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草翠林遍布,石阶看不到头,自山腰盘桓而下,可两人并行。季子琛心中莫名觉得此处眼熟,可这不是修真界铁打不变的装修标配?
正堂外被围得个水泄不通,依服饰应是一帮下人堵在此处围观,只不过内里一圈被灵霄山弟子拦着,一群人再上前不得半步。
几人步子不禁快了几分,詹清语正声道:“乌淼峰詹清语求见赵师叔,还望各位师兄放行。”
下人们见又来了衣着不凡的修士,心生敬畏自觉让开一条路。奇怪的是这几名修士的衣裳脏的脏,破的破,跟遭了什么大难似的。人群静默片刻,须臾又泛起一阵低估,季子琛听不大清他们在讨论什么,依稀听到一句:我就说有鬼……
有鬼个屁,这好歹是修真界,不是人就是魔,不是魔就是妖,死了要不就被人囚着魂魄,否则全部滚下去轮回转世了。这就是原著的设定,你们有我懂?
管家在前面开路,甫一看清堂内情状,当下跑到主位边,跪在地上啼哭起来:“城主!你这是怎么了?”转头又问站在一旁的赵明松:“赵仙师,我家城主这是怎么了?您是这世间医术最好的妙丹手,您可要救救我家城主啊!”
正堂内,正位上坐着,不对,躺着……一具干尸?!
干尸葛优躺躺在太师椅上,枯瘦发黄的躯干被衣服布料盖去一大半,脸上盖着一块白色方巾似是用来保留颜面。一身华贵袍子虚虚裹着一具被抽干的人身,活脱脱一具修真版木乃伊。袖口处的伸出枯手一只,手上似乎拽着一根锦绳。
这便是那管家口中的城主。
赵明松立身自上而下看着人道,冷声道:“我倒还想问问你呢,你家城主被人夺了皮囊如此长时间,你竟没有半分察觉?”
下人们一听“夺了皮囊”,个个战战兢兢,都往后退了大半步。果然怕死是人之天性。
一汉子却冒了出来,身子壮实,皮肤黝黑,声音雄厚,转身对着周边喊道:“各位,我在这城主府砍柴烧火做了五年了,还请给位给点薄面容我李某说上几句。平日里端茶送水的老嬷子今日烫伤了手,这送水的活落到了我头上。”
“方才我将水递到门内女使手上让她端进去,这屋内就传来茶碗摔碎的声儿,”他对赵明松抱了抱手,以表恭敬,接着道:“这位仙师,那时只有我家城主同您和您的弟子在正堂内啊。”
此言一出,堂内又泛起嘀咕声,密密麻麻像蚊子群飞。季子琛侧身打量这汉子,暗自搓搓手指,想看赵明松如何解除自身嫌疑。哪知赵明松凝着一掌灵力暴击,对准这汉子将人打飞出去。
汉子始料未及,丝毫招架不住,唰得撞到门外的百年松上,树叶如雨飘落,不止当场所有的下人吃惊恐惧,就连季子琛也看呆了。
不说话就开打,真是又猛又凶啊,不好惹不好惹。他走上前想劝人手下留情,却被人拦住,萧明渝冲他摇头,示意不要上前。
众人被惊得撂倒一片,未有人敢上前出声声讨所谓的公道,赵明松狠厉道:“等的就是你这余孽自投罗网。”
他话音刚落,这汉子便如同一颗饱胀气球突然泄了气,变得如同那城主一般,只剩下一身黄皮包骨,没了血肉。一缕微弱不堪的魔魂从其嘴中悠悠飘出,它定是想跑的,只是被赵明松这一击灵力击碎了魂识,修为散了大半。
下人们哪里亲眼见过这般东西,皆是大惊失色,反应快的已是草木皆兵,生怕自己身边站着的就是余下的同谋。管家更是惊得哑口无声。
赵明松面无表情将魔气招过来,锁在手心,走过管家身边道:“可看清楚了?你家城主便是被此物的同伙占了身子,你也算是当过一阵子修士,竟无知无觉。”
管家听罢,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在,怔愣许久,僵硬的脸上猛地拧作一团,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大把年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着实有些丢人,可这管家不管这些。倒是赵明松这个体面人先看不下去了,命两名弟子将其从地上架到就近的太师椅上。
事必,又坐上原先的位置,身后的弟子上前喊道:“魔族余孽已除,余下的我家师尊自会与管家协商处置,还请各位先散了去。”
季子琛看完一切,转身从城主手上拽出那段锦绳,这东西好巧不巧,竟是被张启旬拿走的那枚玉佩!
章玉见此也是一惊,季子琛突然想起什么。夺城主皮囊的莫不是张启旬,不过看这状况应是逃走了,那这被抓住的余孽?
他越过众人走至赵明松身边。此时,赵明松掌中锁魔的灵球中,一只微型小狗状的魂识蜷缩在其中。
这不是吴恒还能是谁?
