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可以想象,这样一项重大的发明问世,这世界上不再有人需要抑制剂,会触及到多少人的利益。
当他拿着研究数据去机场的路上,意外发生,不仅你父亲命丧现场,他随身携带的所有数据也都焚毁殆尽。
这个结果你父亲多少也有所预料,有句话叫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既得利益者们不会这样轻易割舍自己的利益。所以他提前将所有数据备份给我,让我在他意外之后继续研究。
时隔快二十年,年俊峰说到这里,依然眼眶红了。他撇开头去蹭了蹭眼角:“你父亲明明知道,他却仍然坚持这样做,因为这件事到后面不仅关系到个人,他心中有大义。”
年俊峰缓了口气,继续讲述。
你父亲去世后,你母亲悲痛欲绝,哪怕以卵击石,也恨不得立马为你父亲报仇。可是她不能,她还有你。她不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让你再失去母亲。
但那些人谋杀你父亲、捣毁数据并不罢休,他们怀疑那么重要的研究成果还有备份,于是你和你母亲再次成为目标。
商会明面上对你母亲不断施压,暗地里对她死亡威胁。你更是那些人的目标,没有什么比用孩子威胁一个母亲更有用。
但他们想错了,当孩子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激发一个母亲最大的潜能,你母亲生起了强烈的反抗和复仇之心。
她只有一条路,只有将你父亲的研究继续下去,只有向所有人公布这项这最终成果,完全捣毁他们的利益链,才能彻底断绝那些人的威胁,才能保护你的安全。
但这很难。他们能用那样的方式抹杀你父亲,也能有无数种方式捂住你母亲的声音,这稍不注意就是死路一条。但为了你,再难再险她都打算走下去。于是制定了一个超过十年的计划,从商业到政治,只有权力的声音才能叫所有人听见。
不知是不是她这些年过分处心积虑,也过分辛劳,那样的绝症竟然找上了她。比自己身患绝症更令人绝望的是,她已经没有时间来实现她的计划,也无法继续保护你了。
恰好这时,费黎来到你身边。
第98章
你母亲说,费黎第一次去你家,就和她表示过决心。
他说你救了他,不光是救下他的性命,还挽救了他的人生,而他在南城洼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从今往后,他会为你而活,任何事都愿意为你做,哪怕肝脑涂地。
一开始,他那番剖白把你母亲吓了一跳,只是觉得这孩子带着江湖气,有些莽撞。
她也在怀疑他说这些话,是为摆脱窘境的安逸生活,还是出自真心。
若是前者,也无可厚非,谁不希望拥有更好的人生。若是后者,你母亲想到你日后没有兄弟姊妹的帮衬。等她做完那些事,你独自接手裴家产业,你会无比需要一个心腹助手。
她暗自考察了费黎一段时间,对他的评价不错。虽然一开始留下野蛮莽撞的印象,但渐渐发现他比你更沉稳,或许是生活经历比较坎坷,他也比你早熟不少。
同时你母亲也发现你对费黎的感情不似朋友。她一度十分担心,两个Alpha要在一起,不光是需要面对社会阻力,还要面对自身属性的桎梏。这实在不是一个幸福的抉择。
正当她想怎样巧妙地阻止你俩继续交往下去的时候,她查出自己的病情。她再也顾不上你,丈夫的大仇未报,孩子生命的威胁还未撤销,她不能死。
不管治疗多痛、副作用多么难受,她都忍受下来。再痛苦的方式,她都愿意尝试,只为求得一线生机。一年下来,动了两次手术,肝几乎切得所剩无几,尽管这样,癌细胞还是扩散了。
“你母亲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坚强的女人。”
哽咽让Jade的声音更加嘶哑:“为什么她不早点告诉我?”想到自己那时候无知无觉,无忧无虑,他充满自责,“她病得那么严重,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故意瞒你的。一开始她坚信自己能够好起来,告诉你除了多一个人忧心之外,你也不能做什么。不如等这件事有惊无险地过去,再告诉你。可是谁能想到,看似已经控制得不错的病情会突然恶化成那样。”
眼看回天乏力,瞒你也无法再瞒下去,她才不得不告诉你。
但是具体告诉你多少,我跟她分歧很大。
我想告诉你全部,除了她的病情,还有那些她刻意隐瞒的、为了让你不在仇恨和恐惧中长大的、你父亲死亡的真相。
如果这时还把你蒙在鼓里,对危险一无所知,那才是真的危险。这些年你父亲的研究一直没有暴露,那些人也许放松了警惕,他们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步步紧逼。只要你有意识地小心生活,或可安全无虞。
你母亲有不同看法,认为她去世后你最为危险。因为你是唯一继承人,如果有备份数据,那么一定会随着裴家的产业落到你手上。到时他们会卷土重来,将所有矛头对准你。
要告诉你多少,要怎么保证你的安全,我和你母亲殚精竭虑,做了无数个方案,都一一推倒,最后把目光放到了费黎身上。
费黎冷静、果敢,不争一时义气,能屈能伸,还有你完全不具备的冷酷和凶狠,这种人一旦得到机会,就会成就一番大事,最重要的是,他对你百依百顺忠心耿耿。
