生焦躁,怎么都坐不住,觉得必须得出来,来这县城,峦松不让,紧守着萧无咎死令,可他愿意听话,这些人才能拦得住他,他不愿意,有的是手段出来,峦松大概也看出来了,没办法,只能速速安排好营地事务,亲自护他前来。
到了这里,刚刚好看到那一幕,元参利用符篆推开了暮行云,己身有性命之危,祝卿安反而不急也不躁了,整颗心都定了下来。
来得及时,能救!
祝卿安来不及细想这道气机,速声道:“暮大人该看出来了,元参性命之险,寻常医者无用,我须得摆个阵……你可有他平日用物?”
暮行云颌首:“他的东西都在县衙,我立刻让人去取!”
祝卿安不大懂符篆,那是山医命相卜五术里,很特殊的山之道,他没有系统学习过,好在到的及时,正好看到了元参使用符篆的过程,对周边气机的引动,此符篆应该对别人没什么伤害性,但以己身替运换运,算强扭乾坤的一种,用者必遭反噬。
但这种反噬伤害,损的是自身气运,心元精气,寻常大夫难以回天,风水阵却可补救。
山川水脉皆是天地灵蕴,人间烟火催发功德业果,只要能好生利用此间气机,聚成特殊气场,就能给气场里的人以滋养回馈,假以时日,必有所获。
不过风水阵不是随便摆的,是非常独特的个人定制,甲之砒霜,乙之蜜糖,需要极细心,针对某一个人,错之毫厘,谬之千里。
暮行云迅速准备完一切,看着祝卿安摆阵,阵里不止元参的东西,连他的都一起用上了……
“——阵起!”
祝卿安迅速安排好一切,见床上躺着的人状态没再恶化,才真心放了心,微笑看向暮行云:“不知大人可方便,照顾他几日?”
暮行云本也有这打算:“每日晨间日暮,我会在县中巡查,其它时间,都可在此看顾元参,这本也是……我应该做的。”
“如此甚好,此房间需气息纯净,不宜外人惊扰,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操劳,只陪在此处就可,元参应该会很安静,不需要特殊照顾,”祝卿安想了想,道,“十日吧,或者再少一天两天,他应该会醒,之后补养身子,就要看大夫方剂了。”
暮行云行礼:“先生大恩,我与元参皆不敢忘。”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祝卿安看了眼暮行云气色,“大人为良县殚精竭虑,又陡然受惊,身心俱疲,也需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暮行云眸底静敛,顿了下:“我可否能问,外面状况如何?”
“当然,”祝卿安并无隐瞒,“西平侯早有行动,欲使苍江决堤,淹没良县,中州侯为阻水势,炸了县外侧山,好在还算及时,力挽狂澜,雷雨交织掩映,也未吓到百姓,然此一时之计,终不能长久,堤岸要重修,山石得清理,待雨停后,会有很多事要忙,大人只怕清闲不了,遂这几日,请一定注意休息。”
暮行云难掩惊愕,他是真的没料到,西平侯竟敢如此,不是想要角逐天下的诸侯么,百姓性命,竟一点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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