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话,不仅中年男人的神色难看。
就连南舟也像是被人硬塞了一嘴的苦瓜似的,想为自己辩驳两句吧,可又不知从哪开始,最后只能默认程歧那句:胆小懦弱又怕事。
第66章 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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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程歧的“调解”之下, 中年男子“自愿”与南舟道歉,这件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南舟有些不好意思:“今晚谢谢你啊,要不然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解决不了, 说不定我还会被工作人员给赶出去, 等有机会了, 我请你吃饭。”他语气诚恳。
而程歧闻言,笑了笑, 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行啊,什么时候请?要不就今晚?”
说着, 他抬起手, 招呼了一下远处的服务生, 对方看见后, 立即端着手里的酒盘走了过来,程歧从上面拿了杯红酒, 微微晃动了两下,随后凑到鼻子附近深嗅了一口气。
南舟闻言,却是一惊:“今晚?”
他连忙摆了摆手:“今晚不行,我今晚过来是有事情要做的。”
“行, 那就改天。”程歧倒也没想强迫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不过, 他却对南舟口中的“事情”有些感兴趣。
难道是帮周扶京拍展品?!
想到这儿,程歧挑了挑眉毛,偷偷瞄了南舟两眼,然后又假装喝酒, 把目光收了回来。
然而,就在他们并肩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口罩男正在目不转睛地暗中窥视着他们。
要是凑近一点, 还能听见他悄声吐槽道:“靠,还说自己不认识什么有名气的人,这不是没一会儿功夫就傍上程歧了?!刚才还在那里装什么白莲花。”
说着,他冷不丁地“嘁”了一声,“老子就说像小方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亏本的生意,敢情是背后有靠山啊。”
他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边如猎手般用手中的相机寻找着最佳角度,给两人连拍了数十张照片。
直到旁边的工作人员用手肘轻戳了他一下:“你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呢?赶紧走,我们该去后台侯着了。”
口罩男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镜头盖上,站起身来,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剜了南舟一眼,随后心有不甘地跟着旁边的人朝后台走去。
半小时后,随着一阵钢琴曲的响起,今晚的公益拍卖活动宣布正式开始。
南舟被工作人员安排在离中心舞台较远的位置坐下。
每个人的面前,除了酒杯和吃食,还有一个宛如身份标识的印有号码的牌子。
若是等会儿有自己心仪的拍品,就可以举起这个牌子来应价。
南舟对拍品不感兴趣,也没有钱。
他原本想偷偷溜走,但活动开始后,场内的宾客都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站起来就显得太过惹眼,于是思虑片刻,南舟决定再等一等,毕竟今晚这场活动不可能没有中场休息的时间,到时候自己再离开,也不算太迟。
想到这里,南舟干脆低下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面前的这盘吃食上。
他来之前没来得及吃饭,这会儿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咕噜叫了。
要是现在能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南舟忍不住吧唧了几下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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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拍卖活动在半小时后落下帷幕。
南舟将盘子里的零食扫荡一空,然后,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准备趁着中场休息的间隙悄悄溜走。
他扭过头,左右环顾了一下,在确定周围压根没人关注自己后,他双手扶在桌子上,借力,想要站起来,可下一秒,一张粗糙的大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然后,如鹰爪般准确无误地盖在了南舟的手背之上。
南舟顺势低下头。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手背黝黑,青筋凸起,如同蚯蚓般盘踞在上面,指甲缝隙里填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不像是普通的泥土,反倒像是沉积多年的污垢的大手。
南舟的眉心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下意识就要将自己的手掌抽回来。
可对方的力气明显要比他大许多,在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干脆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用尽十足的力气硬拽着,就是不肯让他逃脱。
南舟顿感情况不妙,扭过头,朝身旁这人的脸上看去,等他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南舟的瞳孔如针尖般骤缩,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乱撞,下一秒,他的耳边能听见的就只剩下一些尖锐又刺耳的噪音,仿佛要刺破他的耳膜。
虽然,眼前的男人身着干净立挺的西装,但他的头发却乱糟糟的,仔细看发根处还挂着一块又一块的头皮屑,发尾的位置更是已经打成了绺结,说是在外面流浪的乞讨人员都毫不为过。
南舟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而对方看见他后,更是笑得十分灿烂,露出嘴里的大黄牙,兴奋地说着什么。
明明近在咫尺,但南舟就好像是整个人都被沉进了无底的水潭一般,耳边除了刺耳的噪音之外,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头疼欲裂。
南舟紧紧地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噪音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等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这才隐约听清了面前男人的话:“小舟!我可算是找到你了,我是你爸啊。”男人高兴的直拍南舟的肩膀,高声道:“真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了啊?还能来这种场合,哎哟,我们南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哦,看来以后爸爸能跟着你享福了,哈哈哈哈哈。”
南文德的笑声引来了周围宾客的注目。
南舟也是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周真口中的:把事情闹得难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南舟霍然起身,再次发力,企图将自己的手掌挣脱出来。
但南文德依旧如同铁钳一般,死死不肯松手。
南舟见状,并未继续在力气上与他较劲,而是从旁抄起一把叉子,右手如同铁铸般紧紧攥住叉子的手柄,然后,高悬在他与南文德的手掌上方,冷冰冰地呵斥道:“松手。”
南文德脸上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那副模样,仿佛根本不将南舟的威胁当一回事:“你这是干吗?你还能□□老子一刀不成?”