我和你母亲眼看他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们认为他是解开这个死结的唯一钥匙。
只要他愿意加入我们,你母亲可以把遗产全部留给他,同时将备份数据的危险也转嫁给他,让你彻底摆脱生命威胁。而费黎这种外人的身份,也更有利于他冷静蛰伏,继续你母亲的复仇计划。作为报酬,你母亲把她奋斗终身的财产赠予他,她只要你安全地活着。
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钱,费黎立刻答应了你母亲。
而这件事最大的挑战,就是不能告诉你真相。我们都知道,若是你知道费黎是代替你去承受那些威胁,你死也不会同意。
最后是费黎做的决定,他说比起让你丢掉性命,他宁可让你恨他。
你母亲虽然去世,她早已看穿了这一切。
刚继承遗产那段时间,费黎收到过无数次匿名恐吓,好几次和杀手正面撞上,还有过被狙击的经历。他好像某种野生动物,能从空气中读出危险的信号,这种近乎于天赋的直觉让他屡次化险为夷。
等两年后Clight酒店品牌打响,他有了更好的藏身之所,这种每日躲避追杀的日子才过去。
那一刻,我总算是相信你母亲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包括她为选举打下的基础,对商业和政治局势的判断。我们按照她的意志,一路走到现在。
她让我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把这个给你。
年俊峰拿出一个U盘,跟当年给费黎遗嘱的U盘一模一样。
他把U盘插到电视接口上,一切准备好之后,把遥控器放到Jade手里,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Jade摁下播放,视频里出现母亲阔别多年的脸。
“亲爱的小玉,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很多年。不管怎样,你能看到它,就说明一切困难和阴霾都已过去,你终于可以自由安全地生活,我最大的愿望也已经实现。
今天,我录下这段视频,是为了明确表达我的最后愿望,尤其是关于我所继承的你父亲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发明——β-Catalyzer的专利权。
我决定将β-Catalyzer的专利权全部授予你,我的儿子裴仕玉。你一直是我最骄傲的成就,我相信你有能力继承并善用这项专利权,继续推动这项研究,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最后,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小玉。我让大家跟我一起欺骗你,我也明知你不会同意我那样去利用费黎。我作为你的母亲却违背了你心中的正义和道义,那些在你看来或许是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可我兼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让我的孩子活下去,你能原谅我这个自私的母亲吗?”
视频定格在最后的疑问句,和Jade泪水横流的脸上。
自Jade转入普通病房,每日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
廖兴一进门:“祖宗诶,你咋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躺,Stella的业绩也跟着一块儿躺。你可要赶紧好起来啊,听见你受伤,一楼大厅都快被你的客人给哭成泪河了。”
Bella一进门,举着手机,对面连着Stella的其他公关:“头牌啊,我代表我们公关全体来看你。看吧姐妹们,‘夜店阿波罗’变成‘绷带维纳斯’了。Jade你再不好起来,我们已经忍不住要瓜分你的客人了。”
老顾客白总抱了满手的鲜花和礼盒,一见Jade的惨样眼眶就红了:“Jade你怎么弄成这样了,疼不疼啊?看到你这幅样子,我的心好疼。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我给你找全国最好的康复专家。”
……
探视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接连好几天,也没有见到他最想见的那个人。
季文泽安静地坐在他病床边,手里削着一个苹果,现在他已经能够把苹果皮削得薄而不断。
Jade望着他手里的苹果咽了咽唾沫,难为情地开口:“他怎么还不来看我?”
“他还在接受调查。”
“这么清晰明了的案情,这么久还没查清楚?”
“公布了β-Catalyzer的存在,有的是人不希望他被释放。”
一听这话,Jade有些急,该不会那些人胆敢在监狱里暗杀费黎:“你好歹担着名义上的未婚夫,赶紧想办法把他弄出来行不行?”
季文泽抬起脸:“你求人是这种态度?”