他这么一愣,其余人也将注意力投注到这上面来,修士五感绝佳,几人几乎是一看过来便认出来吴恒。
看着赵明松作势要当场捏碎这最后的魂识,季子琛下意识止道:“还请师叔手下留情。”
赵明松瞥他一眼:“为何?”
季子琛躬身解释道:“这魔物弟子相识,虽是那人的同伙,做了恶,但不是主谋,且年纪尚小,但于弟子有救命之恩。还请师叔从轻发落。”
赵明松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道:“此等魔物,你也要庇护?”
季子琛灵机一转,道:“师叔,留下其实也无妨,若他那同伙前来搭救他,岂不是可以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个鬼!他究竟在胡说什么,那张启旬定会回来救这小东西不假,但若是,不对,张启旬的相好作为全书战力第二阶层,要回来强人不是轻而易举?可是为何吴恒被抓,他也不现身?
赵明松皱眉片刻,示意季子琛跟上来,又朝詹清语道:“清语,你将这边料理了。”说完便走进了正堂旁的隔间。
詹清语躬身道:“是。”
清语?这么亲密的称呼?
季子琛一步一步往里面走,身后传来江轩的疑问,疑惑什么话只能季子琛一人知晓。不知为何,他回了个头,恰好对上萧明渝担心他的那双眸子。他不自觉笑了笑,做口型道:无事。
季子琛一进门识相将门一闭,赵明松见他回身站定,道:“你见过他了?”
前面一件件一桩桩,季子琛都知道赵明松的意思,这句话他却不懂了,问道:“谁?”
赵明松言简意赅:“这魔犬的同伙。”
张启旬?他不能见吗?莫不是这中间又有什么弯弯绕绕?虽然他中途弃书,有大半的剧情都记不清,但!也不至于前期出现的人物之间最基本的矛盾牵扯都不知道吧?
压下重重疑虑,季子琛顺势道:“子琛正要禀告师叔弟子们在山下的所见所闻。这其中就与这人有关。”好吧,其实他记不清张启旬是人是魔了。
每次同赵明松说话总感觉身负千斤铜铁,压得他心慌慌,尤其是这样下级向上级汇报的场景,季子琛更是紧张的冷汗倒流,一个字也不敢出错地将山下的经历干巴巴道出。
等他说完,赵明松道:“没了?”
什么叫“没了”?我这几天惊悚苦命的穿书生活,贞洁差点被一条狗毁了,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后脑勺还挂着一个大洞,你还希望我经历什么?
见季子琛瞪得圆溜溜的,赵明松走至他身前,抬手拢在他脑后伤处,道:“可还疼?”
话题转变过快,弄得季子琛讶然,结结巴巴道:“有……点。”
此话一出,赵明松泼冷水道:“疼点好,疼点长记性,你师尊托我好好照看你,你好端端却不听你师尊叮嘱,是不是下回连万丈深渊,刀山火海也敢不打招呼就入了?”
这责备之言还听不出来,他季子琛上一世就枉为牛马,眼疾手快躬身道:“弟子知错,还请师叔在师尊那儿将此时说轻些,莫要让师尊替我平白担心。”
摸不准赵明松的默然,季子琛又道:“师叔,弟子想问,这张启旬可是与我派有什么过节?他得这天心诀可是要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需要提前防备?”
赵明松眉头微蹙,道:“不该问的别多问。”
啥叫不该问的,他好歹也是这件事的亲临者,这么快就把他踢出局啦?用完就扔,什么渣男手法?
第31章
琉璃城副本收尾异常之快, 连季子琛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怎么回到的灵霄山。赵明松派人料理后事,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处理方法,这其中唯有一件事是顺心的——吴恒被他从赵明松的魔爪中要了过来。
先是说他修为散去大半, 已是没有威胁;再说他呆在灵霄山,张启旬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山上抢人。如是壮胆子磨嘴皮子,这狗链子才终于落到他季子琛手中。
不过要过来干什么?干养着?他以前可从未发现自己是这么圣母、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啊?他作为一个勉强能把自己照顾好的宅男, 如今拖着个小的, 这个“勉强”可靠性又要降低几分。除此之外,他还需要考虑身边的人的感受啊。
就比如现在, 他只是往这小灵球中投喂了点食物,不远处正在习剑的萧明渝都要看上这边好几眼。这眼神可不是冷冷地打量, 那是淬了毒、含了霜的刀子眼。
利落收剑,萧明渝大步走来, 拿起葫芦喝上一口水,忍不住道:“他只是被震晕, 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你没必要一直守着他。”
这是什么话?他哪有一直守着他,他只是想让这条魔犬早点醒来。而恰好他又幻视在原先的世界,他投喂流浪的猫猫狗狗, 一点点食物便能将其招过来,甚至是在睡梦中的都行。没准这法子用在魔犬的身上也有效?
