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北都、定北军、边拓……与姜回雁多年的血海深仇,终于要由自己亲手血刃,边子濯心脏狂跳,双目远远直视紫禁城的方向,汹涌的情绪好似顷刻间就要从双眸中溢出,他不禁夹紧马腹,转头看向身侧。
身侧,姜离正抬臂擦掉脸上的鲜血,一双亮晶晶的双眸遥望着巍峨皇城。
像是有默契般的,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边子濯胸口一暖,不禁狡黠一笑,伸手紧紧握住了姜离的手。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策马从朱雀大道狂奔而来,传来了一则谁都没有想到的消息——
“不好了——太后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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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内。
姜回雁斜靠在贵妃椅上,双目瞪的滚圆,她大张着嘴巴,死前似乎正在费力的呼吸,一股子诡异的黑紫色遍布她的鼻腔和喉舌,一直蔓延到整个脖颈。
在她的身侧,谈明也呈同样的死状匍匐在地。他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想吐出来或者吸进去什么东西。
而在大厅正中央,有一个躬身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小太监早已断了气,他面庞朝下,脑袋朝着姜回雁的尸身,双手捧着一个展开的信笺,似乎正在向姜回雁上供。同样诡异的黑紫色从他的手掌处蔓延而上,整条手臂都已经被侵染。
姜离站在永寿宫前,他看着殿内的景象,双唇抿地死紧。
不多时,张哲从殿内缓缓走了出来,一把扯掉脸上的覆巾,冲边子濯说道:“太后已死了一个时辰,殿内的毒已经散去了。”
边子濯沉沉“嗯”了一声,他面容冷冽,下颚处几乎紧绷成一条直线。
只见他信步走到殿内,眼神在姜回雁已经毫无生气的脸上扫过,随即垂眸看向俯趴在地的那个小太监。
忽然,他眼睛一眯,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身上。
小太监被踢得翻了个身子,僵硬的尸身侧倒在地,露出了他的面容。
边子濯在看到小太监的面容后身子一僵,他抿了抿唇,沉声开了口:“阿离。你过来看。”
姜离不明所以,走到了边子濯的身侧。
死者并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伺候明德帝的小太监,于德瑞。
姜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这……怎么会是于德瑞?”
边子濯阴翳的眼眸渗着寒意,他看着姜离,蓦地冷笑一声:“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是于德瑞?”
姜离呼吸微窒,一股子诡异的猜测从内心攀升而起,他咽了咽口水,整个人不禁微微后退了一步。
“信内涂了剧毒,信笺一展开,毒药挥发,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张哲在一旁轻声道:“所以展开信笺的于德瑞,双手才会被毒药侵蚀,也死的最快。”
“什么毒会这般厉害?”边子濯沉声问。
“没有见过。”张哲道:“但这毒药世所罕见,毒性高,挥发性又强,不知道于德瑞怎么寻到的。”
“于德瑞可没有这能耐。”边子濯轻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姜离,眼神中的情绪不言而喻。
姜离微微睁大眼,咬牙开了口:“……这不可能。”
“子濯,皇上的性格你不知道吗?他那么害怕姜回雁,晚上睡觉分明都要赖着我……”姜离越说声音越低,眼睛忽的瞥向倒在地上的于德瑞,剩下的话像是鱼刺一般卡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他……他怎么会……”
边子濯看了姜离半晌,蓦然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道:“贾叔。”
贾云杉走了上来,冲边子濯抱拳道:“殿下。”
“传信给元昭。”边子濯道:“跟他说,让他务必找到那小皇帝。”
贾云杉道:“是。”
姜离死死咬着下唇,脑海里不停浮现出明德帝肉嘟嘟的小脸,但那些面庞仅浮现一瞬,便被于德瑞诡异的死相击溃,姜离有些呼吸困难,手足无措地看向边子濯:“子濯……皇上他……”
