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想等。”
费黎看着他:“裴仕玉,你不是会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人。”
裴仕玉:“……”
他双手捧着费黎的脸,探究的目光扫过他脸上每一寸。
道理他都懂,而且他也并非马上就要解除婚约并昭告天下。他只是想先表达出这个意愿,让季文泽提前有所准备。
他不懂的是费黎。
按理说,费黎才应该是这世上最希望他赶紧解除婚约的人吧,如果他也怀抱和自己相同的感情的话。
“怎么了?”费黎侧脸躲避。
裴仕玉执拗地将他的脸掰过来:“没怎么,让我仔细看看你。”看透你究竟在想什么。
费黎眼珠斜向路过的人,将他双手拉下来:“别这样,来来往往都是同学。”
裴仕玉突然握着他的后颈,嘴唇凑了上去。
费黎后撤的路线被那只有力的手堵死,他只得推开裴仕玉:“你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做什么?”裴仕玉笑得无奈,“该不会是平时亲得太少,小黎你还没适应和我接吻吧?”
费黎脸色有点难看,他垂下眼皮,小声地:“我是说别在这种地方。”
“哦,原来和我接吻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必须背着人才能做。”裴仕玉笑容一敛,转身就走。
“不是……裴仕玉,你等等……”
费黎垂着脸,手掌盖住后颈,这刚被裴仕玉握住的地方。他当然知道裴仕玉在不高兴什么,但他还是搞砸了。
解除婚约,其实不需要裴仕玉亲口说出来,季文泽那样聪明的人,早就有所察觉。
两个月前的体育课,活动结束后,照例他俩呆在一处休息。没有旁人,季文泽突然提起,他预感裴仕玉想和他解除婚约。
他看着费黎,颇为认真:“其实我并不在意裴仕玉真正喜欢的是谁,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婚姻的壳,我需要这个壳的庇护。”
费黎当时暗暗惊讶,季文泽怎么突然跟他说这些,只顺着他说:“难道你不希望和真心相爱的人结婚?”
“真心相爱本就奢侈,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更奢侈。”说罢他长长叹了口气,“你一无所有,别人爱你都是真爱,你也很清楚他爱你的什么。我这种拥有太多而又无法自保的人,当有人说着爱靠近,你不知道那是爱,还是想将你吃干抹净下的毒药。”
“你认为戴浩国的爱毒药?”
听到这个名字,季文泽就一脸厌恶地皱起眉:“还没到那步,单纯这个人我受不了。不过他能使出那些阴招,我不觉得他是个好东西。”
“就算对象是裴仕玉,婚姻里没有爱,也会很难熬。”
“起码裴仕玉不会伤害我。”季文泽嫣然一笑,带着狡黠,“他不爱我,有的是人会爱我,只要不被外界发现就行了。”
看费黎努力掩饰还是略显震惊的神情,季文泽又说:“我们这种婚姻缔结的并不是感情关系。你不懂就算了,裴仕玉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他还没想通,我只能说他还是幼稚。
“他不想跟我结婚,是他觉得不喜欢我。但他没考虑过,未来某一天,等他接手荣晟,他一定会需要我背后的财富和社会关系。所以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这是我们婚约的本质,我们的父母比我们更早看清楚这点。
“尽早把婚姻和爱情分开,对所有人都好。”季文泽看着费黎,“你比裴仕玉成熟,你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费黎沉默一阵,问季文泽:“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季文泽只对他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一开始我是打算让裴仕玉喜欢上我的。我对他很满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我很有安全感。我想我这么优秀美丽,又是Omega,让他爱我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但后来发现不行,爱情不是这种东西。我观察后发现,我这个人和会令裴仕玉心动的特质完全相反。就好像我是最完美的苹果,但他只喜欢榴莲。强求没什么意思,把婚姻和感情分开更简单轻松一点。”
事后费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是季文泽早就发现了他和裴仕玉的感情,并且也清楚裴仕玉并不接受他这套说辞,至少现在不会接受。与其苦口婆心去跟裴仕玉这犟种争论个高低,不如直接说通费黎,至少他比裴仕玉会“顾全大局”。
