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段昀弘指:“那边是教皇的住处。只有他和他的仆人们住在那个庭院,其他人未经允许不许随便进出。我有一次被叫过去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连廊墙边撒尿。哈,夏天简直是环绕尿骚味。”
“这边是那些准圣子住的地方。不过这也分三六九等,最受宠的那些有自己的套房和仆人,不怎么受宠的就是双人房或者狭窄的小房间,有时还要帮忙干活。”
“那里的三楼就是圣子的房间,我以前也住那里。不过现在已经塌了,不然还可以带你找找我以前留下的标记,估计其他人都不一定发现得了……”
一直沉默听讲的段昀弘忽然问:“什么标记?三十年还能留下?”
“床铺地板下的暗格,我写了一些人的坏话后烧成灰,一部分灰装起来塞在那下面。”宁非说完自己笑了,“我小时候不知道从哪听说这样可以诅咒人,又怕被抓到,就这么干了。后来知道是假的,又塞了一些小首饰小珠宝,当做有机会跑路时的路费。不过那些东西完全不够买通看管我的人,就一直留在里面没动过了。”
“果然,我猜到你以前肯定想过逃跑。”段昀弘了然地笑了笑,“而且床底下挖坑藏东西,居然是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习惯。”
“别笑得这么恶心行不行?你以后不会总要挖我睡过的床底吧,听起来有点变态了啊。”宁非瞥他,“而且什么叫‘果然’?那我也要说果然,你拿刚才那个小屁孩来跟我比较了?”
“只是随意问了问而已。毕竟那些所谓的准圣子、圣子,一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这个废墟里居然留下了一个,我就想知道他出于什么既不跟上大队伍,也不逃跑。”段昀弘悠悠道,“结果鉴定为,表演型人格。”
宁非听出他语气中的轻蔑,偏头看他:“真是高高在上啊,段总。”
“打住。”段昀弘也转头,“你是不是又想说你以前就和他们大差不差,所以我把你的以前也看扁了?”
宁非:“……”
啧。
“你看、不对、你刚刚也听到了,我可明确说出你和他——或者他们这样的人——之间的不同了。”段昀弘知道自己说准了宁非的思路,立刻解释道,“说实话,你应该明白的,我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能逃走、真的有能力逃走。但凡他刚才说一句‘你以为我没试过’,我都会高看他一眼。”
“他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宁非哼笑一声,“万一你反手给他举报到教会,他还活不活了?”
段昀弘:“想逃走的人会穿一身白去彩绘玻璃下表演祈祷?”
宁非:“……”
宁非:“确实,我也不懂这表演的哪一出。万分之一的概率,是他真觉得这样有用。”
“这个世界最不需要的就是表演祈祷的圣人,救不了任何人,还碍眼碍事。”段昀弘锐评道,“而且如果他真的相信祈祷有用,就说明他还没彻底认清这个教会其实是个魔窟。”
“或许是降临在他身上的灾难还不够多。”宁非的响应也挺冷酷的,“如果他在教会的位置重要一些、受宠一些,教会就不会允许他自己留在这里。”
“所以说,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演员罢了,无人在意。”段昀弘道,“我刚刚也没注意到你来了,不知道你听到多少,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捧高踩低。我会问他,确实因为你曾经和他是一个处境,我想看看这个似乎‘不一样’的人,能‘不一样’到什么地步。只是结果比较令人失望。”
“如果不失望,你想如何?”宁非问道,“助他一臂之力逃跑,还是直接让他脱离这个世界?”
“脱离这个世界?哈,郁周有管理局帮他‘做好事’,我可没有。我要这么做,耗空我的气运都未必能成功。”段昀弘语气戏谑,“再说了,你这样的也只有一个,珠玉在前,其他的不值得上心。复制品我都看不上,何况这种连影子都算不上的拙劣‘表演家’。”
其实段昀弘省略了一段没说。他一开始是真想过,如果那个候选圣子和宁非一样有骨气,就算自己不帮他脱离世界,但脱离一个教会的控制还是轻轻松松的。可转念一想,这有点像是要模仿宁非的成长路径,令人不快。而且要是这人因为受了自己恩惠,对自己念念不忘——有点类似宁非对郁周那样——也令他膈应!
就算段昀弘之后会脱离世界,那人会彻底忘记也不行,只要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他就觉得膈应!
