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说,当初刚开始运营的时候,他们担心收不回本,就让大家在车上装半拉各府中的特产,就算快递开不起来,他们至少也是不会亏本的。
后来证明他们想多了,快递不过用了短短半年就开始盈利了,只不过这钱经了一趟手又投了进去,账目上又只剩下了应急用得钱。
其实原本按照规划来说,安知县这种偏远的边关城镇,会安排到最后一批修筑快递站,然而架不住杜寅在这里,他那么积极的说服杜老爷,本身也就有想要交换人情的意思,他要建设安知县,需要商队带活本地的经济。
刘正也很痛快,亲自吩咐家里最好的商队北上,而杜寅也很争气,修起了煤渣路,让整个祁州都看起来积极了不少。
总之,赫连城那边直接联系上了江南商队,杜寅也投桃报李当初赫连城给他提供煤渣的事情,十分关注这个快件,最后只花了这么些天就到了京城,再由崔醉带进宫中。
薛瑾安将东西拆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油画,油画室上面有一男一女,瞧着是一对夫妻,男子五官颇为阴柔,一双细长凤眸里浅色眼瞳如琥珀,即便笑着也无端带着点冷意,女子五官则很是硬朗英气,穿着劲装手里拿着长刀,一看就知道是纵马江湖的女儿郎,倒是相当般配。
薛瑾安第一眼就注意到画中女人的五官格外熟悉,他曾经见过一张有五成相似的脸,在一个男人身上。
不同的是,女子的表情和气质是开朗而纯粹的,笑容如同阳光一般的温暖,便是只是落在画上,仿佛能瞧见她周身的雀跃,而薛瑾安曾经见过的那个人,笑起来却时刻带着讥讽,那双浅色的眼瞳里被阴沉狠厉浸满,看人都仿佛带着尖刀。
倒像是,画中这对夫妻的结合体。薛瑾安若有所思。
“哇,这种画是什么流派?我竟然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崔醉发出没有见识的惊呼,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都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薛瑾安大概是唯一一个对这样新奇的化作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丁点,毕竟现如今的西方画也还没形成正统的流派,大家都是摸索着自学,带着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就比如说这张画里的两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像扑克牌里的jok牌。
好在这只是风格像。
除了这幅油画之外,包裹里面还有一个小袋子,小袋子里面有一些画着单个五官的废纸,还有一封没有封好口子的信,信是伊琳娜写的,字数不长,主要是交代她送这个礼物的意思。
原来这是伊琳娜在听了几耳朵张景华的事情之后,觉得戎狄实在是太疯了,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能赶出什么事情来,伊琳娜于是决定肃清自己辖区内的南疆传教士。
清理也顺带废物利用一把,伊琳娜请了好几个画师,根据他们说出的张景华和其家人的特征画画,然后给他们辨认继续更改,最后留下最像的那一张,为了防止出错,他把画师画的其他不同五官图也都留了下来,薛瑾安若是觉得哪里不对,也可以从中挑选着换。
是的没错,这画中的人正是张景华和他的妻子何氏。
薛瑾安将画中五官数据录入,然后拿出纸就开始拼凑,根据所有人口中说出的有关慧贵妃形象来捏造,好将慧贵妃的脸一点一点拼出来。
这是一个很细致的活儿,毕竟要不断的去调整,让她不断贴近形容的样子,哪怕是薛瑾安都废了一些功夫调整数据。
小夏子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在听了玄十一那番话后,他踌躇了好些天,饭吃不饱睡也睡不好,整个人都不憔悴了好多,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却不想一进来就看到了那副油画,而七皇子正将手里的画叫给寿全,叫他将图挂起来。
油画上的人小夏子并不认识,他只瞥了一眼就去错开了眼神,然而七皇子手里的画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慧、慧贵妃!”
