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夏槐序看着他,轻轻捏着他的胳膊,“路老师,这话能换个方式说吗。”
“什么。”路银塘愣了一下,过了会儿反应过来了,这次竟然没不好意思,也没笑话夏槐序,只叹了口气,低头用脑门碰了碰夏槐序的肩膀,低声说:“我会想你的。”
夏槐序嗯了一声,在他后颈上捏了捏,“我现在就想你。”
两人沉默了会儿,夏槐序说:“肉麻吗。”
“不肉麻。”路银塘抬起头,“我情窦开着呢,就爱听这种话。”
“好。”夏槐序笑着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赶紧回去吧,别中暑了。”
情窦开着的时候分别是挺艰难的一件事儿,夏槐序觉得自己回家路上一直在走神,想路银塘下午的样子,想路银塘房间的照片,又想路银塘说的话。
他其实挺想问问路银塘高中那会儿怎么了,他是医生,看得出路银塘的病在心理上,现在也看不出多么严重了,或者只是和他在一起一直没有发作而已,但当年一定很严重,爸妈都换工作陪他的程度。
夏槐序想起路银塘高中和别人打架那件事,在全校大会上检讨的时候说自己喜欢男的……当初在学校闹得很大,他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
那是将近二十年前了,同性恋这三个字都没多少人知道是什么意思,更没人敢提,路银塘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后面还能照常上学,他的心态已经算是很好了。
夏槐序知道路银塘心里的事儿都和这个有关,但路银塘不说,他就不会问,扒开别人伤口他做不到,更何况这人是路银塘,夏槐序都不用听光是想想就够心疼了。
到家都是吃晚饭的时间了,火红的落日悬在低处,把从院墙后冒出来的槐树枝叶都染成红色,夏槐序拿着水果回家,爸妈正往外搬桌子,准备吃饭,俩人都没想到他忽然回来。
“咋这个点儿回来,刚下班啊。”黄女士又搬了张椅子出来,“正好洗手吃饭吧。”
“去朋友家了。”夏槐序进屋把水果放下,洗了洗手,帮老夏同志把饭菜往外端。
竹桌摆在院子里的槐树下面,这棵树是夏槐序出生那天种下的,三十多年了,长得很好,这个季节槐花落了,叶子依旧茂密翠绿浓郁,枝繁叶茂遮出一大片阴凉地儿,风吹过来还能闻到很淡的槐花香。
夏槐序又在厨房洗了一大盆青脆李拿出来,坐下跟爸妈一块儿吃饭,他平时不在家老两口吃得也不含糊,老夏炒了四个菜还做了个海鲜疙瘩汤,没有主食,太热了吃不下。
“明天上班吗?”老夏给他盛了碗疙瘩汤。
“上,早上走。”夏槐序吃了口炒合菜,吃完才说话,“本来想上午就回来的,有点事儿没走开。”
黄女士啧了一声,低头喝汤,“医院的事儿是吧,你们医院就是太忙了,哪来那么多人看病啊……”
“不是医院的事儿。”夏槐序看着桌上的菜吃得挺专心,“我去我对象家了。”
“你对象家有事儿也……”
黄女士一句话说了一半就噎住了似的不说了,老夏也愣住了,两人一起看向一脸平静的夏槐序,愣了好半天,老夏才问:“你哪来的对象?”
“医院里捡的。”夏槐序忽然笑了一下,把碗里的汤喝完不吃了,擦擦嘴喝了口水,看着少有说不出话来的他爸妈,“是我高中同学,乔心远高三的班主任,语文老师。”
“我天。”黄女士撂下筷子捂住嘴,热泪盈眶,“我儿子终于熬出头了啊!”
“你妈还想过两天去庙里给你拜拜求姻缘呢,这下好了,不用去了。”
老夏一拍桌子,也很激动,站起来和黄女士隔着桌子拥抱了一下,莫名其妙的。
“谈多久了?去人家家里买东西了没,你也不跟我们说,虽然你找的是男朋友,但也是跟你过日子的人,该有的不能少啊,你……”
夏槐序吃着李子一一回答:“在一块儿算是有段时间了,不过前一阵儿他高考忙没怎么见,买东西了,临时决定上楼的,挺匆忙,不算正式见面。”
一顿晚饭从傍晚吃到天黑透了还没结束,老夏同志和黄女士把路银塘问了个底朝天,夏槐序回答什么他俩都点头说好,觉得路银塘哪哪儿都好,其实压根儿没听进去,就记得夏槐序终于老树开花找到对象了,开心得不行, 也是知道夏槐序是心里有数的人,不乱来,他决定了的人肯定也是好的。
收拾好碗筷桌子老夏也不让夏槐序刷碗,推着他从厨房出去,黄女士笑眯眯地问他:“你们热恋期要不要打视频呢,快打吧,我能出镜吗,能我就去换件好看衣服,不能的话在旁边偷看也行。”
“偷看干嘛啊,改天带回家你好好看。”夏槐序很无奈地把黄女士推到沙发上看电视剧,“您甭出镜了,他挺内向的,和咱们家人性格不太一样。”
黄女士立马说:“内向好啊,我就喜欢内向的孩子,你看小心远天天吵得我头疼。”
“都快三十了还小呢,你们就惯他吧。”夏槐序在她旁边坐下陪着看剧,给她剥橘子,“您不最宝贝他了啊,再也不是黄心远了。”
“宝贝,宝贝,可别跟他说,不然又跟我闹。”黄女士拍了他一巴掌,“有没有你对象照片啊,给我看看行不行?”