裴仕玉还尚未体会过这世界的冰冷残酷,人生也从未有过什么坎坷艰难,自然活得随心所欲。但裴荣总有扛不动的一天,那担子必定会落到裴仕玉肩上,他也有不得不成熟起来的时候。等到他要亲自面对人生的艰难时,他才会明白季文泽这样的伴侣所带来的助力多么宝贵。
现在年少轻狂,一时冲动解除婚约,等到日后需要,恐怕只会后悔莫及。
费黎这种人生全是坎坷的人自然早早明白这道理。季文泽给出将婚约和感情分开的方案,也是唯一两全其美的做法。
要说私心,他也想得到裴仕玉的全部。但他清楚自己的斤两,他既不能给予裴仕玉什么,至少不要拖他后腿,让他成为他的圈子里两个Alpha结婚的笑柄之一。
裴仕玉一整天没和他说话,放学也不等他,带着保镖自顾自先走了。
等费黎回家,还在客厅的裴仕玉,一见着他就上了楼,连晚饭都借口不饿不来吃。
餐桌上都在问小少爷今天怎么了。老保姆说他回来脸色就不好,怕是生了病。大家七嘴八舌是不是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费黎默默说道:“裴仕玉没生病,是我把他气着了。”
席间一时沉默,接着一阵哄笑。
“哈哈哈,原来是在赌气。”
“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像小时候。”
“那确实应该不饿。”
“没事,他什么时候饿了,我什么时候再给他做点。”
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别处,知道裴仕玉不是生病,也就没人再深究他在赌什么气。饭后大家各自散去,费黎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没人责怪他惹到这全家的宝贝疙瘩,也没人叫他去哄好裴仕玉或者给他道歉,费黎松了口气。但在房间呆了一阵,他又有些不安,踟蹰一阵,还是去敲了裴仕玉的房门。
他听见房间里有脚步声,但眼前紧闭的门久久不开。他喊名字,也无人应答。
费黎主动来和好,却碰了一鼻子灰。他没跟人这样闹过别扭,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门外有些手足无措。
裴荣从书房出来,看见费黎,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
“你别管他,这会儿你越是去哄他,他越会蹬鼻子上脸,这小子从小就这德性。你等他先冷静下来再去和他分辩对错,还是能够说清楚的。”
在裴荣的注视下,费黎只好点点头,先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裴仕玉似乎听到点什么动静,等他摘下耳机,又没什么声音,只有从阳台进来的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他放下耳机,去拉阳台的门。刚把叠在一起的玻璃门拉开,门后一张人脸吓了他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费黎爬进了他的阳台。
第71章
“你怎么在这里?”
裴仕玉把费黎面前那几层玻璃全部拨开,把人拉进他的房间:“你不会是从外墙爬过来的?”裴仕玉撑着窗户往旁边看,隔着几个窗户,费黎的房间还亮着灯。
“因为你不开门,叫你也不答应。”
“你就爬墙?掉下去怎么办?”
“不会掉下去。掉下去也没关系,二楼摔不坏。”
裴仕玉:“……”
白天他被费黎的反应弄得很心堵,又产生诸多不安,甚至怀疑费黎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是真,他怎么忍得下他和季文泽的婚约,又那么抗拒承认他们的关系?
实在是给他气得胸口疼,又乱想是不是自己上赶着太粘人,要拉开一点距离费黎才知道珍惜。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敲不开门居然爬墙过来。
裴仕玉以为自己坚如磐石的心,这样就被软化了大半。他拿起耳机,解释:“我刚戴着耳机,什么都没听见。”
费黎拿他手里的耳机放回桌上,双臂按着桌沿,把裴仕玉圈在中间,两人鼻对鼻、嘴对嘴、眼对眼。
裴仕玉偏过头去:“做什么?”
“对不起。”费黎低头认错。
听到道歉,裴仕玉把脸转了回来:“我真的想不通你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不在意你和季文泽的婚约,我很在意……”
裴仕玉掐着下巴,把费黎的脸抬起来:“所以我才说要去解除。”
“但你有没有想过,双方家长坐在一起,问你原因,你怎么说?你要说你移情别恋跟我……”费黎一脸愁苦,“这不好。”
“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好?我也不是移情别恋,我和季文泽从来就没有产生过那种感情。”
“你想过裴总吗?她能接受儿子喜欢上一个南城洼的Alpha?”
