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现场一片哄笑。
林知屿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他居然有一天也能敬业到这种份上,要不是因为高昂的违约金在头顶上悬着,他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干。
他在台上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按照预定的台本和观众打了招呼,忍耐着羞耻切入到推广环节。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头拉磨的驴,不知疲惫地往前冲,可做了什么又是一头雾水,理不出个章程。
喉咙像被炽热的沙纸碾过,呼吸间每一口气都伴随着钝痛,但他仍强撑着笑容,挥手与粉丝互动。
签名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那个管理的微博id,叫乔乔再喝亿杯,所以落笔的时候下意识地就给人画了一杯珍珠奶茶,虽然抽象的线条让乔乔盯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你脸好红,真的没有关系吗?”乔乔问道。
林知屿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没关系啊,谢谢你来看我呀。”
不知道是不是被喉咙和脑袋里的那团火烧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说话时尾调轻轻软软的,像是无意识的撒娇。听得乔乔的耳朵也跟着红了一下。
然后才继续问道:“那天你和牧云霁那个热搜,我们看你一直没有回应,都很担心。”
林知屿从陈辰那里听了个大概,知道牧云霁已经出来澄清了,也没多解释,就说:“前几天录制谢云策的角色歌,把牧老师折磨得不清,所以晚上才请他吃了个饭当作赔罪。你们不要多想啦,我和他现在真有什么关系,也是最纯洁的同事关系啊。”
他接过下一个粉丝递来的签名板,碎碎念念地说道:“而且我又不喜欢他那一款的呀。”
乔乔举着单反,紧紧追随着林知屿的脚步,被他这一连串黏黏糊糊的语气词砸得心都要化了。听到他说完这句,也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连语气词的调调都模仿了十足十。
林知屿想了想,发现大脑里一片空白,签名的手也不由地停了一瞬。
他身前的粉丝不由地打趣道:“这么难想吗?”
林知屿犹豫了一会,歪了歪头,勉强从嘴里挤出一句:“是吧,还挺难想的。”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他可以确定,自己不喜欢牧云霁那样咋咋呼呼的、嘴硬的臭小子。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牧绥的脸。
还是成熟安静的男人比较有魅力一点。
林知屿浑浑噩噩地想。
好在粉丝们也只是玩笑地问问,并没有打算深究,林知屿埋头又继续签起了名字。寒风把他的鼻尖吹得通红,品牌方提供的白色西装衬得他像个粉雕玉琢的豪门小少爷,但是那点布料根本挡不住多少严寒,衣服遮盖下的皮肉控制不住地发起了冷。
林知屿甩了甩冻得僵硬的手,终于签完了最后一份签名。剩下的流程他基本都记不清了,纯靠着一股劲吊着,等活动结束后,他刚被陈辰送进车里,整个人就直直往座位上一倒,躺平了。
坐上驾驶座的陈辰转过头开了林知屿一眼,见他已经把棉袄的帽子蒙在头上,只能发出含糊地几声抽气声,关切地问道:“林哥,要么我们先去一趟医院吧……”
林知屿闷声说道:“不去,我想回家,我想睡觉。”
“可是现在回A市还要好几个小时……”
“明天下午去公司,现在回去我还能多睡一会,不去医院。”林知屿断断续续地说,“想睡觉。”
陈辰拧不过他,只好照办。林知屿在车上睡了一个不算深的觉,因为身体好像已经完全进入了睡梦之中,但意识却像是漂浮在躯壳之上,他在迷迷糊糊之间好似能听见前排导航的声音,还有闸机机械的汇报和路上的车水马龙。
他一会热得像是泡在滚烫的水里烧,一会又冷得像是赤身裸体躺在天寒地冻的大雪天。
意识起起又伏伏,等到到达牧绥的公寓,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明晃晃的一弯月挂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林知屿裹着长达小腿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最顶上,挡住了大半的下巴,硕大的帽子更是遮住了他整个脑袋,从远处看像极了一个蝉蛹。
可是被车外的风一吹,他还是生理性地打了个颤。
明明现在身体已经烧得像个暖炉,意识都所剩无几,可还是会因为一点的凉风感觉到冷。
“林哥,你真的没事吧,要么我们还是……”
林知屿甩了甩脑袋,声音沙哑又黏糊:“我上去睡一觉就好。”
陈辰抿着嘴没有说话,只能看着他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门禁里。
但林知屿怎么也没想到,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会看到牧绥。
他平日里喜欢待在卧室或者书房,很少会有出现在客厅的时候。
