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悸:“……”
程非悸磨牙,想揍人。
他换了问法:“以前有交集?过节?”
提到这个祁末满错开了程非悸目光,程非悸一看祁末满这样就知道了,捏着祁末满后颈叫人看过来直视他,道:“我出去趟。自己好好想想,等我回来你再不老实给我交代清楚,你就完了。”
程非悸见祁末满不答,声音越发严肃冷淡:“听没听到。”
祁末满脑袋发怔地点头。
程非悸道:“说话。”
“嗯。”
程非悸满意了,一拍祁末满右脸颊,拎着躲在床底下的喵喵到祁末满身上:“老实点。”
说罢,程非悸起身往门口走,路过沙发时上面血渍吸引了视线,他脚下一顿,拿过上面沾上一点血的小猫包包。
小猫包包做成了最漂亮的三花猫,一只耳朵是棕色,另只是浅咖色,眼睛也是与祁末满瞳孔一样的黑亮有光泽。
然而此时三花猫的尾巴和脸颊都沾上了脏污的血,是最突兀的一笔。
他……好像突然间知道了。
程非悸在沙发前叹气一声,很自然地重新走向祁末满,瞧见这人好不容易恢复好的眼眶又变红了,心中最容软的那一角再一次轻而易举地被戳动。
他弯下腰,朝祁末满伸开手,送给他一个不算短的拥抱,而后很轻很轻地拍他的后背,“能洗掉的,祁小满。”
所以,别担心了,也别难过了。
程非悸松开祁末满间,瞄到祁末满眼角的晶莹,动作轻盈地用指腹抹掉。
拽拽的酷猫怎么就变成了哭猫。
他没有照顾好祁末满,打从认识祁末满来,祁末满只哭过两回,每一回都与他有着不轻不重的关系。
程非悸说不出以后再给你买之类的话,他只一遍遍摸着碰着祁末满,告诉他:“会洗掉的。”
说了很多很多遍,祁末满才艰涩地嗯了声。
程非悸安抚地笑了笑,指骨一弹祁末满浸过水的眼尾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趟。”
祁末满踢掉鞋子,扯过被子上了床。
真乖啊,程非悸站在床头看着祁末满老实躺在被子下,无比欣慰地想,这是他养的小孩子。
把祁末满踢歪的鞋子摆整,程非悸脚步放轻带上门,走到幽娢给他发来的房间。
房间是水泥地面,没铺设瓷砖,四周墙皮脱落得厉害,能看见里面的灰褐色墙灰。
幽娢坐在唯一一张布艺双人沙发,听见门声,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末满弟弟好了?”
程非悸嗯了声走过去,眼眸落在聚积在地上的一滩血,一路移到余文瑞血流仍未停止的右手臂上,“没处理?”
幽娢摸着下巴从善如流道:“不是你的意思?”
程非悸不再说了,只道:“这没你事了。”
幽娢拍拍手起身。
眼看幽娢要离开,余文瑞有坑的脑袋终于填上了,急中生智地嚷嚷道:“你们是军人对不对!军人不能随便杀人!得保护我们这些百姓!”
“小子。”幽娢陡然转身,美目一弯一笑:“我是军人没错。”又一指程非悸:“但他不是。”
“而且,你知道祁末满是他什么人嘛,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弟弟。”幽娢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保护百姓是我们的职责,那你偷我们通行令混进厂房的事情是不是也得算一算了。”
余文瑞三人脸色骤变。
幽娢嗤了声,抽身离去。
待人走了,程非悸开门见山道:“你们和祁末满,也就是祁小满是什么关系?”
不等三人做出一副反抗的表情,程非悸便道:“说与不说任意,但还是那话,她是军人,我不是。”
祁末满虽然喜欢动不动就上手,但他一向有理智,断不会做出危及性命的实质性动作,所以一定是这三人先犯了事。
他不了解这三人,但他了解祁末满,他只要了解祁末满就足够。
俞枞识时务,率先道:“同学。”
程非悸眉梢一动,“祁末满说不认识你们。”
有些话一旦开口,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俞枞默了默道:“祁末满不认识我们很正常,他认识的人本就很少。”
程非悸坐回沙发道:“你们返回厂房找祁末满做什么。”
俞枞犹豫了会儿道:“我们才到T城,没有能住的地方,更没有钱,下午在街上撞见了你和祁小满出门,便想着能不能向祁小满借些钱。”
程非悸一字未发盯着他,半晌袖中匕首悄无声息探出,贴在俞枞脸上:“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所以别浪费我时间。”
锃亮匕首反射着银光,利刃紧贴皮肉,轻而易举划开,俞枞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恐慌与惊惧驱动他蠕动嘴唇:“我说,我都说。”
余文瑞与田衡紧急叫了声:“俞枞!”
