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不是。”八皇子扯了扯嘴角,语气冷冷说道。
“八哥,是不是不重要,大家以为你是,你就是。”九皇子笑着,意味深长地说道。
八皇子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九皇子凑近了一些:“八哥,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来牵桥搭线的。”
“给谁?二哥吗?”八皇子是知道九皇子曾经找过二皇子的,他冷嘲道,“二哥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想要做什么?托我在他死后烧纸吗?”
“说不准明年的今日,是你我去给薛瑾安烧纸呢?”九皇子看着八皇子霍然抬起的眼,轻笑了一声。
八皇子根本不信,他不相信二皇子有这个脑子,毫不客气地道:“薛瑾安文武双全算无遗策,二哥一朝不保夕的阶下囚想要对付他?若是有长姐在,我倒是信他两分。”
“二哥不行,但八哥你可以啊,八哥手底下可还有那些西南军可以用。薛琅寰就是个瘸了腿的废物,拿什么跟你比?七哥可以,八哥也可以。”九皇子抬手挡住嘴巴,凑在八皇子耳边小声说道,“二哥只是一个挡箭牌罢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事成之后再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你我岂不高枕无忧?”
“你想要做什么?”八皇子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小事,再次询问。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二哥想做什么。”九皇子手掌在脖子前一划,“祭天大典在即,路经险地山石崩摧,父皇与太子命丧当场,八皇子诛杀逆贼为其报仇,虽然悲痛欲绝,但国不可一日无君,遂黄袍加身,祭祀天地祖宗,竟得现奇观,原是天降人皇,紫薇归位,自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八皇子笑了一下,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他是讨厌七皇子,甚至对他生出了仇恨的心思,可是还没有到绝路,他他还有西南军,只要三皇子一直是残疾,西南军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何必要趟这趟浑水?
和蠢货合作,只有死路一条。
*
“主子,您看看这个。”正在收整汇总今日消息的福禄匆匆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有特殊花押的字条。
薛瑾安一看就知道,这是九添一传来的消息。按理说能让福禄这么急匆匆跑来的消息,该是比较重要的,但看福禄这隐隐憋不住,想笑又觉得荒唐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看了个笑话。
薛瑾安打开纸条一看,发现真的是个笑话:二皇子想要造反,派手底下的人在九添一共商大计,其中还有戎狄人。
——还是在大厅,那些个戎狄人没有九添一的会员,还是二皇子的人出的,给九添一添了几万两的业绩,又叫伙计跑腿买了一堆吃食,边吃得嘴角流油边打牌边谈。
当然,之所以在大厅也是因为七皇子是十全公子的事儿曝光了出去,京城还记得当年七皇子震慑出言不逊的戎狄使臣的事迹的人,纷纷跑来打卡,还有嗅到了商机的商人、知道七皇子曾问倒满朝文武的国子监学生……总之,九添一是满满当当,包厢根本不够用,大厅都跟下饺子一样。
至于那些戎狄人,是当初葛尔丹被扣在京城时,汗王派来的人,大部分都回去了,但还有小部分留在京城探听情报,他们平日里都藏得很隐秘,借面孔便利时常扮作西域的商人混在人堆里,二皇子的人能联系上他们倒确实叫人意外。
总之,他们这群人就在大厅里聊完了一整个计划,都不用特意探听,店里内功比较好的小二们都张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这信息的业绩是记在那个帮忙跑腿买了一桌子吃食的小二身上,实在是为这条消息出力的,真的只有他一个,大家实在不好意思抢功。
当然,那戎狄探子还是有点水准的,还是质疑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这么机密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二皇子的人道,“大隐隐于市懂不懂?谁能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谈这些?就算真的听到了谁又会当真?”
戎狄探子们:“……还是找个包厢吧,这里是你们七皇子的地盘,他……”
“就是因为是他的地盘我们才定在这里,到时候出了事,凶手就是他,明白吗?”二皇子的人觉得自己的想法甚妙,忍不住神气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若隐若现在他身上逡巡的视线。
“还是找个包厢吧。”戎狄探子们对薛瑾安有点阴影,没办法这么云淡风轻,坚持道。
二皇子的人不耐烦了,“要有包厢我还在这里?你们的会员钱都是我出的,再废话还我,一人一万!”