“行。”夏槐序擦了擦手,把橘子给她,打开手机找了找。
他最近拍的路银塘照片还真不少,都是在家里或者出门遛弯儿随手拍的,路银塘怎么拍都上镜,没有一张是不好看的,黄女士看了两眼就笑得不行了。
“咋这么俊呢这孩子,长得真年轻啊,这太可爱了。”
老夏匆忙收拾完厨房围裙都没摘就跑出来了,“给我看看!”
老两口站在客厅的灯下面看得特别认真,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把路银塘夸得天花乱坠,夏槐序在一旁看得无奈,也挺想笑。
他没跟黄女士说完呢,他对象虽然内向但是嘴不内向,和你俩是一路人。
第38章 38
夏天就这么悄么声的来,北京的夏天能热得人心里发慌,暑假了,大批摔断胳膊腿的学生往医院里跑,有几个夏槐序看了都皱眉,觉得命大。
连着加班七八天连轴转,暑假除了急诊就属骨科忙,有时候夏槐序晚上下班早上再来发现又收了十来个病号,是真忙,夏槐序忙得头疼的时间都没有,好容易闲下来一会儿才觉得太阳穴抽着疼,一跳一跳的,发胀。
晚上有台手术,夏槐序抽空吃了份医院的盒饭,挺难吃的,不怎么舒服也没吃多少,接了杯温水喝着,拿出手机回路银塘下午给他发的消息。
他一台手术做了一下午,路银塘这条消息都是两点多发的,还有两张照片,不知道带着爸妈去哪玩儿了,看着像公园,拍的河里的锦鲤,阳光照着显得水很清,能看到垂柳枝飘在水面上,还有水草什么的,很漂亮。
已上路:好看,想去济南看泉水,之前去过一次,特别漂亮。
已上路:好忙啊夏主任,我去喂鸡了,咯咯咯咯哒。
夏槐序拿着手机垂着眼看这几条消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了很长时间,拇指在屏幕上来回摸了摸,好像能摸到路银塘似的。
太久没见了,快一周了,不可能不想,他知道路银塘也想见他,但他最近忙得昼夜不分,路银塘来一趟都不够跟他说两句话的,怕他心里更不好受,也觉得他该多陪陪父母,夏槐序就没说让他去自己那儿住。
想了半天,夏槐序回了消息,点开路银塘微信的个人信息页面,重新换了个备注,然后护士来叫他了,夏槐序把手机放在抽屉里,去手术室。
“不去,外面都热死了。”路银塘躺在沙发上拒绝老路的打麻将邀请,“再输上一下午更心烦。”
徐女士边换鞋边问:“那你今天是吃了晚饭走还是不吃?”
“你要是吃我就早回来做饭。”老路说。
“吃啊,我也没说今儿就走,明天早上我直接在家走。”路银塘坐起来,“我去学校值班,这几天就不回来了啊。”
“知道知道,爱去哪去哪。”老路摆摆手,关门走了。
每逢寒暑假学校安排老师值班,路银塘分到七月下旬,差不多是最热的时候,他无所谓这个,就当给家里省电费了。
值班和上班时间一样,路银塘起了个大早困得不行,一个月没这么勤快了,吃早饭的时候嘴都张不开,吃不下,老路念叨了他一早上作息不规律,给他带了一饭盒煎饺让他去学校吃。
“哎呀你赶紧去槐序那儿住吧,让他管管你,你看看熬夜熬得人都瘦了。”
“您才见他两次就把我卖给他了啊。”
路银塘哭笑不得,他最近没熬夜,就是天热他吃不下饭才瘦了,拎着饭盒下楼,骑上小电驴去学校了。
除非雨雪天气万不得已的时候路银塘上班从来不开车,不够心烦的,到学校差点迟到,打了个卡坐在办公室吃早饭,就他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吃完就躺办公室的沙发上补觉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夏槐序回他上午的消息了,路银塘没跟他说今天去他那儿,现在也没提,下午打了卡就去他家了。
上回在这住的时候夏槐序带他去录入了门禁的面容识别,这次不用保安给他开门,自己就上去了,换了鞋输入密码,家里没人,夏槐序一下午都没回他消息,忙着呢。
路银塘开了空调,去洗了个手,把半路买来的东西拿进厨房里,盯着两个剁好的猪蹄看了半天都没动手。
昨天晚上打电话他听着夏槐序声音不对,琢磨着肯定头疼了,本来想让老路炖个汤他直接带来,没好意思说,现在看着这堆东西后悔了,他做饭就没成功过,这种高难度的炖汤更不行了。
在厨房里热出一身汗,路银塘把猪蹄放盆里接了水泡着,怕有血水,然后出去洗澡去了,他做不了,浪费可耻,还是夏槐序回来自己炖吧。
骑了一天电瓶车身上不光有汗,路银塘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灰,洗了挺长时间才抹沐浴露,他没关水,站在水流旁边搓泡沫的时候听见外面门响了,他懒得出声,夏槐序看见鞋就知道是他来了。
洗完澡出来又拿了上次被他当睡衣的那身衣服换上,夏槐序洗过了,很香,叠好放在一起,看起来是彻底给他当睡衣了,路银塘换好衣服没吹头发就出去了。
“你回来了啊,我买了猪蹄想做汤来着,真不会,没敢做,你是头疼了吧,我昨晚上听着……”
路银塘光着脚滑了一下差点摔倒,赶紧扶着沙发站起来了,厨房里出来俩人,没有夏槐序,但路银塘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夏槐序爸妈,长得太像了。
“哎哟!”黄女士一出门吓了一跳,看了看路银塘赶紧回头叫人,“哎哟!老夏,不是你儿子啊!”
