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 转头梁小布就去找了井歆之。
电话里,臭小子的声音苦哈哈, 急躁又茫然。
“姐, 我请她吃饭了。”
晚间八点半, 井歆之窝在床上正刷题,“嗯。”
“你说她对我有意思没有?”
井歆之敷衍, “现在嘛, 应该没有吧。”
梁小布沉默两秒,声音更苦了, “我快没钱了。”
轮到井歆之沉默了。
几秒后, 梁小布支付宝到账2000元。
“姐!”
梁小布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毛,“你给我钱干嘛?”
井歆之当然是防止他过不下去。
下一刻, 梁小布又给她转了回去。
“我没想找你要钱, 我只是......”
井歆之目光从题干中抽离出来,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 他只是不知前路。
说出来,心里也就松快些,梁小布有种发泄了的感觉。
转入姐弟俩的闲聊时刻。
“姐,你给小丽推荐那自习室靠不靠谱啊?”梁小布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声音,“前几天还搞套餐活动,好像要办的多红火,这两天又说要开不下去了。”
其实,井歆之待的这家自习室也有风波感。
不过,这家自习室老板倒没有搞什么套餐活动,也没有心态大崩地喊着要倒了,只是井歆之明显感觉出老板的心情,心浮气躁。
一会儿看着自家自习室的陈设发呆,一会儿又转悠出去叹气。
井歆之在选项上勾了个圈,“放心,应该没事的。”
“切......”梁小布得了她这个答复,心里惴惴不安倒是真少了那么一点儿。
说来奇怪,他姐不过一个在校大学生,人家自习室的事,他问她有啥用?
梁小布也觉得自己问的没逻辑,不过,他就是相信他姐。
或许是相似的心态,井歆之也这样相信着白渲。
几天后,H市爆发了一场大规模怀韧退会员行动,闹上了当地各平台的热搜,这也是“自习室”这个行业第一次真正出现在H市全体市民视野中。
“是啊,现在养孩子卷啊,从小补习就算了,好不容易送入大学,出来还得去自习室学习考编、考研、考证。”
“谁说不是啊,原先以为孩子读大学就好了,再也不用催他读书,谁知道上了大学他自己发狠地读,就是放个假回家也要泡自习室里,说家里效率低没氛围。”
“看着心疼啊,还是我同事灵泛,早早给孩子送出国镀金,哪用千军万马过高考的独木桥后还要挣扎卷文凭卷证。”
“愁人啊,月供2000生活费的大学生进了社会,找不到3000工资的工作,不晓得这些年供孩子供什么供呢!”
“可不是,他们现在怎么说的,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
......
这是中老年父母辈的感慨与焦虑。
“我真是学吐了,从出生就学学学!学校念完了还得泡自习室,我这辈子就是为了学习过活的吗?”
“呵,我才想笑,就算这么学了又咋样?混不出头!”
“混出头了也要被人说是小镇做题家!”
“行行行,你们都别学,我一个人学!让我一个人卷吧!”
“卧槽,就是有你这种叛贼,我们这一辈才过的这么苦!”
“呸,我也不想卷啊,可是网上都说着躺平,现实里大家一个比一个卷,我不用吃饭的啊?”
“恕我直言,各位,还能在网上冲刺吐槽的都是能凑合过活的,真挣扎在吃饭边缘的,都埋头干活呢,要么怎么说沉默的大多数,要么怎么你们不学不干活有别人上呢?”
“好好好,别骂了,我这就怒办张自习室半年卡!”
“我办一年的!”
......
这是在校或者刚出社会的年轻人的迷茫与混乱。
自习室这个行业应运而生,有需求就有市场。
各种人群自己心里的愤懑宣泄完了后,回归到自习室本身的主题。
“有一说一,我们H市自习室发展够快速的了,也就是这里高校多,工作机会也多,我老家小县城哪有几家自习室哦?”
“老家自习室人少,但是这些花里胡哨的也少,学习起来挺投入的。”
“不啊,我在H市有几家宝藏自习室,氛围感超绝!不过最近倒了一半了......”
“那个怀韧,我晓得的,我同学在那办过,环境啊服务啊有满全的,但是听他说各种小项目额外收费,很坑,完了现在服务态度越来越不好了,就想着拉新人进去,已经办了会员的都不鸟了。”
“现身说法一个,我原来有个待了挺久的自习室,就因为怀韧风头盛,广告宣传各种人性化贴心化,我就办了他家会员,结果现在好了,退还不好退,关键我原来那家自习室也倒了,我就是退成功了也不知道以后去哪自习。”
“还不就是打商业仗打的,怀韧横空出世,各种优势还价格低,其他小自习室被迫跟着降价还搞活动,可怀韧什么身家?那些小自习室哪里跟得起这种财大气粗的打?”
“然后怀韧就开始变相涨价,狠宰客人了。”
“苦啊,我亲戚在外面打工攒了十年的钱回来开了家自习室,好家伙,就这么会儿功夫就倒了,前两天又离乡背井重新出去当打工仔了。”
“我们消费者不苦?md从家里领点生活费抠抠搜搜全砸自习室上头了。”
......