段昀弘是真对宁非向着郁周的“单箭头”有点PTSD了。
他看宁非挑眉想要说点什么,又补了两句:“难道郁周遇到一个和当年的你一样的小屁孩,还会再带走一次?问我看未必吧,不然我真要怀疑他的品味了。”
很及时的补丁,真把宁非的话噎住了。
说实话,宁非打从心底不想看到自己的“复制品”的诞生,尤其是段昀弘来操作这件事的话,绝对会让他特别厌恶。虽然他知道自己无权干涉段昀弘的选择,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幸好,段昀弘的回答没让他失望。
过了两秒,宁非再次看向已经塌掉的三楼,用近乎喃喃的声音低声道:“……我开始有点后悔让你知道我的从前了。”
段昀弘一开始还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宁非突然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段昀弘看着他的背影,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无声且轻微地笑了一下,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宁非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不经意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又笑得这么恶心?”
段昀弘道:“就是好像又听懂你在说什么了,有点愉快。想具体听听吗?”
宁非:“不想。”
段昀弘:“但我想说。”
宁非:“……”
“不要一副嫌弃的表情。你既然说出来了,不就是想让我听到吗?”段昀弘在他身边,闲庭信步的姿态像是在闲聊,“你也习惯听我分析你了,不是吗?就当自己是个批卷的老师吧,放轻松,宁老师。”
两人走在走廊上,墙壁都被熏黑了,但窗口透进来的夕阳时不时照在两人身上。宁非边走边道:“我不是喜欢听别人分析我的自恋狂。”
段昀弘道:“那你可以当回你的圣子,偶尔聆听一下别人的想法。”
“听起来更恶心了,聆听别人的想法,哕。当圣子,哕!”
“OK,但我也不算别人吧?”段昀弘被他故作恶心的表情逗乐,宁非会做这种反应,至少说明他的心情不错,“你现在没跑,我就当你愿意听了。”
“……”
“放心,我也不说太多。”段昀弘转过头,像是在看宁非,又像是在看窗外的夕阳,“我只想说三个字,不,两个字也可以。”
“你已经说了很多个字了。”宁非瞥他,“讲故事的时候铺垫越多,难度越大,知道吗?”
“我不讲故事。”段昀弘轻轻一笑,语气淡定且自然,“我想说,别怕。”
“……啊?”
宁非疑惑地转过头,与段昀弘对视:“什么东西?我怕什么?”
“怕我越猜越准,越来越了解你。”段昀弘道,“了解,尤其是允许的对方来了解自己,代表着接纳的开始。这是我们这样的人最抗拒的事,我很明白。”
“……”宁非冒出一声冷哼,“你明白个屁。”
“那我给你一个定位标记。”段昀弘道,“是我本源的世界。如果你想,随时欢迎你去参观。需要导游吗?或者我把我的简历发给你,你也可以自己去一一对应,看我是不是撒谎。”
说着话,男人朝宁非伸出一只手,虚握着。
“……神经啊你!”
宁非意识到他手里真有个定位标记,很是无语:“我哪有那么多空到处休假,接任务也很难很难碰到特定世界,你给我也没用。”
“你去不去是你的选择,我给不给是我的选择,就像我个人的定位标记。”段昀弘径直抓住宁非的手,把定位标记塞到他手里,“简历要吗?如果你懒得花时间和气运,这是快速了解我的最佳途径。”
宁非想抽回手,抽不了,又想骂人又想笑的:“又强买强卖了?而且谁不知道个人简历就是最精美的包装纸,这玩意谁会真信啊!”
“所以你可以去自己核对。”段昀弘靠近他,低声一笑,“如果你想了解我的话。”
“容我提醒,这里可是教会。”宁非看着他凑近,没躲避,但是啧了一声,“就算没人认识我们,同性恋可是会被烧死的。”
“那也不错。”段昀弘轻笑,语气里却带着一股狂气,“反正这个世界该烧的也烧了,该杀的也杀了,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挣命不就完了。不管你原来是打算回来干什么的,现在也应该差不多了吧。也该回去挣你的气运,顺便跟我抢一抢穿越者的偏好了。”
说完,段昀弘还在夕阳洒满的窗口,吻了宁非一下。
“我看你是真不想待在这里了。”宁非反手抓住他的衣襟,“算你走运,今天都答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敢不敢挑战一下?”