“我……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季文泽知道他的担忧:“放心,他在里面也有专人护卫,不会有危险。只是事情有些复杂,年叔已经竭尽所能在疏通和协商了。”
费黎一时出不来,Jade在医院什么也做不了,不管年叔和季文泽怎么说费黎不会有事,他心里还是很着急。心情焦虑加重了身体疼痛,用了镇痛药,还是一晚一晚睡不着。
过了两天,季文泽叫护士把他从单人病房推走,送去了楼下的双人病房。
Jade顶着两个疲惫的黑眼圈,说话有气无力:“不是吧季文泽,我这是欠费还是怎么了,连个单人病房都不给住?我睡眠不好,不适合跟别人合住。”
季文泽懒得搭理他,只顾叫人把他往楼下送。
送到目的地,Jade先就看见这间病房外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他更是茫然。
护士跟守门的警察交涉了两句,Jade被推了进去。
隔壁床上已经住了人,蓝色的床帘隔着,他只看见病床上的脚和一截小腿。Jade只觉得那脚和腿都熟悉,但他不敢断定,生怕意会错误生出些失望来,他连这种失望都承受不起。
他大脑静止,像个物件被护士腾挪到新的病床。待安顿好他,医护都离开,隔壁蓝色的床帘拉开,朝思暮想的人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费黎好像瘦了。有时候视觉比触觉会欺骗人,他有心去摸摸他的脸,却因身体连接着仪器和输液管,不便行动,他只能长久地望着他。
对方也长久地回望。就在着彼此凝望间,时光飞速地从他们彼此的视线掠过,那些或喜或悲、或怒或嗔,或虚伪或狡诈的脸,皆是面具。面具随着谎言的结束而消散,此刻才是他们分别多年唯一真正的重逢。
原来谁也不曾被时光境遇所改变。
Jade喉头发堵,率先开口:“年叔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年叔不让我来找你,担心让你惹火上身。”费黎垂下眼睛,“可是我没忍住,害你变成现在这样,还差点……”说这话时,他手指蜷起,紧紧抓住裤腿。
“幸好你没忍住,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我还是喜欢你啊小黎。”
费黎的头垂得更厉害了,手掌捂住眼睛,连双肩都开始发颤。
第99章
费黎说他愿意为裴仕玉付出生命,并非年轻气盛的义气玩笑,而是早早下定的决心。所以得知裴仕玉面临的危险时,他毫不吝惜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加入裴荣的计划。
他从不畏惧死亡,以为只要有这种心理准备,这个“任务”就算不上多困难,但他低估了裴仕玉恨他这件事,会令他如此痛苦煎熬。
裴仕玉和他的每一场官司,他都默默关注。他深知裴仕玉并非对金钱有执念的人,那一场又一场的官司和上诉,与其说是对遗产的执着,不如说是宣泄对他的恨意。
他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裴仕玉,但直面他的恨意,费黎仍然万分崩溃。他无数次希望,官司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下去,不要让他在裴仕玉歇斯底里的绝望里,清晰感受他对他的恨。
因为他曾同样清晰地感受过他的爱。那些对他的珍重和怜惜如今化作愤恨鄙夷,若说被所爱之人憎恨已是锥心之痛,那被曾深爱自己的人痛恨,痛苦更是倍增。
与其同时,他还被不同势力威胁和追杀。他每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稍有风吹草动,便如临大敌。后来演变成他完全没办法睡觉,又不敢服用安眠药,生怕在睡梦中遭遇不测。
有一两年时间,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整夜整夜地醒着。同时作为黎光的总裁,他还要进行各种繁琐的商业活动和社交,学习如何跟人打交道做生意。
各种压力叠加,令费黎那段时间变得阴郁敏感又易怒,精神方面也开始出问题。
他频繁出现幻听幻觉,焦虑到自伤,怀疑自己做这一切的结果只是让裴仕玉恨他,更怀疑这一切的意义。
曾经在南城洼,如同野草一样坚韧活着的少年,第一次想到死。
他想,如果他被杀手终结,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药物的秘密随着他的死,沉入地底。裴仕玉能就此安全,对他的恨意也能随着他的死亡消散。
可年俊峰告诉他,他想错了。
这一切并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结束。萧晟仁死了,裴荣也死了,那些人仍然没有罢休,而是把矛头对准他这个继承人。
“因为贪婪滋生恐惧的人没有理性,他们只会把自己失去财富地位的不安投射到外界,你恰好是承受这一切的对象。”年俊峰说,“费黎,你不能死,你是保护裴仕玉最后一道屏障。”
因这一句话,费黎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变得更小心谨慎,甚至开始怕死。
万幸那时Clight酒店开始营业,他从此有了更方便的藏身之地。经过两年的学习和经营,黎光逐步走上正轨。他作为年轻的企业家,也开始在商界崭露头角。前者让他逐渐摆脱了被追杀的阴影,后者让想要他性命的人开始有所忌惮。那个时候,裴仕玉也放弃了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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