每天就靠着装西域商人倒卖商品养活自己的戎狄探子们闭嘴了。
就这样,二皇子要造反的消息除了天知地知外,还有九添一一整个楼的人都知道了。
对此,福禄表示:“不愧是二皇子的手下。”
福禄以为他对二皇子及他手下的人做出的计划有多错漏百出已经足够了解了,事实证明他还是了解的不够。
因为当天晚上,夕云来了昭阳宫,长公主那边都知道二皇子要造反了。
二皇子的人花大价钱发布江湖集结令,以高额的奖励集结了一群乌合之众,加上二皇子府的仆人家丁私兵共计四百七十三人,然后斥巨资带他们去工部旗下的铁匠铺挑兵器,把京城几个市场的马匹全都买空了,还让二皇子府旁边一整条街的妇女小媳妇儿们编织藤甲。
要不是长公主的人遮掩了一下,别说长公主知道了,京兆尹都得出动,实现“计划是早上定的,人是晌午甚的,晚上顺便砍了个头”指标,破最快办案记录。
福禄抽了抽嘴角:“这什么草台班子,太儿戏了吧!”
崔醉也听得很无语,不过他的重点在:“长公主不是同二皇子闹得不可开交,怎么还替他遮掩?”
“毕竟他们一母同胞,二皇子造反,她也会受到牵连。”灵芝这点还是看得挺明白的,她皱了皱眉道,“殿下您同长公主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事儿牵扯甚大,还是不要沾手的好。”
薛瑾安摇了摇头。
寿全以为他是想卖长公主一个面子,连忙开口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殿下说过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薛瑾安道,“长公主将消息告诉我,不是想让我阻止,而是告诉我这是一个机会。”
是他再探未央宫的机会。
二皇子这个玩笑一般的造反不仅要成功,还要大成特成。
不过这件事成功可以,却需要解决一个麻烦,戎狄人。那几个戎狄探子不足为惧,但他们背后的是戎狄可汗,他们搭上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件事很有可能戎狄那边已经知道的。
戎狄可汗入主中原之心不死,戎狄可汗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趁机侵扰边关,得将那边拖住。
到了动用葛尔丹这颗钉子的时候。
薛瑾安打开灰信页面给赫连城和陆秉烛分别发送信息,让赫连城集结兵马做对抗演练,动静隐秘的同时又要显得声势浩大,陆秉烛那边会让葛尔丹告诉戎狄可汗西北军准备攻打戎狄了。
戎狄所有人都将葛尔丹视作大启走狗,越是这样葛尔丹传出来的消息也就会越让人信服,只要葛尔丹表现出的对可汗之位的贪婪觊觎之心足够强烈,戎狄可汗和相国必勒格会相信他的。
他们的目光便会从侵犯边关移到对抗西北军上,好不容易料敌先机一次,他们一定不会放弃这个踩着赫连城尸骨壮大戎狄声威的机会,就算戎狄可汗有疑虑,相国必勒格也会全力说服他的。
必勒格和大启之间横着翁天信的死,必勒格对大启的恨意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翁天信的死不仅代表着他失去了一个孙子,也代表着他对戎狄的治国计划彻底崩塌,他几十年的心血全部都化作乌有。
他已经老了,他没有时间再培养一个翁天信,也没有时间等待下一个对大启复仇的机会。
所以即便冥冥之中感觉到其中或许有诈,必勒格都不会放下发令的旗帜。
薛瑾安会让赫连城控制战争的节奏,最开始最好是先小输一场,给戎狄可汗和必勒格一点希望,然后大输一场,让他们彻底疯狂,再大捷,用失败让他们冷静,让他们变得重新回归谨慎。
然而这时候,赫连城就该釜底抽薪,带着主力队伍突击南疆,将南疆控制起来,就算不能打入南疆都城,也要控制关口不让任何人或者消息从里面飞出来。
至于戎狄嘛,相信一直围观的伊琳娜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薛瑾安作为甲方将自己的要求发给了两人,并且给定了期限。
给赫连城的期限是十天,这十天不管怎么打,反正必须在牵制戎狄的同时达成围困南疆的任务。
“崔醉,你今夜收拾行囊出发去祁州,赫连城会用到你。”薛瑾安这个好心的甲方还是给赫连城降低了一点难度。
崔醉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赫连城不会放心将主力军交给他带,但唱唱空城计还是可以的。
而薛瑾安给陆秉烛的期限则是今晚,一晚上的时间让葛尔丹取信戎狄可汗和必勒格,然后在祭天大典前赶回来。
八千人马,密道和未央宫塞不下,薛瑾安解决这里的,陆秉烛要带着玄十一他们去找剩下的被藏起来的那些,将皇帝的这支力量完全剪除。
当然,蛊人依靠蛮力杀的话迟早会累死,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就连手机都会有弱点,薛瑾安不觉得会真的存在完全脱离五行相克的东西。
而有关蛊的事情,自然得找便宜舅舅周玉树。
两人在九添一见面,薛瑾安开门见山:“蛊人怎么杀?”
“蛊人?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周玉树的反应出奇得大,他震惊过来是愤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好啊,感情全都是骗我的,亏我信了他!”