匕首下移至颈部,程非悸道:“说。”
俞枞艰难吞咽,闭眼交代:“我们想要些钱。”
程非悸懂了:“所以,那晚深夜的林间也是如此。”
俞枞咬牙点头。
程非悸嗯了声,收了匕首,凡事有一就有二,对方敢在人如此多守卫如此严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摸到祁末满,不是自以为万无一失断不会做,这便能说明他们做过数回,且每一次都成功。
末世来临,程非悸见过太多的恶,因此他从不低估。他道:“你们与祁末满是初中认识,那便说说你们对他做过什么。”
“说了我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走,但不说一定不能走。”
“如何选,看你们。”
程非悸耐心并不多,且不提祁末满还在等他,他有点烦了,匕首探出,正准备武力解决,俞枞与田衡终于下定决心:“说。”
程非悸嘴角一扯,姿态闲适又游刃有余地看向余文瑞,道:“你呢?还不打算说吗?你的同伴抛弃了你,到最后只有你不能走。”
余文瑞痛苦地闭上眼,身体与心里的双重压迫使他流血流汗,他咬住舌尖艰涩挤出一字:“说。”
程非悸文质彬彬地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开始吧,谁先来。”
俞枞率先道:“祁小满他在初中就是一个锯子闷葫芦性子,下课从不说话,就喜欢戴着帽子挡住眼睛独来独往,好似见不得人似的,和……”
俞枞悄悄那拿余光去看程非悸,见程非悸神色如才继续道:“和阴沟里的老鼠一个样……”
程非悸手指点着匕首刀刃,指腹擦破出血并未在意:“继续说。”
“初中班主任家访过,不知道是谁传出了祁小满是孤儿,没有家,只住在一个用车库改装的小房子里,家里又破又脏,还有老鼠。”
“班里人当面骂他是老鼠,他都不吱声,胆子特别小,跟……跟老鼠胆一个小。”
俞枞越说流得汗越多,这些话是面前这人叫他说,但再说下去他真怕匕首会穿过他心脏。
程非悸见状下巴朝田衡一抬:“你来。”
田横咽咽口水道:“以前有些高年级的学长会定期收钱,祁末满他没钱,被收拾过几顿,但他每次都不吭声也不找老师……久而久之,我们就都知道祁小满不会反抗,所以……所以我就都……”
田衡终于说不下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糊了满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错了……”
“闭嘴。”程非悸眉心紧蹙,不想再听无意义的废话了,“你们三个都做过什么?还是说与不说都可以,但不说我会亲自问我弟弟,我弟弟只要说,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信。选择权依旧在你们手里。”
这次沉默的时间足够长,程非悸安静地等待起,大约十分钟后程非悸瞄准俞枞,干脆利落地刺中肩头,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衫。
剧痛一波接一波地袭来,俞枞疼得脸色苍白又满头大汗,匕首插进骨头缝,连带着筋骨皮肉,恨不得死了算。他咬着腮帮子顶着程非悸冷锐目光道:“书……本扔进过厕所,淋过拖地水,用烟头烫过他的……他的后腰。踩……踩过他的手指……”
“行了。”程非悸不想再听了,抽中匕首,引得俞枞又是一声惨叫。
血液由刀刃汇聚到刀尖,最后一滴一滴淌于地面,程非悸自认为善解人意道:“我说话算数,你们可以离开,但是——”
程非悸绕着匕首,话锋一转:“手按在地上,挨个让我刺上一刀,这事就算完。”
……
门推开,浓烈扑鼻的血腥味涌出。
幽娢鼻子一皱,看向一根头发丝都没乱的程非悸。
程非悸慢条斯理擦着溅到手背上血滴,随手扔掉纸巾,道:“我记得队伍中有队医,叫人进来但管好嘴。”
幽娢嗯了声,难得没开玩笑。
踩着二楼楼梯走下,打开房门,程非悸摸黑走到床边。
已是黑夜,床上人影影影绰绰,笼罩在被子中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蓬松的脑袋,程非悸站在床边许久也没有反应,看样子是真的睡觉了。
程非悸脱下鞋,躺到祁末满留给他的半张床。
单人床狭小,祁末满只占了小小一块,程非悸躺下后担心祁末满半夜滚到地上,胳膊揽着祁末满往里面带了带。