“啊?”老夏系着围裙探出头,看见路银塘也愣了,“哎这不是……”
“你是小路吧。”黄女士再转过头就反应过来了,她在手机里看过路银塘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们还以为是夏槐序在里边儿洗澡呢,就没说话,他这孩子也是,我们都跟他说要来他也没告诉我们你在呢,真是太仓促了。”
“伯母好,我是小路。”路银塘抠了抠沙发背,松开手,黄女士已经走到他跟前了,长得很年轻,也很漂亮,夏槐序非常像她,路银塘本来处于尴尬震惊中都想跳楼了,一看这张和夏槐序八分像的脸就没那么紧张了,还笑了笑,“我没跟他说今天过来,他也不知道。”
“没事儿没事儿,我和他爸一个月都不来一回,一来就碰上了,”黄女士拉着路银塘的手看他,笑容满面,“你说巧了吧,咱们就是命中注定一家人啊。”
路银塘很迅速地点了点头,陪着黄女士坐到沙发上,“伯母您坐吧,我去倒水。”扭头看见老夏还笑呵呵地看着他赶紧又说:“伯父您也休息会儿,这个猪蹄我做就行。”
“不用你做!”黄女士在后面大声打断了他,“你伯父最会做饭了,他闲了一天权当锻炼,你上一天班才得休息。”
老夏应了一声,转身又回厨房了,“我给你们炖上就不管了,饭等夏槐序回来做。”
路银塘拦不住,他也不会拦,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笑了几声,沉默着倒了两杯水端出去,老夏看见了直接把他叫住了,“我在这喝了就行,别给我往外端了。”
于是路银塘端着一杯水出去了,黄女士喝水的时候他摸了摸口袋,手机没在身上,刚才放卧室里了,路银塘一脸死定了的表情在旁边沙发坐下,眼睛看着黄女士余光一个劲儿往门口瞟。
大概过了十分钟路银塘就不紧张了,黄女士话是真多,又很有分寸,一点儿不问让他尴尬的问题,过了会儿老夏也出来了,和黄女士一样话多,路银塘坐在他俩中间,光回话就说不过来,根本不用他找话题,放松下来后还有空在心里想,夏槐序和他爸妈要不是长得像简直就是两家人。
过了七点门口的指纹锁才响了一声,三个人目光同时看着门口,夏槐序进来愣了一下,他知道爸妈要来,但这个尴尬的场面还是在他意料之外了,也没一个提前跟他打报告的。
路银塘赶紧站了起来,手在他们仨中间胡乱晃了两下,又悄悄冲夏槐序招手,夏槐序把车钥匙放到柜子上,挤了一泵消毒凝露边搓手边走进来,叫了声“爸妈”,然后把路银塘从两人中间拉到身边来了。
“你们不是中午来吗,还没走。”
黄女士放下水杯,很无语地摆了摆手,“我们去买那鸡的时候是中午,买完再逛逛不就下午了么,你这样的还高材生呢。
“鸡放冰箱里了你看着做。”老夏接话。
“行。”夏槐序点了点头,胳膊往后放了放,手掌贴在路银塘的后腰上轻轻在身边拉近了点儿,很简单地给老夏和黄女士介绍了一下:“路银塘,我对象,跟你们说过。”
“知道知道。”黄女士站起来,笑得特别开心,“你俩快吃饭休息吧,上一天班都累了,我跟你爸也得回去了,小路有空来家里玩儿,你放暑假不是闲着吗,我们两口子也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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