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衍榆翻着五十多条的短信,没有一条是顾惊澜发来的。
就连平时很讨厌他的祁远瀚也发来了一条:“又休学了?还回学校不?你是生病还是不高兴了?没事你不来上学了不用担心年级第一是谁的了,顾惊澜也要转校。”
最后一句, 戚衍榆微微怔了一下, 随后他亲眼看着祁远瀚又发来一条信息:“最后一句我逗你的,你好好搁家休息, 早点回校, 加油哟铁子。”
被戚牧遥的人警告了吗。
戚衍榆从床上爬起来,可是他的脚步像是长根扎进地板里, 根本挪不开步。
他站了好一会儿,想起的是顾惊澜看见他和姜缇言从同一个摩天轮舱出来后绝望和怨恨的眼神。
悄无声息中, 泪又淌落了下来。
戚衍榆每天会出去庄园里走路, 强制性晒太阳和简单的运动。
他出门买东西,只是他人在商业购物中心, 不知道要买什么。
他看到帽子,就会想起了和顾惊澜去西南旅行的那次伤心草帽。
他看见酒水,就会想起顾惊澜第一次去找他帮他挡酒。
他看见迷彩服, 就会想起了顾惊澜玩大型CS来追自己的画面。
他看见登山装备,就会想起来他从大半倾斜70度坡度找到顾惊澜。
他的保镖在他身后看他什么都不买,走进一家店又走出一家店。
最后进了一家吃饭的火锅烤肉店,但也没消费, 就看了看又出来了。
保镖心想:怪不得人家富呢, 这多会过日子啊。
基本到了晚上, 戚衍榆睡不着,翻来覆去,闭上眼睛是顾惊澜绝望的眼神。
稍微睡着一点耳边全是姜缇言骂他“他只是想上你玩你”的声音。
做梦的话他梦不见顾惊澜, 反而会梦见祁远瀚和黄少泽,祁远瀚会“看懂兼想说破”的阴阳怪气看着他笑。
梦里黄少泽乐呵呵问他:“你俩怎么一起离开宿舍,又一起回来宿舍?”
而他身旁的顾惊澜,只要他转头看过去,永远看不着人。
没事的,戚衍榆越安慰自己,被梦吓醒的他,打开了台灯,却发现他床边坐了个人。
他足足吓了一大跳。
戚牧遥反应却很淡定,“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枕头都哭湿了,”戚牧遥又和气的问他,“梦见什么吓人的事物吗?”
戚衍榆攥掐了一下手心后,脸色恢复如常,他重新躺下来,转了个身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戚牧遥帮他盖上被子,守了他一会儿,帮他熄了台灯。
戚衍榆维持侧躺姿势,过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心算已经过去了起码两小时了。
他听见了床边人的叹息。
随后是离去。
戚衍榆重新坐了起来,他点了灯。打开了笔记本。
他在笔记本上罗列顾惊澜的缺点,写满缺点他就可以不想他。
“自私,根本不爱我,虚伪,道貌岸然,朋友比我重要,学习比我重要,竞赛比我重要,和夏依依关系不明不白,跟英少杰和祁远瀚这种人当朋友……”
罗织了一堆“罪名”。
最后戚衍榆眼泪淌下来,好像,除了顾惊澜不会再有别的人这么曾“真心”关心过他吧。
顾惊澜在得知他和姜缇言屡次出去后,仍然能原谅他。
在不了解他和讨厌他的情况下,还能在蓝氏兄妹前替他出手解决。
在知道自己有病下,顾及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跟自己说分手。
还有谁可以做到像顾惊澜这样对他?
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了吧。
垂泪到天明,也不过如此。
医生建议,戚衍榆回到校园更好。
戚衍榆回到学校,是下半年。
下半年上学期的前两个月,临床科学生们是在学校上剩的最后专业课。
第三个月他们要去医院进行实习轮岗。
戚衍榆比起他们去年开学见到要再清瘦一点,也再沉默一点。
脸上的骄傲和清高也消散了许多,不怎么说话,也没有很多的表情。
实习轮转,祁远瀚和戚衍榆被分到了消化内科。
戚衍榆可能是进了这科后,吃饭更吃不上,肠胃开始频繁疼。
虽然他有特权他可以不用值夜班,戚衍榆还是来不及吃饭。
这一天,在戚衍榆写医嘱写到头昏目眩后,胃痛到用手拧紧了胸口下的衣服时,他桌上放下了东西。
与他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也鲜少给他买过吃的祁远瀚说:“趁热吃,我妈做的。你还要写什么,我写。”
戚衍榆本来就讨厌祁远瀚,他的关心他不理情。
他说了句“我等下回家吃饭”敷衍了事。
传来祁远瀚一声冷笑:“你哪天回过家?我每天早上来医院你都在科室休息间出来。我不想被你大哥压力,你不吃的话你申请转岗,别连累我。”
好好好。
戚衍榆想着,下一个轮岗他就跟祁远瀚分开科室了。
他忍下来,打开了保温盒。
第一份海鲜粥。
第二份是甜的排骨。
哪里人会吃这种,戚衍榆想到了一个人。可是他又打散脑中的一闪而过猜想。
随后,楼层护士站传来摇人声:“祁医生,戚医生,收病人啦!”