动作幅度有点大,借着月光程非悸看见祁末满被扰地皱了皱眉,他哼笑一声正要收了动作,祁末满突然凑到他颈间。
发丝蹭过喉结,温温热热的触感撩拨着人,程非悸一下就不敢动了,绷成了一块木头。
睡梦中的一切反应都是本能,祁末满搂着程非悸,像小猫闻味似的在脖颈嗅了几下,闻到熟悉气息才徐徐展开打结的眉。
程非悸又笑了,一点点扒拉开祁末满拧在一块的双手,妥善塞进被子里,才正式躺下。
T城地处华北,五月末的夜晚已逐渐升温,窗户半开着,夜风间或偶尔地吹拂过来,窗帘簌簌地摆动。
程非悸想睡觉却睡不着,手背靠后,自暴自弃睁了眼看向祁末满不知何时又拿出的双手。
祁末满手上伤不少,有刀伤也又枪伤,早些年的伤早就如过往云烟般消散,但程非悸依旧看了又看。
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曾经一掠而过的腰身,祁末满在车上换衣时他注意到腰部也有伤,但祁末满动作太快,他看得不仔细,如今……如今……
程非悸悄然伸出手,拎起被子一角,摸到祁末满卫衣下摆,看着浑然不觉正睡觉的祁末满,果断掀开。
祁末满很瘦,他一直都知道,但面对着一只手就能揽住的腰身他还是愣了愣,才认真地去看。
根本不用细找,在莹莹月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疤横在腰间,不算大,但在程非悸看来却突兀又显眼,时时刻刻地提醒他,祁末满经历过什么。
程非悸盯得入迷了,入神了,指腹不知何时移到疤痕处,在上面按了又摸,摸了又按,像是这样做就能祛除这些痕迹。
期间他用得力气过于大了,疤痕周围带上了红,他正要收手,祁末满却忽然从睡梦中抽出,揉着眼睛,声音含糊又小心翼翼地问:“程非悸,你在做什么?”
程非悸抬了头,对上祁末满揉碎着月光的眼睛,是很好看很好看。
他没动,手还搭在腰间,在上面一碰:“疼吗?”
问完,程非悸顿时直觉自己在说废话,怎么可能不疼。
祁末满这才意识到程非悸在做什么,指腹划过的触感越发鲜明,引得他腰腹一瑟缩,还有点痒,这感觉太怪异了。祁末满想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
程非悸不明所以地看了祁末满眼,却见祁末满耳朵有点红红的,当下收回手扯下祁末满卫衣,长舒出口浊气。
程非悸的手指消失了,祁末满短路的脑袋重新连接,理明了前因后果,跪坐起来面对程非悸,很迟缓地说:“不疼。”
程非悸没拆穿他的谎言,只笑了笑:“以后你有家长了,听着没。”
他靠在床头,揉着祁末满脑袋:“如果听见了就叫我声哥,当然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
祁末满突然抬起手攥住程非悸即将拿走的手臂,随即看着程非悸声音超小超小地叫了一声:“哥。”
程非悸一怔,刚醒来,祁末满嗓音还是黏黏糊糊的,像是一朵朵刚出炉还带着热气的棉花糖,一戳一个洞,总之是好听得过分了。
“嗯。”程非悸眉眼带笑应了声,拉过被子到祁末满身上,“睡吧。”
祁末满握着被子,躺下阖上眼。
【叮!心动指数+5%,HE进度+5%,HE进度已达75%! 】
时间长了,程非悸已能完全忽视116的提示音,但在夜里,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祁末满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吗?
他能分清两者的区别吗?
如果分不清呢?
这三个问题难以回答,一时间也想不出答案,程非悸只好带着问题入睡。
心里想着事,睡得不太安稳,程非悸第二日早早醒来,醒来后只觉呼吸不畅,胸腔发闷。他试着起身,没起来,保持着仰躺姿势向下瞥,只见祁末满手脚都呈八爪鱼状缠在他身上。
祁末满身上很热,程非悸闭目一瞬又睁开,悄无声息挪了挪腿,避开某种尴尬反应。
等程非悸艰难下床,已是满头大汗,到走廊卫生间洗完漱后摸过染血的小猫背包,开始一遍遍的清洗,直至再也看不出脏污。
做完这一系列活动后,程非悸才回屋叫醒祁末满。
祁末满每次醒来时都会用手捂住眼睛,嘴巴张着发出不情不愿的几声,再顶着鸡窝头爬起。
就怪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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