边子濯抬眸看了看姜离,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轻声道:“等找到了小皇帝,你自己去问他罢。”
姜离看了看他,咬了咬牙,侧过头去,不再说话。
边子濯缓步走到姜回雁身前,他眼眸清冷,冷眼看向死状可怖的姜回雁。
姜回雁一直到死,都坐在这个她几乎坐了半辈子的宝座上。她双目凸出,口鼻发黑,吊垂的下巴将整张嘴咧的老大,似乎能听到她临死前的呼救。
真是讽刺,姜回雁,堂堂太后,大虞曾经最尊贵的存在。
这样一个一手遮天、垄断帝制数年的铁血女人,竟死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傀儡皇帝手里,真真令人唏嘘。
先帝的驾崩,边拓的死,定北军的仇,那些萦绕在心头数年的恨意,都随着姜回雁荒唐的死一并消散。不论他们曾经计划过要如何推翻姜回雁、再如何杀掉她……直到真正看到姜回雁的尸体,内心存在着的,只有无限的怅然。
这就像一个曾经横亘在众人身前不可撼动的存在轰然倒塌,这才发现,原来,姜回雁也不过是个人而已,她的死,也可以这样悄然无息。
边子濯轻轻呼出口中的浊气,眸中凌然一闪,手中长剑“铮”的一声,猛然插入姜回雁身前的地面。
无论如何,是时候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嘈杂间,传来一些尖锐的女声,姜淑娴不顾一切地推开拦着她的士兵,跌跌撞撞跑进殿内,抬眸便瞧见了这番情景。
一双秀丽的眸子登时紧缩,姜淑娴大哭一声着跪倒在姜回雁的尸身前,声音凄厉:“祖母——”
第72章 恶劣又残忍
姜淑娴重重地瘫坐在地,泛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铺天盖地的痛苦好似将她整个人席卷,她看着姜回雁的尸身,眼泪一颗颗滚落,最后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
姜离看着姜淑娴的背影,嘴巴张了张,终是什么也没说。
边子濯伸手抓住姜离的手,不再去看姜淑娴,准备拉着姜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边子濯,你站住!”陡然的一声娇喝,姜淑娴转过身来,遍布泪痕的秀脸上,一双通红的眸子紧紧盯着两人:“我就知道,你之前的废物模样是装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同意祖母将我许配给你?你以为你伪装的很好?”姜淑娴尖声喝道:“我从来就不相信,一条北都的野狼会甘愿在瞿都做个人人喊打的纨绔!秋猎那一箭,你拿茶杯挡开了,他们都觉得你是侥幸,只有我知道,我那时分明瞄准的是你的咽喉!”
边子濯听罢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
“我姜淑娴,怎么可能同意被指配给一个废物?”姜淑娴面色苍白,身子剧烈颤抖,脸上的笑容比哭都难看:“只要我嫁给你,你以为你还能继续瞒天过海么!都是曹汀山那叛徒……竟在这时候背叛了我们!”姜淑娴几乎声嘶力竭,她眼眸中闪过一阵寒光,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绝望地闭上眼:“边子濯,你听着,我没有输给你,姜家也没有输给你。”
说时迟那时快,边子濯猛地抽出姜离腰上的长刀,对着姜淑娴几乎快要刺下去的刀刃丢了过去。
“铛”的一声脆响,姜淑娴手上的短刃被打落在地,长刀也猝然落在了姜淑娴身侧的地上。
姜淑娴呆愣地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掌,怒瞪向边子濯:“你——!”
“你应该庆幸,于德瑞打开那信笺的时候,你不在永寿宫。”边子濯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他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姜淑娴的话。
“少在那里假惺惺!”姜淑娴娇喝了一声:“祖母死了,谁知道你们想对我怎么样!”
边子濯眸子一抬,寒声道:“你已经被姜回雁控制了一辈子,现在还要随她去死?”
姜淑娴听罢,浑身猛地一震,一双秀美的眼瞳怔怔地看向边子濯,泪水顺着她瘦削的脸颊无声坠落。
边子濯懒得理他,抓起姜离的手便往门口走去。
姜淑娴怔愣了半晌,忽的眼眸微转,目光落在了边子濯和姜离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
一股子苦涩与酸楚蓦然涌上鼻腔,她眼眶一热,张嘴轻声道:“我问你,秋猎前,你便是因为他,才故意让谈明打折了腿,为的就是躲开与我的婚约是么?”