“你吃着吧,我去!”祁远瀚丢下了夜里十一点科室仅有的戚衍榆,出去收病人了。
戚衍榆想他不能就继续这样,真痛死了,他就回不到现实世界。
说不定有一天他能回去,回去了那里就不会有戚牧遥他们了。
可是他回去了,他也再见不到另一个人了。
这天戚衍榆很晚下班,他下班照常在医院一楼花园转了一下。
然后再上楼,去科室的医生休息间休息。
医院的夜晚依旧是灯火通明,只是比起白天了要安静一些。
他走在了医院的绿化带草坪的石子路上,医院的喷泉还在喷洒着清水。
因为花园没有灯,只能借着远处医院住院部的遥遥灯火,昏淡的光线中,戚衍榆盯着喷泉里的自动喷洒的水流看。
突然手臂被一只手抓住,随后拉近了比人高灌木丛后。
条件反应的呼救即将要脱口,嘴巴就被手捂住了。
戚衍榆被死死的反按住,他听见身后的人用很轻声音问:“今晚的饭吃了吗?”
第100章
每一年都有医学生进入侃北医大附属医院轮转实习。分别有侃北大学医学院, 侃北中医大学,侃北医学院等的学生。
顾惊澜转校去了侃北医学院,按理来说,在侃北医大附属医院他的地盘了。
从在这家医院出生, 到高中周末寒暑假期就在这家医院实习, 大学的两年实习轮转,再到将来接管这家医院, 是顾惊澜的人生全部。
接手这家医院, 调查母亲去世原因,终结掉他的心结。
只是一次好玩, 顾惊澜在大二遇见他那一直没来上学的对床室友。
他性格是本该带有一丝年龄里的叛逆,“欺负”了对床室友。
或许是看不惯这种清高天龙人, 他把室友压在了草坪上, 室友死死瞪着他。
他们寝室依旧不怎么喜欢他的对床室友,他室友也丝毫没有一点对他们示好人情世故。
直到他无意发现了这个室友的心脏病。
也就出于学医的本能救了他一次。可是他不让人知道他的病, 也是难得的心软,就替对床室友保守了这个秘密。
再一次救他,是发现他这种人竟然在学校被欺负, 在他圈子也被欺负时。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稍微圆滑通融些的性子,哪会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
带他回家,也是怕他心脏病死在外面。这是第二次出于对生命的怜悯吧。
就这样, 他的对床室友好像喜欢上他了。
可惜他不是同性恋。而且他骨子里, 很讨厌这种人。
有了这么几次的“交集”后, 顾惊澜也就不跟着寝室“孤立排斥”他了。
他很好强,无论是外在还是学习。
或许这是他用来吸引自己的小花招吧。
不过他还是有点呆,好像家里面没人教会过他如何和社会打交道。
所有的行为反应, 出于天性使然。这指的是那次山崖救他。
这太离谱了。心脏病,哮喘,衣食无忧天龙人,非常有医学天赋,叠满buff,竟然会命都不顾来救他。
他将这件事跟他方嬷嬷谈了下,他没有讲明性别,讲有个同学命都不要来救他。
方嬷嬷说:这是你一辈子的恩人,你要报答人家。
怎么报答,人家根本不愁任何东西。
顾惊澜继续学习,社交,参加竞赛。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个对床室友。
他表现的与初初大二新开学差不多,高傲冷漠。但是他好像很累,每晚都在寝室顶楼自习室学习到了深夜,再回寝。
回寝后在洗手间把快凉掉的花洒开足,水流声落地。
有几回半夜他醒来,发现他的对床室友起床,很熟练出去。过一两三小时再回来。
他是同学里唯一知道了别人有心脏病的人,虽然他可以假装没看见,可是他欠这个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有一次假装睡着,听见对床室友在凌晨两三点宿舍熟睡情况下出门了。
他跟出去,那个人走到了灯控楼梯里,在黑暗里坐在楼道。
坐在楼梯的室友发现了他。
在对床室友抬起脸,他看见,似乎也像是他孩童时泪痕的脸。
他哭什么呢。
是哭他的爱没有回应吗?