“什么?”
宁非双臂直接抱上男人的脖子:“被抓起来烧死之前,能完事吗,段总?”
段昀弘沉声一笑,扣住他的腰:“野战?那可不一定,可能会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
第一百七十章 ——掌管…的神
宁非拉着段昀弘在教会的空房间找乐,完事后一边快速落跑一边骂自己和段昀弘都昏了头,把自己都骂乐了。
段昀弘倒是无所谓,经历过“光明魔法影响下被强”后,他对找乐条件的抗性直线上升。别说宁非好歹还把人拽进房间了,就算他把段昀弘摁在走廊尽头、室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人的地方直接来,估计段昀弘也就随他了。
他看宁非也不是真在发火,反而像是状态轻松许多,便道:“别骂了,就我们两个,不用装。我看你挺高兴的。”
“是是是,妙手回春啊,段大夫。”宁非随口跟他瞎开玩笑。但其实他俩都知道,这场找乐只是其中的过程事件之一而已。之前两人聊天的时候,尤其宁非说开始后悔告诉段昀弘自己的来处开始,他的心情就在转变。
变轻松的根本在于心理枷锁的松动,而不是肉体上得到了宣泄。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段昀弘还想着,这样下去没几天宁非应该就愿意走了。只要他愿意走,就代表他主动想要脱离这个世界对他的束缚,也代表着……他确实在接纳段昀弘对他的接近和探索。
这已经不啻于他在响应段昀弘,响应那个无声的问题。
——啧,也算没白当这么久的舔狗。
然而就在宁非要做出决定之前,费恩亲王忽然整了个大活。
他先是下令取缔现有教会,准备着手建立新教会,采用全新的管理机制和管理人员,但这对宁非来说不算什么大活。他真正吓到宁非的是——宣布宁非才是新的“神的使者”,并且要在中央广场立起宁非的雕像!
“……不是,为什么啊!”
来汇报消息的侍者一出了房间,宁非立马从沙发上直起腰,露出刚才一直努力摁着的震惊表情:“哈?我?神像?!”
“哈哈哈……”段昀弘刚才就憋不住笑了,现在更是笑得放肆,“费恩亲王现在独拢王室大权,先搞出来的居然是这种事。而且你听那个人说的吗?布告上说你的雕像不仅象征着神迹降临,还要成为镇压在贵族们头上的‘神之眼’,让贵族们慑于你的威严,不敢再作奸犯科。说明他还真是一心向你,铁了心要为你树立形象啊。”
“我又没给他下这个‘神谕’,他自作主张点什么?觉得这样就会减轻心理的罪恶感吗?真是做梦!”宁非直咂嘴,“艹,真的太傻X了。一想到那玩意儿是以我的名义在受人瞻仰,我就感觉鸡皮疙瘩爬满身!”
段昀弘还在乐:“谁让你的光明魔法力量这么强,别说是‘神的使者’,直接成神也不奇怪啊,哈哈哈哈……”
“啧,你是不是又想来一次光明魔法play了?”宁非踹他一脚,又从侍者刚刚送来的零食盘里随手拈了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口,“……好苦。不愧是赌场,目的就是要人精神亢奋是吧,糖分多了容易困,可可拉满才能让人不睡觉……”
话没说完,段昀弘凑过来咬他手上剩下半块。宁非收手躲开:“狗不能吃巧克力。”
段昀弘挑眉:“又骂我?”
“舔狗也是狗。”宁非轻哼一声,把剩下的巧克力往自己嘴里一扔。段昀弘就扣住他的下巴,径直吻过去,直接抢夺他嘴里的巧克力。
直至那块有些劣质的巧克力融化。
宁非也挨到了段昀弘怀里,更准确来说,是干脆赖在他身上了。段昀弘的拇指摁了摁他的下巴,声音有点低沉喑哑:“既然后天就是雕像落成仪式了,帮你砸了它?”
宁非缓缓一眨眼:“反正没多久我就走了。我一走,所有人都会忘了我,那个雕像的象征意义也不再会是我……”
“就问你想不想。”段昀弘近距离凝视着他,“如果你不喜欢那个雕像,那它存在一天、一分、一秒,对你来说都是膈应。有个费恩亲王那样的信徒在以此注视你,热爱你,你觉不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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