裴仕玉也面露难色,但很快他有了结论:“是我自己的人生,这种事就必须我做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哪怕是父母。而且,你也太小看我妈妈了。”
原来费黎只是顾虑太多,裴仕玉堵在胸口最后那团气也顺了。
他掐着费黎下巴的手掌挪到他脖子上,拇指轻蹭他的面颊:“我不知道你都预设了一些什么样严重的后果,但我向你保证,事情不会那么糟的,一切都有我。”
费黎喉头滑动,心肝颤栗,裴仕玉真的太好了,好到令他不知所措。仿佛胸膛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他真想跟他一起豁出去,陪他无畏和放肆,也像他那样爱得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倾泻所有的感情和占有。
可是他不能,他们不一样,他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不能将裴仕玉也变成和他一样。
“那你有想过我吗?”费黎握着他的手背,“作为你家的寄宿者,被你家人知道你为了我要解除婚约,我还以什么面目来面对大家?
“我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裴总也是很好的人,我还知道你会把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没有人会责怪我鄙视我,但是我自己受不了。在偏激一些的人眼里,这无异于恩将仇报。”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恩将仇报,我喜欢你是种报复吗?”
“……对不起。”
“照你这说法,我们是不是就没有光明正大的那天?”
费黎摇头:“等几年,等我们都长大,等我不再需要你和裴总的帮助也取得一些成就,这样我才有底气坦白,也能够说服裴总相信我们在一起会幸福。”他垂下视线,“你可能不太相信,凭我也能成功,但……”
看他这为难的样子,裴仕玉将他拥入怀抱,手掌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肩上:“我相信你小黎。”沉默一阵后,他终究还是做出了让步,“我暂时不解除婚约了,就按你说的做吧。”
费黎搂住他的腰,看来这套撒娇和示弱的说法终于让裴仕玉接受了,他也松了口气。
“仔细想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又太心急,原本可以这样好好说通是吧。”
费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想他再也无法放开这个人。
过几年,等裴仕玉会计算得失利弊的时候,要是仍做出和今天一样的选择,无论指责他恩将仇报,还是大逆不道,就算是偷,费黎也会把裴仕玉偷走。
争吵像是给恋情里加了一勺盐,让习以为常的甜蜜尤为凸显。
原来他们是那么为对方着想,那样爱着对方,龃龉消除,仿佛心又更加贴近了一些。语言无法表达的时候,行动变得自然而然,亲吻也同样情不自禁。
他们靠在书桌前,缠绵悱恻、亲密无间,裴仕玉一转身,将费黎抱上书桌。费黎一条胳膊挽住裴仕玉的脖子,另一只手搂着他的后背用力摩搓。唇齿间的温度急剧上升,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费黎先嗅到类似柑橘清新刺激的味道,他嗯哼着提醒:“信息素……裴总在二楼……”
“不要紧,妈妈……和其他人都是Beta……他们都睡了……”
费黎还想提醒他信息素引起的不适,又想起此前裴仕玉告诉他,就算是忍着不适也想和他亲近。他便把这话咽了下去,头晕脑胀地想,只有裴仕玉,只有他,能把痛苦也变得这么甜蜜。
“……裴仕玉,小声点……”
“嗯……小声点……”
他们停止了絮语,刻意压着呼吸,用力吞咽着唇舌摩擦的声音。
一阵忙乱间,不知怎么扯掉了连接电脑的耳机线,悠扬华丽的交响乐声顿时从音响出来,响彻房间,两人皆被吓得不轻。
反应过来,裴仕玉手忙脚乱去关着电脑的声音,越是慌张越是点错,最后费黎关掉音响,才彻底将这声音消除。
刚刚热烈的氛围也没有了,裴仕玉有些尴尬地瞅着费黎。
费黎不好意思和他对视,摸摸后颈,将目光挪到电脑屏幕上,没话找话:“你刚才戴着耳机是在听交响乐?”
“嗯,一些圆舞曲,毕业舞会上一般会用到的哪些。”
说起这件事,裴仕玉突然走过去,左手置于身后,伸出右手,微微欠身,对费黎做了个标准的邀舞姿势:“费黎同学,邀你跳支舞,可以吗?”
费黎下意识把手递给裴仕玉,想到什么又往回缩:“我不会,况且……”
他想说两个Alpha在一起跳舞应该会有些奇怪,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往回缩的手就被捉住了:“说了我会教你。”
裴仕玉将费黎拉起来,从手势开始,教他如何握持。
他握着费黎的右手,他的右手扶着他的肩胛。费黎按他的要求,左手轻握他的臂膀。除了手臂,身体并无其他接触了。然而这亲近却又不贴近的距离,刚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也刚好看清对方的眼神,比真正抱在一起亲吻还令人害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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