薛瑾安一听就知道跟张景华有关,“你和张景华有过什么约定?”
“没有。”周玉树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有些暴躁,显然对蛊人之事很是抵触,“你见过常夏,应当知道他手中的离魂蛊吧?”
“知道。”薛瑾安点头。
周玉树皱眉说道,“那个离魂蛊准确来说,是我和张景华一起研究出来的。”
周玉树一开始制蛊其实是无意的,他养了一种毒虫就喜欢吃毒物,周玉树就喂给它,喂着喂着就喂成了蛊,属实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不过周玉树虽然会制蛊,但并不怎么喜欢制,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养虫上,任何稀奇古怪的虫子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被养活,因此还小范围传出了些名声,称他是什么虫王。
“当年张景华入滇就是为了寻找制作长命蛊的虫子,那种虫子非常稀有,只有滇州的玉龙雪山有,它们的卵是白色的,和雪地融为一体,会吸取周围的所有养分供给自己,三年才能成熟破茧,然后三天完成□□产卵死亡。长命蛊的子蛊用卵催熟就可以,但母蛊却必须是一只成熟且没有□□产卵的虫,他在滇州耗费了两年终于抓到那么一只,据说差点就□□了。”
张景华以为没□□虫子就算是保住了,却没想到虫子竟然还会抑郁,落到他手里之后就开始奄奄一息,喂什么都不吃,离死亡只差一点,他没了办法,只能找人来治,结果就找到了周玉树。
张景华是个性格也古怪乖僻的人,求人就是给周玉树下毒,不救救让他跟着一起死的那种,少年的周玉树身体孱弱却是个硬骨头,两人自然闹得不太愉快。
最后周玉树听说这虫子的稀有程度,又看确实是从来没见过的,到底不忍看到虫死出了手,要说救虫之法也很简单,就是望梅止渴。
这虫想要□□就给它找个对象,然后吊着让它看得见吃不着就行,等熬过了□□期就好了。毕竟虫子又没脑子,一切行为都是本能作祟。
张景华治好了虫就立刻开始治蛊,之前说过养蛊是很耗时间和精力的,张景华可不想蛊没养成这虫又开始自怨自艾,就留在了周玉树养虫的地方,周玉树偶尔也会帮他治疗其他虫子。
张景华便发现周玉树在养虫方面的天赋是真的高,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虫子的需求,张景华的蛊虫都被它养得白白胖胖,毒性增强不说,其中还出了一个蛊王。
张景华知道他会制蛊却一心养虫后,很生气,然后给薛瑾安养得所有虫都偷偷投喂毒物,搞得它们往蛊虫方面变异,气得周玉树掏出自己的蛊要教育他,两人就这样斗起了蛊,周玉树虽然没有张景华这么多经验,但他天赋着实出众,每一次交手都能从张景华这些学到东西,制蛊之术一日千里。
后来两人斗着斗着也有了感情,成了忘年交,开始一起研究蛊虫,张景华还出手为周玉树治疗,有效的改善了他的身体,让他的习武进程加快了不少,本来以他的身体状况,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三流,但身体改善之后,他只要努力就还是有成为一流高手的希望的。
那个离魂蛊,就是周玉树在张景华的指点下做出来的,用的正是那只玉龙雪山稀有虫——当然是后来周玉树自己抓的。
他在雪山趴了三天三夜,人差点都冻没了,眼睛也快看瞎了,才找到一个虫卵,运气好还是即将破壳的,就被制成了离魂蛊。
但当周玉树发现离魂蛊需要吞吃人类的心脏汲取养分才能真正成熟的时候,他放弃了继续制作,并且将蛊密封进竹筒里,不打算让它再重见天日。
张景华对此很生气,说:“离魂蛊若是制作成功,那便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好东西,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竟然不要?”
周玉树并不赞同这说法,冷哼道:“以命换命算什么救人?想要用此法者必然心术不正,心术不正者就该死。”
“这世上总有凄苦之人需要它救命。”张景华说道。
周玉树问道:“他是好人吗?”
张景华道:“从未害过任何一人,只是命运多舛,天意弄人。这样的人该不该活?”
周玉树脱口而出道:“若如你所说他真的是个好人,那他一定会很难过,就算救了回来也活不下去,一个人想死的时候,神仙也拦不住。”
“‘命运无常人有常,一个人存在过的意义不是生命的长短,而在于生命的意义。他开心过,快乐过,他的人生也就圆满了,你非要再往上添一笔,那是画蛇添足。你作为他生命的旁观者,唯一能做的事情是为他祈福。’我当时这么跟他说。”周玉树叹了口气,“现在想来张景华说的人该是慧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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