南舟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喊道:“三!”
稍顷,又继续喊道:“二!”
此时,南文德脸上的笑容已然僵住,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紧接着,在南舟喊出“一!”的刹那,他如触电般迅速将自己的手掌缩了回去。
南舟见状,没有再和他多说一句废话,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掌抽回之后,他本想往口袋里一插,可下一秒,脑海中却浮现出南文德指甲里的污垢,顿时只觉得一阵恶心翻涌,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手垂在腿侧,随后,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下一秒,南文德又一把拽住了他的袖筒。
南舟察觉到后,猛地回过头,那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在此刻变得如寒冰般冷冽至极:“放开。”
南文德干脆耍起赖皮:“我不放。”话落,他的眼睛滴溜一转,双手一拍,就开始诉苦,“哎哟,小舟啊,你是不知道爸爸这些年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天天有了上顿没下顿,这几年吧,身体还不好,不是头疼就是腰疼的,也干不了什么活,但病总要看,饭也总归要吃,你说是不是,所以吧......”
他不太好意思地抬手蹭了蹭鼻尖,“我就在外面欠了些钱,不过,现在好了啊,我儿子有出息了啊,哈哈哈,我儿子可以帮我还掉那些欠款啊。”话落,他用力拍了拍南舟肩膀,仰头一边笑,一边朝着四周的宾客说,“这是我儿子,现在可有出息了,赚了不少钱,听说有几十万呢,哈哈哈,我以后可以跟着我儿子享福了!”
宾客们闻言,纷纷侧头议论起来。
南舟瞬间黑了脸,一把拽着他的手臂,就要往外拖:“你跟我过来。”
“诶...你慢点啊。”南文德脚下踉跄,被南舟拽着走了几步,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推开南舟,站在原地就不动了,“不对,我...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南舟在无数视线的偷瞄注视下,头皮一紧:“行,你不走,我走。”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这时,南文德如饿虎扑食般上前,一把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不行,你...你也不能走,你要走了,以后谁管我?谁给我养老?我可是你老子,你自己都过上好日子了,可不能把你老子给抛弃了,否则会遭天谴的。”
南舟急红了眼:“那就让我遭天谴吧!我恨不得现在从天而降两道雷赶紧把你我给劈死,这样我也算是帮我妈报了当年你用擀面杖打我妈头的仇了!”
南文德闻言一惊。
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没想到这个小子还记着?!
南文德眼见走亲情路线打动不了他,干脆换种套路。
他先用两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攥住南舟的手腕,紧接着,一屁股蹲在地上,耍起了无赖,“我知道你现在也是有脸的人,我不和你多要,只要你现在给我三十万,我就立即放你走,以后也绝对不再来打扰你,行不行?”
“让我给你养老钱?!我妈辛苦了一辈子都没能享受,你这种垃圾又凭什么从我这里拿钱养老?!!”南舟使出浑身解数,妄图挣脱南文德的束缚,“放开!”