后来薛瑾安将这幅画拿去给太皇太后坚定,太皇太后明说这五官其实并没有特别像,但那身上的气质,却叫人一眼就认得出来。
认出了慧贵妃,小夏子已经薛瑾安已经都知道了,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小夏子惨白着脸“噗通”一声就直接跪下了。
“殿下,殿下,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夏子颤抖的声音被打断,玄十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我早就告诉过你,有些话不要等到没价值了再说。”
说着突然伸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作势就要把他勒死。
小夏子大抵是真的怕了吧,他竟然哭做一团,死死抓住玄十一的手,哽咽地祈求道,“我也不想,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命死不足惜,可我还有一个哥哥,如果我死了,他也活不了,我们夏家的香火就要彻底断了,我……”
原来小夏子原本也是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不加伺候的奴仆),父母说起来也都是簪缨世家的少爷小姐,只不过家族庞大,他们又都是旁系,分家的时候分到的财产有限,等到他们手里的家产已经很薄了,他们两个又都不擅长经营,不到三年亏出去五个铺子,小夏子那时候每天睡前都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一觉醒来就成了破落户,要流落街头去了。
后来是他那自小会读书的大哥实在看不下去,把父母的管家之权给收了回去,恰逢当时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表妹来家中小住,他便将管家之权暂且交由她。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夏子并不知道,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像父母的孩子,不会读书也不会经营,也就勉强在习武方面有点天赋,可惜他还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惰性子,最后也就轻功学出了点东西。
小夏子见家里没有要败落的危机了,不安分的心就躁动起来,跑江湖上闯荡去了,闯荡没闯荡出个什么名堂,转头发现家里被灭门了,都说兄长喜欢上一个江湖女子,厌弃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结果遭了报应……
他语无伦次的交代着,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玄十一横在脖子上的力道松了松,让他能够清楚的将话吐露出来。
薛瑾安将玄十一的所有小动作都收在眼底,从他突然出现一副要杀小夏子的样子,薛瑾安就知道,玄十一是在救他。
小夏子讲得故事有点耳熟,薛瑾安很快就回想了起来,“庄妃谢红英。”
“什么庄妃?”小夏子被薛瑾安逮住的时候,庄妃的都还没进宫呢,自从到了昭阳宫之后,他就一直没怎么接触过人了,别说听说传消息,他连说话都快不会了。
他脑子缓慢转动着,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大,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谢红英,临渊侯府的小姐谢红英,她入了宫当了妃子?她竟然入了宫当了妃子?!”
小夏子表情扭曲起来,似乎终于想明白了,白着脸惨笑道,“他们都是一伙的,谢红英和安王是一伙的!”
“谢红英进宫一定是为了皇后之位,只有皇后之位才能进入未央宫,里面藏着先帝的传位圣旨——传位给慧贵妃之子安王薛显的圣旨!”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薛瑾安闻言却忽而眉梢轻挑,眼眸看向了油画上那对靠在一起的男女。
“你是说,安王是慧贵妃那个本该流产的孩子?”可怎么更像张景华和其妻子的,却是那位平亲王世子?
第161章
所有人都被小夏子这突如其来的一番爆料给惊住了, 面上的表情是难以控制的空白,思绪一片混乱,根本找不到思考的线头, 他们只能下意识地看向主心骨——面无表情的薛瑾安。
薛瑾安在沉思,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误。
纵然, 这世上长得相似之人非常多, 有些陌生人的五官相似度高到代码生命都会忍不住想打开老天爷的数据库看看模版是不是太少了,但长得这么相似,连这种浅色的眼瞳都复制到,并且身份也对得上的,是巧合的概率低于1%。
而且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别忘了,这是小说世界——实际上, 现实是不需要逻辑的,剧情发展往往癫得人反应不过来,但小说发展是需要逻辑支撑的,无理由的巧合太多会被读者认为作者牵强附会, 强行制造看点。
因此小说里的种种巧合, 往往意味着背后还有隐藏剧情。
综上所述, 平亲王世子和安王身份有异的可能性无限接近百分百。
薛瑾安代入上面的已知条件,结合数据库中相关线索,得出两个结论:一,慧贵妃就是蛊神医张景华流落在外的女儿, 当年蛊神医入宫就是为了给慧贵妃看病续命;二,安王和平亲王世子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被调换了,而调换者显而易见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先帝。
迄今为止,对于慧贵妃腹中的孩子对外的说法都是流产, 之后身体虚弱情绪不佳,不到两年时间就郁郁而终。别的或许能作假,但慧贵妃的病还牵扯上了太皇太后,以太皇太后的性格必然是不可能被糊弄,所以慧贵妃的虚弱大概率是真的。
那样的慧贵妃基本做不了什么,太皇太后也不会允许她做什么,慧贵妃在宫中根基薄弱,心腹势力基本等同于没有,她就是攀附在先帝身上的菟丝花,最多能吹吹枕边风,是以,太皇太后都根本不拿她当一回事儿,手段也都是朝着先帝而去,拿捏住了先帝,慧贵妃就翻不出什么浪来。
思来想去,能瞒过太皇太后耳目悄无声息完成“狸猫换太子”,还能让当时是皇子的平亲王心甘情愿当便宜爹的,也就只有先帝了。
至于先帝到底为什么不昔混淆皇室血脉也要这么做,或许是觉得这孩子的存在对慧贵妃有碍,或许是觉得当时正在气头上的太皇太后绝对不会留下这个“孽种”。
——毕竟慧贵妃那两个儿子可是犯了造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而太皇太后就是这桩案子的主办人,她就算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不杀慧贵妃和她的孩子,也必然是要将其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斩草除根的道理没人不懂,太皇太后再不是嗜杀的人,也不可能放任一个和自己有仇的皇子自在逍遥,也不会给他丰满羽翼崭露锋芒的机会。
薛瑾安能想到的原因有很多,但他不是先帝,也并不是很了解先帝,一切猜测便都缺少了主要数据支撑因而可信度降低,或许只有等先帝复活,才能揭晓其答案。
但这并不重要,结果摆在这里就行了,薛瑾安现在真正想知道的是,都有谁知道平亲王世子和安王身份调换的事,又是谁利用了这件事?