林知屿怔在门口,大脑像是被沸水煮成了一锅浆糊,意识混沌得很。他有些艰难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甚至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听到开门的声音,牧绥放下了平板。他今天穿了一件家居毛衣,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茶。望过来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审视与难以捉摸的幽深,林知屿品不真切,却觉得他好像有话想说。
“晚上好啊,牧先生……”他赖唧唧地开口,嗓音干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可拖长的尾调黏糊,莫名像是调情。
牧绥皱了皱眉,目光扫了一眼他在帽子掩盖下的通红的脸,和蒙着水雾的眼,想说的话一下子就散在了九霄云外。
只是林知屿已经没有力气和他在聊些什么,没等到牧绥的回应,便步履轻浮地往房间走,连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被他无视的牧绥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几秒后还是操纵轮椅跟了上去,但还没到卧室门口,就听到了重物砸在床上的声音。
羽绒服被丢在地上,林知屿扯着被子的一角,一滚,一埋,彻底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寿司,整个人都藏进了被子里。
呼吸不通畅的鼻子发出低低的吸气声,牧绥的轮椅停在床边,只能瞧见他贴在枕头上凌乱的头发。
看到热搜时那些烦躁的心绪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酝酿了许久的质问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牧绥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林知屿的发尾,看着人哼哼唧唧地裹着被子又转了一个圈,像是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林知屿,你生病了。”他笃定地说道。
“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林知屿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显得有些失真,还带着沉重的鼻音。
牧绥没有相信他这套“小感冒”的说辞,搭在他头发的手顺势撩开被子的一角就探了进去。手背触碰上滚烫的额头,林知屿被微凉的触感刺激得喟叹一声,然后便贴着无意识地蹭了蹭。
“……好舒服。”他喃喃地说道。
牧绥神色不明地收回手,冷冷地说:“发烧到这个程度,你助理不送你去医院?”
林知屿闷闷地嘟囔:“不怪他……是我自己不想去的,我就想睡个觉。”
牧绥揉了揉额角,像是在压抑情绪。他的轮椅往床边又靠了靠,语气放缓了一点:“你这样睡觉,不是养病,是自虐。听话,我让周明送你去医院。”
被子里的林知屿动了动,但把自己埋得更深了一点,声音绵软:“不想动……太累了,而且这么晚让人加班,真的很不厚道的。”
“周助理又不是我俩play的一环,别打扰人家了。”林知屿烧得意识迷糊,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就睡一下,好不好啊?”
牧绥被他倔得没了办法。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取了温度计和药箱。
他拨开林知屿的一角被子,发现他整张脸都烧得通红,连耳尖都染上了不正常的潮色。
额前的头发被水汽熏湿,狼狈又散乱地贴在脸上,微微睁开一线的眼中迷离一片,鸦羽似的睫毛在冷空气里打着颤。
像只兔子。
可怜极了。
“测个体温,乖点。”牧绥的语气不由地放轻。
林知屿勉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因为高热已经聚集不起神志,竟也没有反抗,上身在床铺上挪了挪,鬼使神差地脑袋抵在了牧绥的大腿上。
还用侧脸在他摊开的掌心里蹭了两下。
“牧绥,你手好凉……”
他的声音含混,拖得又轻又长,尾调软得像是化开的糖。
“再多摸一会,好不好……”
牧绥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第49章
牧绥的动作顿住, 垂下的眼眸中晦涩不明。
家居服的裤子掩盖不住他的反应,好在毛衣的下摆很长,加上林知屿迷糊的意识根本无法让他注意到旁的事物, 才勉强得以遮掩。
林知屿的鼻尖再一次蹭过牧绥的掌心,像只懒倦撒欢的猫。脸上的灼热温度像是通过接触的皮肤一起传到了牧绥手上,顷刻间便如野火燎原。
蛰伏的火躁动地跳了跳,牧绥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小半分钟,终于长吐了一口气, 克制又隐忍地说道:“林知屿, 别再动了。”
林知屿没听清楚他具体说了什么, 只知道传进耳朵里的声音低哑, 听着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张合着嘴,嘟囔了一句,含混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别凶我啊……”
无意识的软声抱怨让牧绥一下子噎住。他下意识地用舌顶了顶唇角,放下耳温计, 手指轻轻拨开林知屿额前湿漉漉的碎发, 声音都不由地放轻了一些:“没凶你。测个体温, 听话。”