边子濯没有理她,径直走出了门去。
门内安静了片刻,再度传出姜淑娴细弱的啜泣声。
姜离回首去看,只见宫门深处的殿内,姜淑娴双手捂着面庞,已哭的梨花带雨。
姜离只觉得喉咙一阵发苦,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边子濯没有给他细想的机会,拽着他的手,直接带他出了永寿宫。
姜淑娴微弱的哭声传到永寿宫门口,秦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老将军浑身凛然之气,一双眸子紧紧锁在姜离的身上。
姜离猝然抬眸,视线正正好,与秦攸的撞在了一起。
秦攸目光含霜,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姜离内心深处的秘密洞穿,冰冷刺骨。
姜离浑身猛地一震,蓦然低垂下头去,不敢再与秦攸对视。
“边子濯……”走出数丈远后,姜离轻声唤他。
“……姜淑娴她,好像喜欢你。”姜离的声音低低的,细细碎碎。
“你想多了。”边子濯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拉着姜离继续走。
“边子濯。”姜离又唤了一声。
“姜回雁一死,你以后就是大虞的皇帝,你……”
边子濯充耳不闻。
“子濯,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么?”姜离又道。
边子濯脚步猛地顿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回身看向姜离,眼中有隐忍的怒气:“你什么意思?”
姜离抿唇,他喉咙发堵,脑海中乱哄哄的,无数画面闪过,最后仅剩下方才秦攸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那日,秦攸在陇山屋前喝出的那句话——
‘他可是男人。’
是了,他终于读懂了秦攸话里话外的意思。
男人,怎么能将大虞的皇室血脉延续下去?
这种事情,只有女人办得到,像姜淑娴那样的女人……
一想到这,姜离登时心口发苦。
“我问你什么意思?”边子濯走上前一步,将姜离的手腕攥的死紧。
姜离本就脑子混乱,他受不了边子濯的逼问,使劲甩开边子濯的手,咬牙道:“你抓疼我了。”
“不说是吧?”边子濯咬牙盯着他,凝视良久,忽的被气笑了:“阿离,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你肚子里面有什么蛔虫我都知道!”
边子濯凑近他,几乎与他鼻尖贴着鼻尖,咬牙道:“姜淑娴喜欢我,你想到什么了?嗯?还是说你觉得秦攸说的没错,本世子要当皇帝了,可你是男人,我将你填得再满,你也怀不了孕,根本没办法传宗接代。”
姜离瞪大眼睛,几乎咬牙切齿:“边子——”
边子濯嘴角发笑,发疯一般抓住姜离的双手扣在他的身后,将姜离整个人死死锁在自己怀里,咬住他的下嘴唇,恶狠狠道:“不如这样,我多纳几个妃,每月分个十五日宠幸你,其余的时间宠幸她们,如何?”
边子濯凑的极近,双眸紧紧盯着姜离的眸子,眼中凶光毕露。
爱恨痴缠多年,两人之间早已积攒各种各样的误会与错误,当初那个满心满眼爱着自己的小姜离早在岁月中筑起利刺,他开始学会保护自己,学会逃避,学会惶恐与不安……以至于现在秦攸的一个眼神,姜淑娴的一句话都能动摇姜离的决定。
边子濯忽然觉得很生气,他气姜离的彷徨与不安,也气自己自己这些年对姜离的所做作为。
可既然他们互相相爱,那就应该在一起,不论如何都要在一起。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好好爱他,用今后余生去爱,去保护,去抚平两人错过的许多许多年。
所以,他要破除姜离浑身的利刺,以至于不惜用最极端的话去刺激姜离。
他张开嘴,薄唇轻吻过姜离冰冷的嘴唇,狠声道:“……相信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我们便可以有好几个小皇子,如何?阿离,你不是最喜欢小孩子的么?”
姜离怔愣地听着,他双眼大睁,任由边子濯在自己唇上肆虐,整个人已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边子濯还觉得不够,继续拨动姜离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咧嘴笑道:“瞧,我家阿离最是大度,可以跟几个女人一起分享我,对了,你还没试过前面吧?那到时候……”
突然,怀中人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力劲,猛地将他推开,随即扬起手,狠狠地,一耳光甩在了边子濯的脸上。
“啪”的一声。
清脆的很。
姜离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边子濯整个脑袋都被打的偏了过去,他脑子“嗡”的一声,嘴巴里瞬间便起了血腥味。
还没等边子濯反应过来,胸口的领子便又被姜离抓住了,后者通红着双眸,喉间喘着粗气,似乎要将浑身的戾气都借此发泄出来,扬起的手再度落下,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边子濯另一边脸上。
“呃!”
“边子濯,你混蛋!”姜离从喉咙间爆发出怒喝,他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哭腔。
“啪——”一声。
“你混蛋——!”
“啪——”又是一声。
“你……呜……你混蛋……”
“混……呜呜……呜……”
姜离再也忍不住,豆大的眼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浑身颤抖,抓着边子濯领子的手几乎抖的失了力气,终于因为愈演愈烈的哭泣松开手指,蓦然垂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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