上一次见他哭,顾惊澜记得,好像是解剖课,他跟祁远瀚起争执了,但是自己没有站对床室友,而是帮祁远瀚。
他的对床室友在洗手间红了眼。
太容易哭了,为什么呢,那一次只是很小的事情而已。
这么容易哭,他的对床室友到底是怎么成长过来的。
像他对床室友这样有身份有背景的人,不是呼风唤雨的么?
真奇怪啊。
他生在侃医大附属医院,也将会接管这家医院。他的人生就钉在这里,好似蝴蝶的标本。
这么有规划的人生,他也知道自己将会娶一个贤淑妻子。
例如夏依依这类的女生,是个好妻子人选。门当户对,知书达理。
可是他的心,却莫名其妙总是想起他对床室友的哭。
然而他发现了他对床室友好似有人追求了。
不错,这样他们将各自都会拥有自己美好人生。他接管他的医院,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游戏他的特权人生,自由自在,恋爱挥霍。
他的心却第一次开始偏离航线了。
他看不清,摸不透自己的内心。
他总会想起室友的双眼发红,想起室友的眼泪,想起室友哮喘时死撑,想起室友高傲的外在却异常脆弱的内里,想起室友那假民//1主真独·2裁的长兄,想起室友心脏休克在大学门口。想起室友总寻着他看可又一声不发的神色。
画面无数交叠,最后形成他母亲大出血在产房手术台最后一幕。
明明他没有见过他母亲,却是无意识的将他对床室友与他母亲联想到一起。
似是莫名情愫。
他不帮他/她,他/她就会在他的脑海里永远哭泣,永远被伤害。
是听信自己的心,还是做出了心的背叛,顾惊澜无从得知。
完全像是不受原本受过训练的理性,关注起了那位室友。
发现他和别人去遛狗,和别人去便利店坐,和别人周末去打真人CS。
那他的室友是喜欢那个人吗。
他莫名自信,认为他室友仍喜欢自己。
好的。
就这么把室友抢过来了。
看,他室友果然还是喜欢他的。
第一次做了与自小自己和家长规划的人生蓝图不一样的事情。
顾惊澜没有后悔,没有焦虑,也没有沉重,反而有一种轻松感,还有一种自内而发的愉悦。
和他对床室友在一起,他感觉到从未有的快乐。
他在想一个东西,如果他解开母亲死亡谜底,报了仇,他的快乐跟现在的快乐是一样的吗?
或许他可以得到双重的快乐。
或许现在的快乐是虚假的,只有完成小时候的心愿,这才会让他一辈子不再活在那张哭泣的脸的背后。
是这样的吗?
交往了,他才发现,对床室友的交际比他想象中要复杂。
他们圈子的规则,他不懂。
得知他室友背叛了他,他应该愤怒伤心分手才对。
可是,他看见室友的眼泪,又让他想起了他的一生活在哭声的阴影里。
还是过去牵回室友的手,哄他,带他照常完成了旅行。
他不知道室友是否会改,但很快,他得知了答案。
寒假假期在心外科的他,出救护车任务,看见他室友和室友发小在一起。
可能是争执了,又或许是……他不再想了。
心脏病发的他室友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满眼震惊,震惊夹杂内疚、惭愧、后悔。
随后他室友心脏的血管破裂了,吐得他身上白大褂都染红了。
于是,他再也没见过他的对床室友了。
接下来是对方兄长来他家的严重警告与施压,迫使他父亲给他下命令:
如果不转校,不离开那个人,这辈子不会让他继承那家医院的。
就这样,他转校了。
通过与原寝室好兄弟的聊天,他的对床室友办了走读,后来再次休学了。
他想,是不是命运安排,现在也是命运的结束。
关于他人生背后“哭泣”这样轮回的事件反复发生。如果这次这件事情结束,是不是说明,对他的考验完成了。
转校后他融入圈子也快。
周围追求他的女生也多,向他投来好感橄榄枝男生也有。
可是好像,他更想关心他的对床室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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