可事实是没有半点要醒来的征兆。
季子琛将灵球收进袖口中, 站起身来, 拿起斜倚在旁的乐风,道:“那不看了, 我练剑成不?”说罢没等人回答,便往前走去。
这时候万不可让萧明渝离吴恒太近,不然这条小命, 与那些飘摇在飓风中的微火无异。
萧明渝拧紧葫芦瓶口的木塞,沉着眸子道:“师叔虽将他交予你,你切忌对他旁生恻隐之心。若是你一番好心反被他利用,我怕到时候……”
原来是担心他,那不能没有表现。季子琛缠好绑带,回身对着萧明渝就是温婉一笑,没错用尽了毕生温柔的那种笑,道:“我会注意的,再说,这不是有萧兄你嘛,若是有什么差错,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他不信这世上没有那个男的不享受别人臣服自己的爽感。萧明渝果然点头“嗯”了一声。
果然好哄,目的达到,开始练剑。
往后几日,生活节奏亦是如此。吴恒整日团在灵球中昏睡不醒,可就在季子琛不抱希望时,吴恒醒来了。
当时的状况是这样的:季子琛正在十里竹林偷摸,咳,光明正大喝酒,不醉人的梅子酒。一想到他往吴恒身上倾注太多努力,可这小东西不给他面子不肯醒来,遂他脑子一热,恶向胆边生,往灵球里灌了一口酒。
投鲜肉、糕点、菜叶都不醒来,这酒倒是起了作用。
只见吴恒被打得残缺的耳朵,耷拉在小头上灵动两下,灵巧四肢微微抖动,半晌后睁开了眼。第一眼看到季子琛,兴许是没缓过神,竟呆愣害怕地往后缩退。
季子琛见状,道:“躲什么?不认得我了?莫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终于,这话终于是他问别人了!
这边吴恒还未说半句话,季子琛才惊觉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人,看清人,心若悬石又轻轻放下,呼口气道:“是你啊萧兄,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死了吓死了。”
萧明渝双手交叠,眼睫拓下暗淡阴影,这个角度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意味,不过周身散发的冷厉气息很好的弥补了这点。他抿唇道:“他醒了?”
别人若是看到萧明渝这模样,肯定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可季子琛没感觉,兴许是相处这么久已经习以为然了?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他赶忙道:“正要说这个呢,萧兄,你看吴恒这小东西,真是太有趣了,我喂了那么多东西给他,都不肯醒来,这酒倒是好东西,一下就给他弄醒了。你说是不是很好玩?”
季子琛兴致勃勃,滔滔不绝,萧明渝却一脸冷淡愠色,剑眉微蹙,道:“你哪来的酒?上回不是说最后一点了?”
得,被抓了个现行。问责人压得太近,季子琛握着灵球的手紧了紧,心虚挠脸道:“这……”
这时,吴恒似乎是意识清明起来,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嘤嘤声,季子琛这才得救:“诶,诶,诶,被我捏疼了?吴恒?”
小狗子一见他看着自己便哇哇哭了起来,魔族民风奔放,平民都不似凡人能掩藏心思,何况是吴恒这般年纪的小孩。但季子琛可觉得太冤枉了,分明他半点恶事也未做,为什么妇孺老少不是在他面前哭,就是在他面哭?
吴恒两只毛绒爪子蹭着眼角哗哗泪,哭道:“季兄弟,你可要救救我。”
这反应是?
“救你?你好好呆在这球里,谈何需要我救?再说……”季子琛将球举得高些,好让吴恒听清楚,这小狗尾巴都夹紧了,呜咽道:“我!我怕他!”
季子琛顺着手指看去,正是站在他身后的萧明渝,不懂道:“你怕他?他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刚才是谁被抓包,一副心惊胆战,转头又大言不惭,季某翻脸同翻书,太快了,太快了。
季子琛:“萧兄,我看你今日还没开始练呢,要不你先?”他手指着往常萧明渝联建的位置,想着先把人支开。
萧明渝平常不爱说话,心有愠意,这点更是火上浇油。轻抚剑柄,琢光出鞘,气势如虹,不过不是斩妖魔,远处一颗中空石被削去一个顶,几瓶青梅酒被剑气震得齐齐晃动,叮当之声仿佛在向季子琛求救。
琢光转头,利落回鞘,萧明渝道:“一刻钟。”
季子琛:“……”
行,拿人七寸,有种。一刻钟就一刻钟。
见人离开,剑光凛凛,季子琛才收回视线,故作凄苦道:“行了,他走了,小爷为了你,现在也算是小命被人拿捏了。如今我问你什么,你都得给我如实招来,听到没?”
吴恒人,啊不,狗是不哭了,汪汪泪眼对着他一眨一眨,他真是招架不住:“你……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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