然而,他那点微末之力在南文德这种自年轻时就从事体力劳动的人面前,简直如同螳臂当车。
南文德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毕竟,他在外面欠下的那笔巨额债务,仅凭他自身的能力是绝无可能偿还的,可放债的那帮人可是他们老家出了名的地痞流氓,自己若是再不还钱,恐怕这条小命都难保了。如今,南舟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让南舟离开。
想到这里,南文德转而抱住他的裤腿,如此一来,不仅省力,南舟也更难逃脱,毕竟这里有这么多人在,他总不能当众脱掉裤子逃跑吧?!
纠缠之中,南舟抬头环顾四周。
此时,前排的宾客离着远,在音乐声的掩盖之下,他们没听到这里的动静,还在认真观赏着舞台上的音乐表演,但中后排的宾客早已纷纷扭过头,朝自己和南文德投来了打量的视线。
其中,那位向南舟索要联系方式未果而恼羞成怒的中年男人,更是一手端着红酒杯,一边侧着身子与身旁的男人窃窃私语,脸上毫不掩饰对南舟的鄙夷之情。
而那道目光,犹如一把锋利的剑,深深地刺痛了南舟的自尊心。
就在这时,有几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小跑了过来。
为首的人先仔细打量了南舟的长相,然后,下巴一扬,对着另外几人发号施令:“还等什么呢?赶紧把这个乞丐给赶出去!”
其余几名工作人员忙不迭地应道:“是!”
随后,他们一把拽住蹲坐在地上耍赖皮的南文德。
南文德看这些人的架势也知道他们是来赶自己出去的,于是快速扭动着身体,躲避他们的抓捕。
见他不想配合,其中一人有些不耐烦,干脆伸出拳头,悄无声息地朝着他的肚皮就用力捅了过去。
方才还在咋咋呼呼、各种叫嚣的南文德瞬间倒抽一口凉气,攥住南舟双臂的手也在此时如泄气的皮球般没了力气。
工作人员见此情形,趁势牢牢控制住他的手臂,然后,如拎小鸡般将其架了起来。
“诶!诶!你们放开我。”南文德不肯就这样放弃,稍稍缓过一口气之后,便又开始挣扎,可他刚说完一句话,下一秒,口中便直接被塞了一块白布,然后一路“呜呜呜呜—”被生拉硬拽了出去。
南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直起身子,刚要开口向对方致歉。
可就在这时,那位为首的工作人员突然扭过头,冷冷地说:“还有他!”
不等南舟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两个男人抓住胳膊,对方用足了力气,将他往外拖去,他来不及站稳,脚下踉跄了一步,左脚的鞋子一松,就在马上要掉落的时候,禁锢住他的力量突然一松,紧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靠了上来。
南舟下意识抬头。
恰好看见了周扶京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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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酒店二楼的休息室。
南舟自从被周扶京带到这里之后,便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掰着手指头发呆,仿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
而一旁的南文德,手腕被绳子紧紧捆住。
此刻,他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仰着头,声嘶力竭地乱吆喝着:“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都是大老爷们的,少拉拉扯扯,让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说完之后,他还有些不解气,干脆用肩膀去撞击旁边的工作人员,对方敏捷地一闪,他便如泄气的皮球一般,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这时,他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你们都聋吗?!放开我啊!否则等我出去了,我就报警抓你们,说你们涉嫌绑架!我要让你们进监狱尝一尝坐牢的滋味!”
听到“坐牢”这两个字,南舟的身子如触电般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
一旁的周扶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他伸出自己的手掌,盖在南舟的手上拍了拍。
南舟下意识地想躲闪。
周扶京干脆一把抓住。
南舟平静了几秒,但等他想起自己这只手被南文德抓过之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周扶京见状,眉头微微一蹙。
与此同时,南文德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嚣着:“南舟,你看看这群人都是怎么对待你老子的!你给我投诉他们!什么工作态度,顾客就是上帝这句话你们没听过啊?那上帝的老子你们更应该毕恭毕敬地对待!”
说完,他打了个响亮的嗝,一股难闻的酒气弥漫开来。
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蹙紧了眉心,仿佛闻到了泔水桶的味道。
这时,为首的那位工作人员往前走了两步,弓着腰,带着笑:“周总,您看...”他装模作样的擦了擦额头,解释说:“今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是真不知道您和他们两位认识,毕竟今晚活动现场有不少宾客,我们也不好让他们两位就在那里吵吵闹闹,这万一被哪个不知情的拍下来,转头发到网上,影响反而更不好,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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