林知屿半睁开眼, 坠着水珠的睫毛掀了掀,迷离地看了牧绥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的肌肉放松,他的唇翕动了几下, 微微张开, 薄薄一层水光拢在柔软的唇瓣上,露出一瞬湿润的绯红。
粗重的呼吸从微启的唇峰间溢出, 热意把空气都撩拨得滚烫。
牧绥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 幽深的眼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从眉心沿着挺翘的鼻梁一寸寸地往下描摹, 又在他的唇上游离了十几秒钟。
耳温计没入耳道,林知屿敏感地瑟缩了一下,烧得滚烫的侧脸在牧绥的大腿上蹭过,绵软的鼻息喷洒在他的手背,烫得他浑身紧绷。
“痒……”林知屿喃喃地说,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就要去抓。
牧绥眼疾手快地扣住他的手腕,正好耳温计“滴”地一声响起,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数字。
39.2℃。
“小感冒?”牧绥目光森森,一字一顿地复述着林知屿先前的推脱,“等你睡完一觉,恐怕人都熟了。”
林知屿闻声,只是缩了缩身子,闷闷地应道:“熟了就熟了吧,别折腾啦,让我睡觉。”
他的声音软得不像话,还带着病态的哑,听起来又像是赖唧唧的撒娇。
牧绥盯着他,不再多话,直接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手指擦过林知屿的头发,托着他的后脑勺把人扶了起来,林知屿的身体也软得没了骨头,还没坐稳就要往床上倒。
牧绥无奈,只能以一种极其不方便的姿势撑着他的背。
退烧药被强塞进嘴里,舌尖顿时漫开了一片苦味,林知屿下意识地便想要拒绝,舌头奋力地把那两片药往外吐,却不小心舔过牧绥的手指。
于是牧绥的指节一弯,强制地把药都送了进去,又拿起杯子堵住了他的嘴。
林知屿迷迷糊糊被灌了大半杯水,忍不住皱起了眉,哼哼唧唧地说:“够了、够了……别……”
“不想吃了,难受……”
牧绥这才拿走了水杯。
林知屿又要往下倒,后脑勺差点就要磕上床头,多亏牧绥及时用手背挡了一下,把他的脑袋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枕头上。
“睡吧。”他说。
林知屿含糊地“嗯”了一声,却又不老实地在他还没来得及抽走的掌心拱了拱,似乎是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又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终于,高热的额头再次蹭上牧绥的手腕时,他也跟着发出惬意的喟叹:“手好凉,舒服……”
牧绥正在抽离的手僵硬了了一瞬,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短暂的静默里,他的指腹轻轻滑过林知屿的额头,又温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林知屿像一只餍足的猫一般,浑身肌肉都松懈了下来,连鼻尖的低哼声都轻了几分。
“我有时候在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床上的人似乎没听明白,只是在温热的被窝里缩了缩脑袋,睫毛颤了几下便陷入了睡梦中,呼吸逐渐平稳绵长了下来。
牧绥轻嗤一声,将药箱放到一边,正要准备离开,却发现林知屿虚虚勾住了他的手指。他抓得并不紧,可牧绥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硬是控制了他的所有动作。
滑出被子里的手腕瘦削苍白,隐约可以看见内侧的血管。半晌后,牧绥托起他的手腕放进被子里,却没有抽出被握在掌心的手指。
可是他的欲望来得突兀又猛烈,被牵制在这的身体根本无法自行解决。林知屿的气息虽然轻飘飘的,但却轻而易举地闯进了他的脑里,作乱一般地在本就躁动的念想上又添了一把柴火。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自讨苦吃。
半开的窗户中泄露进一点寒的夜风,可却安抚不下半点冲动与灼热。
他渐渐觉得自己的手上的温度似乎烧得和林知屿的差不多了,他再也没有办法从自己这汲取一点微末的凉意。
“很麻烦。”他想。好像自从车祸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来势汹汹的欲望。
风轻轻敲打地玻璃,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为旖旎的情思隐秘助长。
牧绥放空了心思,逐渐把注意力挪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床头柜上的水杯还剩下半杯温水,水汽在灯光下蒸腾出一层浅浅的雾气,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得到外面深蓝的天幕,几颗残星洒落远处,被城市的灯火吞没得几乎看不清形状。
微弱的夜色投进房间,打在林知屿的脸上,为他潮红的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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