平亲王作为替父亲养儿子的倒霉蛋当事人,必然是知道世子身份问题的;经过上次和世子的接触,以及世子的种种传闻经历来看,世子本人有87%是知道这件事的,他都说自己随母姓张,张姓虽然是大姓,但有张景华在这里的前提下,很难不叫人多想几分。
那么,皇帝呢?现在在这个位置上的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又会不会是他故意在利用这件事误导安王?
薛瑾安莫名的锁定了皇帝,觉得这一切事情都同他有所关联,也不怪薛瑾安会这么想,实在是皇帝的表现差劲到完全不符合逻辑。
若他当年真有这么无能,太皇太后根本不会推他上位,而他若真的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无能,太皇太后又怎么在慈宁宫蜗居这么多年,被瞒得死死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如果上述猜测为真,那么皇帝迄今为止的种种放任就很耐人寻味了,相比起放任来说,更像是一种放肆,有恃无恐的放肆。
可是为什么呢?误导安王以为自己是慧贵妃之子,误导他觊觎皇位,进而放任他在后宫安插人手让后宫乌烟瘴气,与此同时对朝堂大臣也展现出了超强的包容心……这些都是为什么?
薛瑾安总觉得中间缺了很重要的一环,导致完全没办法将皇帝的行为逻辑连贯起来。
薛瑾安想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直憋着一口气等着薛瑾安反应的小夏子心中一慌。
小夏子也就是怒气上头冲动之下才将传位圣旨的事情脱口而出,话出口后他就有些后悔,但话已经出口,再隐瞒就是真的找死,倒不如借势全盘托出,兴许还能搏一条活路。
然而,小夏子预设的震惊表情并没有在薛瑾安脸上看到。
薛瑾安听到的瞬间是挑眉,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答案和他心中猜测有了点微小出入”的神态,小夏子当即心里就一个咯噔,脑子不受控制的冒出玄十一前些日子告诫的话:“有些话不要等到没有价值了再说。”
所以他说得还是太晚了,他的消息已经没有价值了……吗?小夏子心中无比忐忑,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屏气凝神地等着薛瑾安的反应。
却不想对方竟然原地思考了起来,短短时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忽而一皱,黑沉的眼眸看着都幽幽泛着冷。
薛瑾安感觉到注视,抬头看过去,眼底对皇帝的嫌弃和烦躁尚且没散去,被小夏子看了个正着。
小夏子当即一慌,脱口就开始道,“不,不要杀我,我没有说谎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有证据!”
“嗯?”薛瑾安本来都要飘走的视线重新挪回到他身上,顺手把刚唤出的小X老师重新关了回去。
因为太皮被关停了很多权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除菜皇帝之外的人交流过,迫不及待想要望风透气的小X老师:??
小X老师出离的愤怒了,不爽地开始刨薛瑾安的数据库。
薛瑾安没有管他,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神盯着小夏子,无声地给他施加压力。
不管多坚固的木桶,只要开了个口子就存不住水了,稍微施加点力道,木桶甚至会直接破掉。
小夏子咬了咬牙,不等玄十一再来一波威胁,就主动交代了这事。
“是平亲王,安王的身世是平亲王亲口说的。”小夏子说道。
皇帝的嫌疑拉满了。薛瑾安这么想着,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小夏子以为是自己透露的东西还不足以说服他,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到底还是揭开了最后的伤疤,“这是我哥哥还能说话前亲口同我说的,是他亲耳听到的。”
小夏子花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然而他不知道,当他说起“亲口”“亲耳”这些字眼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咬紧后槽牙,面颊绷紧一瞬间绷紧的肌肉将他的隐忍展露无疑。
别说是薛瑾安了,就连站在小夏子身后看不见他全部表情的玄十一都看了出来,只是不等他细想,就听见薛瑾安笃定地声音,“你哥哥现在口不能言耳不能听。”
“!”小夏子蓦然抬头看过去,震惊在眼中一闪而逝,很快就被翻涌上来的情绪所取代,他后槽牙紧咬,努力克制着声音,让自己的愤怒和怨恨不要那么的狰狞,“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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