风波发酵得越发严重,怀韧的口碑急转直下,可始终无人出来公关。
直到白渲的新闻发出来,彻底沸腾了。
她手里积攒了将近三个多月的资料,这是个长线工程,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她已悄然入局。
怀韧恶性竞争,老板拿着资本强势灌输,在这个新兴行业里,抢夺市场地盘,再割韭菜,坑商家坑消费者,还欺骗补贴。
各家倒闭自习室的老板许多已经离开H市,或者转行,不愿也没空再出来说话,可他们才是牵扯其中的关键人物,白渲早已前期采访留档。
而怀韧数月来的屡次骗补贴行为也被她记录在手。
井歆之早有预期,可看见这些被爆料出来的东西还是触目惊心了。
坐在白渲的副驾驶,井歆之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滑滑,“我想过他家黑心,手段龌龊,没想到竟连公家也被他所瞒骗。”
某个瞬间,井歆之惊慌抬头,看向白渲,好几秒过去她才轻声开口,“不会......”
是公家默许甚至支持的吧?
“不。”白渲冷声,“没那么黑暗,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光明而善良的。”
“只是,有时候光明和善良也会被黑暗所利用。”
井歆之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愣了下,“什么?”
“H市的领导一直是两边派,一派沉稳,一派活跃。”白渲简单解释,“涉及到这件事上,一派认为龙头才能引领行业,怀韧有成熟的制度,能提供优越的服务和规范整个行业环境,这是其他小创业家比不了的,只有龙头确立了,才能高效高质成长出市场。”
“而另一派认为还是要遍地开花,各种小自习室各有特色,创新和差异才是突破瓶颈的钥匙。”
井歆之心头细细品味,无论哪一派,初心都是好的。
可就因为怀韧从中刻意分拨,才骗取到了资源和机会。
经此一役,白渲的名声又在H市火爆起来。
小丽震惊于帮过自己的年轻姐姐居然有这样大的能耐,她跟梁小布一再感谢又感慨。
梁小布知晓后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跟白渲不对付,可小丽默认白渲和他姐都是他这边的人脉,连感谢人家的话都说给他来听。
另一方面,他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也看得出白渲的为人。
可谁叫那女人第一回见面就那般严厉呢?
他一个大男人也要面子的好吧。
他就一直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女人就是不咋地,可如今这么件正派事摆在他面前。
连同曾经他误会白渲跟着他们,原来也是人家在做工作。
他是真没法再骗自己说白渲是坏人了。
唉。
梁小布心里暗暗计较了一番,大男人敢作敢当,有错就改。
他决定跟他姐商量下,以后他还是跟白渲和平相处好了。
正是开学前三天。
井歆之终于要搬出出租房了,可两人在井歆之的未来住宿方面,犯了难。
按理说,既然开学了自然就能回学校住宿了。
可井歆之当初跟白渲怎么说的?
为了让白渲不要跟她谈恋爱太拘谨,她说白渲可以指导她学习,她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好。
那现在,既然从出租房搬出来,是不是理所当然该搬去白渲那?
两人在车厢里静默地坐着。
“我不常在家,如果你搬去我那,我出差时,冬冬就不用让邻居照管了。”
白渲丢出一剂杀手锏。
井歆之可喜欢冬冬,比她宠冬冬得多。
“唔,你出差的时候,我会过去照看它的。”
“呵。”白渲一声冷笑。
跟学姐呆久了,井歆之发现这女人的喜怒哀乐在她面前越来越无所遁形,生活气十足,不像从前传闻中的冰雪女神。
白渲和她对视。
两个聪明且有默契的人从眼神中就能读懂对方意思。
就是说,我在家你不住过来,我出差不在家了,你倒是愿意为了冬冬过来。
我不如狗?
井歆之会意到这一层,差点儿没憋住笑出来。
当然,她还是没敢笑。
其实她也想跟学姐住一起,天天腻在一起多好啊。
可是,说到底她们在一起还没多久,有太多顾虑。
说近的,她要备考研,当然是和同学呆在一起消息灵活些。
说远的,哪天井爸爸心血来潮来看她,她都没法交代她为什么住在学姐家里。
不近不远的,她不住校,不管老师还是同学,都会猜测......
她还怕,她和学姐相处不足,贸然就这么住在一起,如果有了什么小矛盾,她怕因小失大。
生活平静,感情幸福,井歆之不愿起没必要的风波。
好在,白渲一贯是顺着她的。
“好吧。”最终,白渲答应她让她回校住宿。
两人下车,在出租楼下道别。
今夜,是少有的时间很晚,大概是因为两人心里都有数井歆之终归要搬回宿舍,所以黏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
巷子里没有了往日邻里街坊的闲聊声,只有夏夜晚风吹过树梢带起的“簌簌”声。
井歆之看得出白渲的不甘愿,她心下的不甘愿也不输于学姐,心中更是软了。
楼上的灯光都熄灭得差不多,只有零星几家夜猫子估计看电视,灯光很昏暗。
在一处树荫下,她突然转身抱住了白渲。
白渲反应很快地回抱她,井歆之脑袋搁在白渲肩膀上,依偎的姿势,她感觉到学姐收缩的手臂很紧。
这阵风起得很大,头顶的“簌簌”声愈发响,也就盖过了井歆之胸腔内跳动的呱噪。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做如此大胆的事。
但做就做了,在学姐这她向来主动,向来勇敢。
她偏过头,微仰着,是邀请的姿态。
明明风声那样大,她却听见了学姐的一声轻笑。
接着,学姐轻轻凑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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